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蘭繆爾和眾多魔族的深深的迷惑之中,軍隊回到了王庭。

傷病未愈的聖君直接搬進了宮殿,是魔王親手抱進去的。

趁蘭繆爾依舊虛弱沉睡的時候,昏耀利索地遣散了他舊日的床伴,又把宮殿重新按照適合人類居住的樣子重新布置起來。

等蘭繆爾睡醒,等著他的又是新熬好的小甜粥和藥,棉被和火石爐。

“……魔王。”蘭繆爾艱難地說,“你至少要給我一個解釋。”

“嘖,真不懂規矩。主人處置自己的奴隸,還要向奴隸解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昏耀就惡劣地笑,把藥丸塞進他口裡:“終於發現了?”

蘭繆爾咬著藥丸,有點生氣地瞪著眼前這個魔族。昏耀捏了捏他的臉,咧嘴道:“乖,開個玩笑。”

魔王破罐子破摔,幾天下來愈加神經——例如對聖君的稱呼,有時叫他“蘭繆爾”,有時叫他“陛下”,還有時順口喊一聲“乖”。

“轉過來,我看看傷。”

蘭繆爾歎了口氣,在床上轉過來,將脊背對著昔日的仇敵。

而昏耀彎著腰,仔細地為蘭繆爾拆下包紮傷口的細布,清洗上藥,然後纏上新的。人類的自愈能力不比魔族,如今蘭繆爾沒有化魔,反而得嗬護得更加用心才行。

“看著倒是見好,”昏耀隔著細布,很輕地摸了兩下,“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瘴氣侵蝕呢?晚上能不能睡著覺?”

“我好多了,已經不難受了。”

蘭繆爾低眼看看自己的手腳,那裡都掛上了漂亮的精銀鐲子。再加上他有深厚的法力抵禦瘴氣,巫醫又日日過來治療,這兩天還真是不怎麼疼了。

“但是你……你到底為什麼總要親自……”

“我的意思是,身為深淵的魔王,你難道並不忙碌嗎?”

聖君陛下好教養,硬是把“難道你就沒彆的事乾了嗎”委婉成這樣的一句。

昏耀想了想,答應明天帶他出去看看王庭的事務。

……

剛剛經曆了人魔大戰,對於王庭來說,第一年的冬天並不安穩。叛亂啦、刺殺啦……層出不窮。

但昏耀已經是經曆過一次的魔了,處理起來如砍瓜切菜,比之當年遊刃有餘了許多,所以當然不忙碌。

那批引發他和蘭繆爾之間的矛盾的俘虜並沒有被屠殺,因為連叛亂本身都沒能得到爆發的機會。

平叛時昏耀故意把蘭繆爾帶在身邊,裝模作樣地“料敵於先機”,狠狠享受了一把年輕聖君露出的驚歎之色。

“陛下,我是不是很厲害?”

“您很厲害。”

結束之後,昏耀抱著蘭繆爾一路走回宮殿。

他從來都很喜歡抱他,魔王單臂就能將人類托起來,放在肩上也行,坐在鱗尾上也行。

真好啊,這樣的日子。昏耀滿足地想,今天晚上做什麼好

呢?是給蘭繆爾講故事呢,

還是陪人類編骨飾呢,

還是唱祭歌呢?

“……可是。”蘭繆爾垂眸,麵容是多了點血色,但眉眼間憂愁卻像煙雲一樣掛著,“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瞞著我。”

昏耀看他這樣,心裡暗歎一口氣。

果然糊弄不過去。拖一時拖不了一世,還是得想個辦法,徹底解決了蘭繆爾心裡的疙瘩才行。

“你的法力恢複得怎麼樣了?”他問。

“法力?”蘭繆爾回過神來,“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

“好。回去之後,今晚給我看看你的治愈法術。”

蘭繆爾的眼神亮了亮,似乎覺得自己終於要有用處:“沒有問題,需要治愈誰?”

“廢話,當然是你自己。”昏耀尾巴一甩,拍了拍他的腰,“你這個病怏怏的樣子,能乾什麼活?”

“等你好起來之後,我就要正式開始使用你。到時你就知道,這些天我為什麼如此優待你了。”

聖君陛下的治愈術聞名人間,可惜此前蘭繆爾剛下深淵就被抽走了法力,昏耀還沒能見識一下。

這個晚上,他終於親眼看到蘭繆爾掌中升起的柔軟金光,像一朵在夜色中徐徐開放的芙蓉。

蘭繆爾深深地看了昏耀一眼,卻並沒有將治愈術先施給他自己,而是走過去,伸展雙臂,將那團法術之光送到了魔王的斷角上。

“你……!”

“這截右角,”蘭繆爾雙手輕輕攏著那處舊傷,神色複雜,“每當天寒的時候,總是比左角冰冷許多。這麼多年了……是還會難受嗎。”

昏耀愕然:“你什麼時候摸過我的角!?”

蘭繆爾:“有一次你抱我睡覺的時候……晚上我醒了,悄悄摸了一下。”

昏耀抿緊了唇,臉上忽然詭異地發燙——

要命,自己可是重生回來的,居然能被心理年齡比他小十歲的愛人弄得臉紅心跳,還行不行了!

都怪他對蘭繆爾太熟悉,完全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那年輕純真的金發聖君,或許是懷著一點好奇,或許更多的是愧疚,在夜晚偷偷朝他的斷角伸出指尖。肯定像小貓崽子一樣可愛。

“咳,”蘭繆爾的視線忽然往下瞄,“那個,你的尾巴……?”

昏耀嘴角一抽,好,連尾巴都開始失控搖擺了。

聖君還在追問魔族搖尾巴是什麼意思,他說狗搖尾巴是開心,貓搖尾巴是生氣。

魔王不想承認自己是大號的狗子,索性抓著蘭繆爾的手,將治愈術摁在聖君自己的心口上。

“你到底想要怎樣使用我?”蘭繆爾說,“看,我已經痊愈了。”

“不行,多古說你還沒有。”

“你總是嚇唬他,他怕擔責,當然說沒有。”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磨了半天,在冬季將至的深淵,在夜晚無人的宮殿裡。不像仇人,不像主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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