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戰中容不得太多思考的時間。
薑寧長·槍一掃,先劈斷一條馬腿,抬起槍·頭洞穿摔下來那人的頭,收回槍勢,用槍杆格擋身後襲來的刀光,腰腹用力,回身再一掃,擊飛一柄彎刀,心跳得快要爆炸。
四十比六十五。
終夏快點好人了。
薑寧慣使刀,槍法不精,隻是夠用。但在短兵相接時,武器的長度決定了優勢的大小,才能讓她瞬間從勉強支撐變得遊刃有餘,連斬兩人。可這柄長·槍的重量是她佩刀的二點五倍,讓她的體力消耗也變得更大。
她回去後一定要加練體能!
薑寧與下一個對手迅速過了幾招,暫時找不到對方的破綻。
而終夏已經點好人殺了回來,一刀斬斷那人右手:“快走。”
那人的肩膀被薑寧戳了個窟窿,跌下馬去。
“打完一起走。”
薑寧提槍去救同伴。
“與我殺光他們,回去領賞!”她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女聲,高聲喝命。
她在麵罩下吐出一口氣,笑了。
這下,她可想走都走不了了。
不過,她最不怕的就是殺人見血!
終夏看到高昌人立刻躁動起來,用高昌話說著:
“女人?”
“是女人!”
“眼睛真漂亮!”
“皮膚很白,一定是個美女!”
“看她騎的好馬!”
“抓住那個女人,回去獻給殿下!”
他們向薑夫人湧過去。
她急怒交加,手起刀落,連殺三人,護在薑夫人身側。
而喬朔也擠了過來,在她身邊大喊:“你瘋了?!”
讓薑夫人留下,還暴露了自己是女子,終夏是不是瘋了!
終夏沒工夫反駁喬朔這不是她的主意!
她大半注意力都在薑夫人身上。
她瞳孔震動。
薑夫人的眼睛怎麼那麼亮……
她在笑嗎?
她為什麼不走!
薑寧她為什麼不走!
她不相信她能保護她,還是她不相信她也能平安回去?
她為什麼不走!!!
……
五裡外。
回金泉府送信的隊伍分外沉默。
緋玉伏在馬上,身下的馬狂奔回城,蹄下揚起陣陣沙塵。
她瞪著眼睛,眼淚都流在麵罩裡,風吹得她的眼睛生疼。
她要儘快把軍情送到師父麵前,這關係到大齊今年與高昌的第一戰甚至整場戰爭的輸贏。
她身邊有七十個人,還有三個儀鸞衛,但她不能分出任何一個人去救娘。因為此處離城還有百裡,說不定會遇到另一股敵軍,她要儘可能保全所有戰力,確保消息一定能送回去。
她自己也不能去。
她有多少雄心壯誌,也還差一個頭才到能參軍的身量!她過去反而還要娘來保護她!是給娘添亂!
她隻能相信終夏姐姐,相信保護娘的人。
……相信娘。
她要做好一個士兵——一個斥候——該做的事。
可是,她離家千裡過來,是想學成後能保護娘,為什麼又是娘保護了她!
哨探分前後兩隊,娘一定要在前隊,讓她在後隊。
林緋玉抹掉所有眼淚。
她不能再想這些了。
她要把軍情先送回去。
……
薑寧的右臂被劃開了深深一道,皮肉翻了出來。
她左側膝蓋下方的小腿骨似乎斷了。
幾乎所有人都衝著她來,就算有終夏、喬朔和曲奉三個儀鸞衛,他們又沒有三頭六臂,不可能護住她全無閃失。
她右臂的傷是給終夏擋了一刀,她注意著角度,應該沒傷到大動脈。左腿是被飛來的彎刀砸個正中。
但她的決定起效了。
活著的高昌兵越來越少了,倒下的速度比她這邊快得多。
他們開始想逃。
原本她這邊的人便都是大齊精兵,身長體健,武藝嫻熟,兩人能抵三人,而高昌的這一小旗雖非雜兵,整體素質——包括體能、訓練、裝備——卻遠比不得大齊精兵。
她還有終夏,還有喬朔和曲奉。
他們在巷戰能以一當十甚至當百,在開闊地馬戰的優勢雖然不如巷戰明顯,但一身本事在那裡,至少能一人應付兩三人不落下風。
方才有五人圍攻終夏,終夏還在半分鐘內殺了兩個。
她知道終夏生氣了。
因為她沒走。
可她確實有留下的理由,也有能殺光敵軍一同回城的信心。
她走,是終夏帶二十人要攔住敵方近七十人。
一比三點五的戰力比,終夏再厲害,能與她一起活著回來的會有幾個?
蟻多咬死象,說不定,連終夏她都再見不到了。
而她不走,便是四十二比六十九。
二比三。
她還用自己做誘餌,亂了高昌兵的陣腳,也讓己方隻能破釜沉舟,情勢逆轉是自然而然的。
當然,她並不覺得己方一定能贏,也沒樂觀到認為她留下一定能活。
誰知不遠處的山坡後會不會突然冒出來許多高昌援兵?
她身上雖然有金絲軟甲,能最大程度護住她的命,可萬一有人放冷箭呢?
萬一她的頭被砍掉了呢?
可她真的帶二十個人逃跑了,把終夏留在這裡,就一定能安全嗎?
最重要的是:
她丟下過同伴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