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
長到易時陸覺得自己恢複了一點力氣能夠乾笑一聲,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溫崇禮:“不……會吧?”
“弟弟,”身後的人淺淺低語,聲音就落在他的耳邊:“你不要害怕。”
“我………我不害怕啊,哈哈。”易時陸尬笑兩聲,手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擺,他現在還沒什麼力氣,稍微使點勁手指都要痙攣。易時陸的目光逐漸潰散,理智在崩盤的邊緣來回遊蕩:“我特麼的隻是想知道……我被另外一個自己關在了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那麼久……又被兩個溫崇禮給帶出來了……這個世界好瘋狂啊,哈哈,誰能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哈哈。”
無人回答他的話。
阿姨在門外敲門說粥已經煮好了,溫崇禮走過去打開一道門縫把粥接了進來,放到一旁漫不經心地拿著勺子攪拌,說:“太燙了,涼一涼再吃。”
身後的溫崇禮輕輕將臉貼在易時陸的耳邊,又怕他並不喜歡這樣,不敢完全貼上。易時陸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有皮膚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來喂弟弟吃粥好不好。”身後的人溫柔地詢問他的意見。
臥槽,溫崇禮怎麼可能這樣對他說話。身後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溫崇禮。
易時陸又開始在心裡罵人了。
他也不管自己現在還沒有恢複好,手腳都是軟的,拚命向外爬掙脫那個人的懷抱,手蹭在地麵,摩擦著之前捶打鏡子紅腫的地方,他也感覺不到疼了。
易時陸邊爬邊對著吹粥的人崩潰大叫著說:“溫崇禮,我背後這個是什麼玩意兒?你能不能把他弄走?!”
溫崇禮回頭看了看兩人,笑了起來:“我就說你會嚇到他的。”
靠,溫崇禮是怎麼了?為什麼麵對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他一點都不害怕,還用這種語氣說話?
這個世界是不是什麼時候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某些新的變化沒有通知他?
易時陸腦子混亂成一片,在地麵上堅強地手腳並行著向前。
背後的人委屈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對不起,我隻是很喜歡弟……”
“你彆過來啊!”易時陸隻爬了幾步就筋疲力竭,要擺脫那個人又擺脫不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欲哭無淚。
背後的人像犯了錯的小孩,急得都快要哭了:“我也是溫崇禮啊。”
真正的溫崇禮端著碗對他說:“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說清楚了你再出來。”
也隻有這個辦法了,身後傳來一聲“嗯”。
易時陸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了那個人走進穿衣鏡中,用那張溫崇禮的臉從鏡子裡望著他。
哈,這個世界……果然好奇怪啊。
溫崇禮走到易時陸身前,彎下身向他伸出了手:“起來吃粥。”
語調冷冷的,沒什麼多餘的感情。沒錯,這就是溫崇禮。
易時陸放心了,喘了兩口氣從地上慢吞吞地爬起來,溫崇禮見他沒有去握他的手,就把手收了回去,看不出一點要扶易時陸的意思。這就是他們不友好的相處模式,易時陸更放心了。
他艱難接過碗,一口一口地向下吞,粥的味道太好了,吃得他熱淚盈眶。
吃到一半易時陸打了一個哈欠,困意漸漸湧了上來。
溫崇禮把他手中的碗拿走,說:“你太累了,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我給你拿杯水。”
易時陸不願意留在他這裡,但又想聽聽溫崇禮是怎麼說的,鏡子裡的世界、相貌相同的鏡像人……溫崇禮看起來對這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至少比他了解的要多。
易時陸坐在床邊等他,等到溫崇禮拿水回來,他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溫崇禮把水放在床頭,看著易時陸很輕地笑了一下。
床對麵的穿衣鏡,那個身影再次出現了:“他睡著了?”
溫崇禮嗯了聲,說:“剛剛放了點安眠藥在粥裡。他需要好好睡一覺。”
鏡子裡的人放心了,從裡麵走出來,他來到床邊,看著進入深度睡眠的易時陸,溫崇禮倚在一旁的牆上,看著自己的鏡像眼眸溫柔,手指輕碰易時陸的指尖,動作很輕很慢,怕把他吵醒一樣。
溫崇禮抱著手臂:“彆做出那種惡心的樣子了,尤其你還用著我的臉,我實在忍不住有點想吐。和我說一說,你是怎麼救出易時陸的。”
“那個人把他拖進了鏡子世界裡。”
溫崇禮:“那個人?”
“弟弟的鏡像人。”床邊人說。
溫崇禮皺起了眉:“易時陸的鏡像人?他怎麼會有……”
溫崇禮的話語戛然而止,他停頓了片刻,嗤笑了一聲:“啊,因為我啊……”
溫崇禮小聲地歎息著:“我的罪孽好像是越來越重了。”
床邊人惱怒地看著他,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指責著:“對,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的話弟弟根本不用受這麼多苦,你真的好令人厭煩,真想快點取代你。”
溫崇禮定定地看著他:“就算這樣,比起我,易時陸還是更害怕你。”
“你……”
“好了,”溫崇禮打斷了他:“與其在這裡費口舌,不如好好想一想該怎麼把易時陸的鏡像人除掉。有那個東西在一天,易時陸都會有危險。”
床邊人沉默,溫崇禮看出了他的束手無策:“你沒有辦法嗎?”
“我沒有辦法除掉他,不同的鏡像人能力也不同,那個東西……比我更強大。不過有一點,鏡像人在完全取代本體之前,是沒有辦法親手毀滅本體的。”
“哦,”溫崇禮上下打量著他,不著痕跡地說:“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床邊人羞惱,本想和他據理力爭,床上的易時陸煩躁地翻了個身,兩個人在瞬間沉默了下去。對視一眼,選擇了休戰。
傍晚易時陸總算醒了,精力的恢複讓他在麵對“床邊坐著兩個溫崇禮”這種事情也沒那麼驚恐了。他先揉了兩下眼睛,確認了自己不是在做夢,然後接受良好地儘可能淡定開口:“你們誰先說一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靠近他的那個微笑著開了口:“你想要知道什麼?我是怎麼來的嗎?”
這個態度讓易時陸確定了他的身份,在心裡叫他溫崇禮二號。
溫崇禮二號一臉和善還帶著點討好,麵對他時候的表情比溫崇禮本人那張臉看起來舒服多了。
溫崇禮二號真誠看著他:“我是因為弟弟而存在的……”
“咳咳。”溫崇禮劇烈咳嗽起來,像吃了什麼難吃的東西,咳完之後舉了一下手:“不好意思,他說話實在太肉麻了。挑重點的說吧,易時陸,你知道鏡像人的存在嗎?”
易時陸想到了連亞鴻。
他思索了很久,緩緩開口:“大概知道,鏡子裡的人……取代真正的人類。”
溫崇禮眼眸暗了一下:“看來你已經了解了一些,就是這樣。當對於一個人,世界上產生‘這個人很討厭’,‘如果這個人消失就好了’這些氣場的時候,鏡像人就會隨之誕生。”
易時陸垂下了眼眸,手指不安地卷起被角,半晌,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果然很惹人討厭啊。”
“弟弟不要這樣想,”溫崇禮二號說:“這種事情的發生有一定的概率。”
易時陸:“那我運氣也太不好了。”
溫崇禮二號說:“沒關係,溫崇禮運氣也不好。”
溫崇禮:“……”
易時陸忽然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對二號說:“你說是因為我而存在的,是什麼意思?”
說到這個話題,二號興致勃勃:“我和大多數的鏡像人都不太一樣……”
“行了,”溫崇禮打斷:“我們的重點應該放在要怎麼幫助易時陸擺脫那個東西上。”
二號想了想說:“我會一直守在弟弟身邊的。”
這句話從和溫崇禮同款麵容的人嘴巴裡說出來,讓易時陸感覺怪怪的,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雖然對方好像確實是想要幫他。
他忍住了吐槽,對著溫崇禮二號心口難一地說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弟弟。”二號湊上前,麵容在易時陸的眼前一下子放大了很多,易時陸的頭向後一仰,在碰到床頭前二號把他的手墊在了易時陸後腦勺上,防止他磕到頭。
易時陸眼睛亂望,不知道該看哪裡。
二號盯著他,有點緊張的問:“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哥?”
講道理,這個人救了自己,管他是不是溫崇禮,叫聲“爹”都不是什麼大事,叫“哥”又算得了什麼。
易時陸下定決心,張了張嘴:“g…g……”
二號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易時陸:“g……”
看著二號那張和他從小掐到大的臉,他真的很難叫出口。
溫崇禮在一旁沒忍住笑出了聲:“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們兩就當行行好,彆為難我了。”
易時陸借坡下驢:“給你個麵子,下次再說。”
溫崇禮陰陽怪氣地說:“那就謝謝弟弟了。”
味兒對了,這才是那個虛偽的溫崇禮!
易時陸和兩個溫崇禮交換了消息,告訴他們自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