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宗門大比 堅不可摧的結界(1 / 1)

李京默的表情有一瞬僵滯,再逐漸凍結成陰晦的難堪。他目送著沈祁修端挺的背影,在這個年紀尚輕、理應涉世未深的少年身上,體會到了一種揣摩不透,讓他打從心底覺得不舒服的失控感。

李京默甚至懷疑對方算到了他要走的每一步,刻意給他營造了穩操勝券的假象,但當他拿捏著手中進攻的棋子,想破壞敵人心態的時候,沈祁修似乎也在不動聲色,暗地裡破壞著他的心態。

直到黑夜降臨,夕陽最後的一抹微光隱入地平線,白發青年仍苦苦地沉思著不曾移動,佇立在冷風吹拂的山腳之下。

沈祁修是不介意李京默思索些什麼的,他沒有給自己虛構假想敵的習慣,換句話說,他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極端自負,從不認為自己會輸,隻鑽研用哪種手段能贏。

他此生為數不多的失控感,儘皆報應在師尊的身上。

進了扶月小築,沈祁修依舊有滿心無處安放的躁鬱,他不斷回想師尊和李京默同處一室的畫麵,琢磨那句“寶鏡映美人”的點評。

師尊確實非常好看,此事不需要旁人提及,更不需要那麵法器所謂容顏永駐的加持,他聽著李京默對師尊的溢美之詞,就像是自己珍藏在密室裡的至寶被賊惦記上了一樣,激發了他巨大的逆反心理。

沈祁修深刻感受到,不管他怎樣告誡自己不能傷害師尊,他都始終如一地渴望給師尊鎖上鐐銬,讓對方不能和任何人靠近、沒有機會和任何人攀談、眼裡除了他再裝不下彆的一切。

而且不這麼做的話,師尊就不是“徹底”屬於他的,師尊的關注點、精力以及情感,都會分散在其餘和他無關的地方。

看見扶月小築燈火的那一刻,沈祁修又想,他或許被師尊連哄帶騙地踏上了一條歧路,繞了個巨大的彎子試圖抵達師尊身邊,但現在他望向道路模糊不堪的終點,那裡存放的仿佛不是他期盼著的東西。

往常如果回來的早,他應該去小廚房燉一盞甜湯,陪師尊用個晚飯、看師尊在燭光下垂著纖長的睫毛讀風月話本,恪守分寸在恰當的時辰退出師尊的房間,度過一個平平凡凡的夜晚。

然而今天他不願做小伏低地討好師尊,沒有先去見一見自己的心上人,徑自關緊了玄度殿的門,毫不避諱地設下結界,又一次開啟了塵封的鎖魂鼎。

厲鬼終於在鼎內見到活人,當場跳起來痛哭流涕:“沈祁修!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還記得我這隻鬼嗎?你知道你多久沒進來看我、多久沒放我出去了嗎?!”

它聲淚俱下地控訴道,“你再不來,我一定會被你悶死在鼎裡的,我們倆好歹也相依為命過,拜托你抽空管管我行不行?!”要不是沒膽量,它都恨不得衝上去搖晃沈祁修的腦袋,以表達它憤慨的心情。

沈祁修卻不接厲鬼的話,他沉默地走到床邊,輕輕抬手拂開鮫絲紗帳,撫摸著剔透寒涼的玄冰鐐銬。

厲鬼對外麵的情形一無所知,看了半天才發現他的修為邁入元嬰境了,圍著他喋喋不休說了一大長串亢奮鼓舞的話,又稍顯遲鈍地發現沈祁修正在十分不高興。

“你怎麼了?”它生怕相聚過於短暫,沈祁修很快就會離開鼎內,連對方什麼時候放它出去透口氣也不再問了。

它不問,但沈祁修摩挲著鐐銬沉吟須臾,主動開口道:“過十幾日,等宗門大比結束,我們到了忘川秘境,你就不必每天關在鼎裡了。”

厲鬼剛想歡呼慶祝,便聽見沈祁修說:“忘川秘境的封印不常打開,解封有時間上的限製。一去三年,我想把師尊帶走。”

三年裡可以發生的事太多太多,而他隻要一想起三年看不到師尊,心裡就像熊熊點燃著一把火,焚燒折磨得他理智全無。

在今晚之前,這樣的不滿並沒有那麼強烈,修士的一生無儘漫長,三年隻是彈指一息,他甘願用暫時的分彆,換取足以和師尊比肩的能力。

但如今,他覺得自己根本等不了。

這小子先前就改變主意,不準備把他師尊鎖起來了,今天又抽了什麼風,突然有後悔的苗頭了?

厲鬼打量著沈祁修,發揮八卦精神問道:“你和你師尊……吵架了?”

沈祁修呼吸一頓,否定道:“沒有。”

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他單方麵的冷戰,他不眼巴巴地去尋師尊,師尊更不會屈就來敲他的門。

他和李京默打鬥一場,師尊都沒跟上他看看狀況,可能還在因為他毀了那麵破鏡子生氣,對他一丁點也不關心。

就連李京默都知道師尊喜歡那件東西,怎麼偏偏他不知道?若他早知道的話,一定會將瑤光鏡納入囊中,親手給師尊奉上。

枯坐了一個時辰,沈祁修都不清楚自己在為了什麼焦慮,他沒品嘗過患得患失的滋味,卻在由衷地為此煎熬。

厲鬼旁敲側擊從他口中套話,弄明白對方惱火的來源,腹誹道它猜得不錯,這小子果然精神有毛病,已經病入膏肓,不用再繼續搶救了。

它努力地開解沈祁修:“從另外的角度考慮一下,比如你,也有其他要做的事對不對?哪能一天到晚都繞著一個人打轉呢。以前咱們在九州四海浪的時候,你不也結交了不少朋友,你師尊當然也有他獨自的生活。”

沈祁修眼眸幽暗,抿唇不語。

不一樣的,師尊擁有的和他擁有的,從頭到尾都是不同的。

蕭眠是師尊的摯友,掌門是師尊的親人,林清昀是師尊愛護的晚輩,這些關係他不是不懂。而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不屑沾染累贅的牽掛障礙,他在與人交際的時時刻刻,計算的是對方心防的弱點,是那些人可以讓他加以利用的價值。倘若說起付出,唯一讓他付出過的人就是師尊,但他的付出並非不求回報。

他在師尊這裡……

看不見他應得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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