太子瘸了一條腿, 根本跑不了。
老皇帝手裡敲打著那根粗大的枝乾,對糟心兒子露出獰笑。
“高憲,我許久不曾打你, 你就去當紈絝魚肉鄉裡了是不是!”
“這麼多珠寶,你搜刮了多少人家才搜刮來的?!”
那仿佛雷炸的聲音嚇得太子一個哆嗦:“爹,我……我不知道啊……”
老皇帝冷笑一聲:“你確實是不知道,這些都是吩咐奴仆去做的是吧?你隻負責拿到東西, 至於出現多少戶家破人亡, 太子爺也不關心。”
太子靈活地鑽到竇丞相身後, 探出腦袋:“爹,你好歹聽聽我解釋啊!我特意讓人盯著的, 怎麼可能魚肉鄉裡!”
老皇帝緊盯著自己兒子, 眼瞳中掀起惱怒的風暴:“我當然相信你肯定派人去監督,但成果就在這裡放著。隻有一個可能, 他們搜刮的時候,把你瞞住了。我說過多少次, 做事切忌輕佻, 絕不可將人視為傻子——難道你要說這些珍珠寶石是河裡撿的, 山裡挖的嗎!”
【完美完成任務!】
一道熟悉的雀躍聲音響在耳朵裡, 讓老皇帝怒火都是一滯。
許煙杪?他怎麼在這裡?難道——
老皇帝明白過來,眯著眼睛看向太子:“你找的是許煙杪?”
太子瘋狂點頭:“爹, 你不信我, 也要信小白澤吧!”
他爹愣了一下。
他爹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但你爹還是想打你。”
這回輪到太子愣住了。
*
“殿下,你還好嗎?”
許煙杪問得很小心翼翼。
太子直挺挺躺在床上, 臉麵腫脹,一隻手還綁成了馬蜂窩。
“本宮不太好。”他麵無表情地說:“你看本宮這像是很好的樣子嗎?”
如果不是許煙杪的心聲及時傳到他們耳朵裡,他爹得把他當成魚肉鄉裡的惡霸, 打瘸他另外那條腿,省得他出去欺壓百姓。
許煙杪抱著藥杵,碾轉了最後半圈,把草藥用布條抹下來,做成藥繃帶,拿去給太子換上。
麵上很有耐心,心聲小小地吐槽:【我也沒想到你連貨都不驗,直接帶老皇帝過去看啊。】
【萬一我沒見過世麵,覺得皇帝扛著金鋤頭是極致的奢華呢?】
太子翻個身,露出心虛的模樣。
他這不是……太激動,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應該先看一眼嗎?
“對了,許煙杪,你扶我起來。”
“哦,好,殿下要去哪兒?”
“龍門山!”
“可殿下你這個腿……”
本來就腿腳不便,受傷後更加難以行動了。
太子扶著許煙杪,一瘸一拐,身殘誌堅:“走!”
到了龍門山那個被侍衛看守起來的珠光寶氣屋前,太子怒道:“許郎!我爹他居然不信我!我向他保證說我絕對沒有搞什麼‘珠寶綱’,舉國搜尋奇珍,他非不信,還諷刺我,說眼見為實,這些奇珍難道是地裡撿的嗎!”
“此屋乃許郎所製。”他轉過頭來麵向許煙杪時,又是心平氣和:“我相信許郎絕不是大奸巨惡之徒,這座房子定然是你用其他法子製成的,與百姓血汗無關。”
可把許煙杪感動壞了,當場說出來:“回殿下,這牆上、地上、屋頂上都是舍利子,用雞骨頭、老鼠骨頭燒出來的。花費不高……嗯?什麼聲音?”
許煙杪轉頭,看到黑暗裡的灌木叢似乎有些搖晃,怪嚇人的,伸手就要去拔火銃。
太子突然特彆激動,掰著許煙杪的肩膀將人掰向他:“一隻肥耗子而已,不用管!許郎你剛才說什麼,這些都是雞骨頭燒出來的?!”
“還有老鼠骨頭。”
“都一樣都一樣!許郎,這事事關重要,你能否詳細一些和我說它是怎麼燒的?”
“好啊。”
許煙杪就說了。
灌木叢後麵,蹲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皇帝帶頭,尚書探腦,一群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扒開荊條往許煙杪方向看。
雖然之前許煙杪已經在心聲裡說過,那棟珠光寶氣的房屋是用不值錢的雞骨頭燒成的,但當他親口說出來的那一刻,老皇帝原本支得直直的身體還是傾斜了一下,撞得灌木亂晃。
旁邊,戶部尚書憋著氣,憋得滿臉通紅,差點讓自己暈過去。
一塊雞骨頭一顆寶珠,如果用那些寶珠繡成一件珍珠衫,至少能售十萬錢,而原料隻是一堆雞骨頭而已!
國庫又要有錢了!!!
雖然有金山銀山正在開采,但誰嫌錢多呢!
皇帝和戶部尚書對視一眼,兩人此刻都達成了共識。
“七三!國庫七,內庫三!”
“趁著其他人還不知道這東西不值錢,先賣給國內的豪門貴族!”
“然後再帶著它們出海!”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眼中閃爍的金錢光輝差點亮瞎其他尚書的眼。
禮部尚書決定加入。
他獻出一計:“聽聞天竺富有且信佛者頗多,想來他們肯定很希望自家僧人能燒出舍利。”
——國內的僧人由於朝廷狠抓各個寺廟,各個隻能真心吃齋念佛,像前朝末年那種有錢到能夠兼並村裡土地,直直兼並成百上千頃的現象,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老皇帝:“!!!”
戶部尚書:“!!!”
這個主意……
妙啊!
三個老陰逼視線交彙,其中仿佛藏著千言萬語。
*
雖然太子的做法讓他爹能夠光明正大使用舍利子製造法,但他依然又被打了。
他爹拿著卷起來的書,一下一下敲著他額頭,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好像在玩擊缶。
“蠢!這麼久了還沒發現許煙杪就是一把雙刃劍,活該被割手。”
太子發出疑問:“那爹你不還是用他?明年二月的春闈,你讓他去當主考官,不怕出問題?”
“怕什麼。”老皇帝似乎在思索著恰當的形容,微微笑起來:“許煙杪最擅長在規章製度裡做事了——你沒發現,他做自己官位應該做的事情時,從來沒有出過錯嗎?”
——你之前錯就錯在,沒有詳細地說明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那也怪不得許煙杪天馬行空。
“是嗎?”
太子狐疑地看著老皇帝。
他怎麼覺得那隻是他爹的錯覺?許煙杪正事上確實沒出現過問題,但這裡麵會不會附加意外,得看老天有沒有憐惜他身邊的人。
*
肩膀上突然多了個科舉主考官的任務,許煙杪明麵上喜形於色,謝主隆恩,實際上心裡已經刷起了“我好想當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