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在口中的餘香讓薑寧細品了一會。她又給自己斟滿一杯。
西寧將軍府的飯菜也很不錯,更有豪爽滋味,可認真說起來,當然是吃了十來年的自家廚子更對她的口味。
比方桌上這道燒乳鴿,不論滋味還是焦嫩程度,都是她最愛的下酒口感。
還有這盤臘鴨腿,就要這樣稍肥一些的才配烈酒,不然太乾。
絕啦。
緋玉還沒到能吃酒的年紀,多吃幾年西寧將軍府的飯就挺好的。但榮國公府的飯菜都合黛玉的胃口嗎?
薑寧回想黛玉寄來的兩封信,裡麵對她在賈家的飲食隻字未提。沒說就是不太好,不喜歡。
薑寧懊惱自己粗心。光想著有盛月在身邊,黛玉的健康不會有問題,竟沒細想吃飯這樣頭等大事。
黛玉是跟著賈母吃飯,榮國公夫人的茶飯必然不會簡薄,可合不合脾胃要兩說。
孩子們在家裡可以隨意點菜,隻要在分例內,想吃什麼有什麼。可連緋玉在西寧將軍府都不多事,有什麼吃什麼,她愛吃、能吃的東西還比黛玉更多,黛玉在榮國府會給自己點菜嗎?
關於榮國府的飲食,薑寧隻記得一個詞了:
"油膩膩的"。
黛玉在家就更愛吃清淡的,肉菜更愛清燉、蔬菜炒肉之類,不似她和緋玉更喜歡金銀肘子東坡肉這等菜,黛玉的身體也不能吃太油膩了,在賈家吃飯能吃舒服嗎?
前後不過幾秒,薑寧的心思已經轉到了吃完飯就給黛玉寫信,問問她每天的菜單上了。
林如海怎麼還不說他的主意?
她分心想
雖然沒寫在紙上,簽名立誓,可都已經說好給孩子們招婿了,他方才說那麼一大堆“雲家沒兒子,妙玉如何艱難”,“怕他沒兒子,李家和穆夫人護不住她和黛玉、緋玉”,他真正想說的會是什麼?
能是什麼7
薑寧就著豬臉肉,又一口吃掉半杯酒,看林如海猶豫著,沉默著。而她輕輕笑著,等著。
等她喝乾這杯酒,想再斟時,林如海按住了她的手:“吃酒傷身,妹妹吃得夠多了,換淡些的來。”“那就換葡萄酒?”薑寧無所謂。
新酒很快換上來了,薑寧最愛的水晶杯裡是又深又香的紅
。更配葡萄酒的燒牛肉、鹿肉、烤鴨、火腿被挪到了薑寧麵前。薑寧夾一口鹿肉,吃一口酒,眯起眼睛。
真是美呀——
紗帳搖動。
兩個月沒見,八個月未曾親·熱,終於人在一處,林如海的身體也養好了,共赴雲雨是自然的。
今日的林如海比以往沉默許多,也格外專心。
薑寧隻管縱情享受。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到達頂點時,薑寧聽見林如海咬牙說:“妹妹,你真是——”
薑寧把指甲深深嵌入了林如海鼓起的手臂中。
薑寧感覺到林如海離開了她的身·體。他在給她擦拭。她很快睡著了。
五更了
林如海直接穿衣去前衙,令人去告知凜二爺和雲姑娘,上午不必來太太這裡請安。
午飯前。
萬裡無雲,秋日的風本應令人心曠神怡,在正院門口相遇的李世凜和妙玉卻都覺得麵紅耳熱。
這個時辰了,二姑姑/薑嬸娘竟還沒起。
他們都已漸通人事,不必看婆子頗為暖昧的神色,也知道二姑姑/薑嬸娘現在還沒起,隻有一個原因。二人都在想,若此時此刻,此地隻有他/她一人就好了。
怎麼偏偏就撞見了,好生尷尬!
薑寧不在家時,李世凜並不往後院來,妙玉也從不往前衙去,因此這還隻是兩人第三日見麵。
第一日是妙玉才到蘭州那日,第二日便是昨日薑寧回來,他們分彆在城外和府門接人了。
妙玉隻顧低頭,一個字不肯說。
李世凜心道他是男子,又年長兩歲,又和二姑姑更親近,很該主動解開這尷尬的氣氛,便道:“姑娘——妙玉師父請回,我也這便回去了。"
他話音一落,妙玉便端方一禮,匆匆走了。李世凜也頭都不回地逃了。
薑寧下午一點才醒。
她醒了看時間,因在熟悉的床帳裡,下意識要問“二姑娘吃飯沒有”,“二”字都出口了,才反應過來:緋玉也不在家裡了。
她躺了回去,真有點不想起床了。但終夏早已聽見她醒了,叫人進來伺候。
——緋玉拜了穆夫人為師,劉師父、白師父和終夏都不
適合留下,便都和薑寧回來了。劉師父和白師父仍然回立身院,終夏昨晚似乎留在了正院?也挺好,有終夏在身邊,真的很有安全感。
除了深藏在心底的“穿越”這個秘密,她沒什麼要瞞人的。兩個皇帝總不會變態到讓儀鸞衛彙報臣子老婆的日常?薑寧先問:“上午有沒有什麼事?”
林平媳婦放著假,林安媳婦親自來伺候:“都是些家常瑣事,我讓她們等太太起了再來。再有就是十一點四十分,凜二爺和妙玉師父來給太太請安,知道太太沒起就走了。"
讓娘家二侄子和彆家女孩子知道她和林如海縱欲·到一上午沒起來,薑寧還是稍微有一點點不好意思的。
但這也沒辦法
二侄子至少還要住一年,妙玉或許會一輩子留在林家,難道她還要顧著他們倆,一輩子不和林如海儘情*?習慣、習慣就好。
薑寧迅速把這件事忘了。
她兩個月沒在家,就要對兩個月帳,要聽管家們回稟兩個月的事。在西寧將軍府啥也不用管的自在日子好像還在昨天。緋玉也不在家,薑寧真是提不起工作的興致。
正是二侄子的上學時間,薑寧就隻讓叫妙玉來。這是第一件大事。昨日隻說了幾句話,今天她得好好和妙玉聊聊。
她午飯吃到一半,妙玉過來了。
看妙玉想行大禮,又不好在她吃飯時下拜,薑寧招手讓她過來,笑問:“我這裡吃著葷腥,可破了你修行的戒?”
妙玉忙道:“出家人修行是修自身,並不強求彆人。”
薑寧便讓她在身邊坐,先從飲食開始問:“中午都吃了什麼?飲食可還吃得慣嗎?”
妙玉便將今日午飯說了:“府上的飯食再無不妥。”
薑寧點頭,問白棠:“可告訴過妙玉,家裡可以每頓點菜,不必拘禮?”
白棠忙笑道:“都說了,隻是師父修行持身,未曾點過。”
薑寧便問妙玉:“聽得你自小出家,是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不中用?”
妙玉答:“是,我五歲那年出家,一直隨師父在蟠香寺修行。出家後果然病痛減了,幾年前已大好了。”
薑寧請終夏給妙玉診個脈:“這是我請的女師父,極擅醫術。”
終夏診完:“妙玉師父身體康健
。”
薑寧問妙玉:“你是出了家身體才好,若從此還俗,不知會不會弱回去?你父母在日,可曾說過讓你還俗?”妙玉低了一會頭:“我一直隨師父修行,不大見父親母親,所以,不知父親母親是否議過此事。”她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麵。而父親臨終前,隻說讓她全聽林世叔的,也未曾叮囑過她什麼。
這話讓薑寧心疼了。
她拍了拍妙玉的肩膀,沒說什麼“你父母也是為了你好”的話。
她和林如海把黛玉送去榮國府,不是為了黛玉好?把緋玉留在西寧將軍府,不是為了緋玉好?“為她們好”,就能抵消孩子們見不到父母的傷心嗎?
薑寧當然明白,不能。
林安媳婦這時說:“雲老爺給老爺有信,不知說了什麼。”薑寧令人取信來,她先吃完飯,讓人找書給妙玉看。
妙玉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認真看書。
薑寧似乎看見了黛玉長大的樣子。
如果當日,她將癩頭和尚的事告訴林如海後,林如海決定送黛玉去出家,黛玉是不是也隻能孤零零地在廟裡和師父“修行”,晨起、誦經、穿素衣,見不到父母家人,也不能沾染分毫俗世的欲望?
薑寧吃過飯看信。不僅有“雲兄”的信,還有歲雪和封姐姐的信。
隨信一起拿來的還有林如海的手書,大意為:他向妙玉許諾,若妙玉一直不還俗,便可一直住在林家,她帶來的財產一直屬於她。如果她還俗嫁人,林家會從她的財產裡置辦相應的嫁妝。他不好相問妙玉,妙玉如何全麻煩妹妹做主,今日事多,他晚飯前儘量回來。
“雲兄”信上寫:
他和夫人本想在女兒及笄成人後讓她還俗,再議親事,誰知天不假年……(以下省略)。
薑寧心裡有數了。
妙玉堅持要先給她行大禮,她便受了,讓林安媳婦扶到她身邊坐,將信直接給妙玉看。
妙玉看完,半日不出聲,眼淚卻不一會就浸濕了一張帕子。
薑寧摟著她:“你且安心守孝三年,慢慢想這事,不急。”
二十七個月後,妙玉才虛歲十六歲。
她是八月的生辰,出了孝正好及笄。
薑寧雖然憐惜妙玉,可與妙玉沒有血緣,又是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