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您老人家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百裡辛跟在帝迦身後, 發現對方的目的地已經漸漸偏航,最後乾脆走出了教學樓。

這也不是去醫務室的方向啊。

走在前麵的帝迦臉紅了一下,有些局促道:“你跟我走就對了。”

百裡辛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後, 繼續往前走:“哦。”

青天白日的, 我還怕他不成?

百裡辛跟在帝迦身後,很快來到了一片池塘邊。

池塘裡鋪展著鬱鬱蔥蔥的荷葉, 盛開的蓮花在微風中花枝招展,風中還殘留著氤氳不散的淡淡花香。

河邊是一片綠油油的小草,草地裡還是不是冒出一簇一簇五顏六色的小花。

有小雛菊、有鈴蘭還有他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在池塘的小角落裡,坐落著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小木屋。

這木屋也不知道乾什麼用的,窗戶都被木頭死死封上,一點光都投不進去。

當然, 外麵也看不到裡麵。

百裡辛皺著眉多看了木屋兩眼,就見帝迦站在池塘邊停了下來。

他背對著自己,挺括的肩膀和筆挺的後背在波光粼粼的水麵映襯下仿佛一隻捕獵的雄獅。

百裡辛看呆了一秒,下一刻帝迦轉身看向百裡辛,在過分高光的水光之下,男人平日裡禁欲冷肅的臉像是生了光, 頓時柔和了不少。

男人戴著金絲眼鏡, 正灼灼地凝望自己。

他沒有說話, 但眼睛又好像在說著什麼。

百裡辛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藍天白雲,碧波青草,花海木屋……這畫麵,怎麼這麼像校園文裡表白的背景?

這倒黴切片孩子不是要跟自己表白吧?

忽然一下子這麼純情,反差還真的有點大。

“咳, ”男人表情微僵,“那個, 你過來一點。”

百裡辛略一遲疑,走上了前。

帝迦:“你看這兒的環境,不錯吧?”

“……”百裡辛,“哦,不錯,是很有儀式感。”

要表白就搞快點,咱也不是第一次了。

帝迦緊繃的臉放鬆了一下:“喜歡嗎?”

百裡辛:“喜歡啊,然後呢?”

表白呢?讓我聽聽從你嘴裡能說什麼肉麻的話來。

“然後……”帝迦遲疑兩秒,“然後我想送你件禮物,就在那個小木屋裡。”

“在這樣風景宜人的背景下拆開禮物,你一定會非常喜歡。”

百裡辛微怔的目光掃了一眼小木屋,又審視地打量了一下帝迦,忽然想到了什麼。

帝迦這個副本這麼變態,該不會在小木屋裡放了什麼奇奇怪怪的道具吧?

嘖嘖嘖,狗東西,想忽悠自己?

當他三歲小孩嗎?

帝迦看出了百裡辛的躊躇,這次異常認真道:“你

彆誤會,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次真的是你喜歡的禮物,我昨天收集了一晚上才收集到這麼多的。”

晚上?收集?

難道是螢火蟲?

所以窗戶才被釘死,是怕螢火蟲跑出來嗎?

莫非是帝迦腦子忽然開竅,打算學人家在螢火蟲的浪漫夜空下表白?

不得不說,就還……挺會的。

也難為他了。

略一腦補場景,百裡辛不由臉頰有些泛紅。

百裡辛走到木屋門口,房門剛打開一條縫,身後一個力道微微用力,就將他推到了裡麵。

“嘭”地一聲輕響。

房門關上,帝迦的聲音隔著門縫模模糊...

糊從外麵傳來,“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彆客氣。”

他說話間,一道粘稠的唾液不偏不倚滴落到了百裡辛的麵前。

隻差一點就落到百裡辛潔白的運動鞋上。

百裡辛愣了一下,緩緩抬起了頭。

從外麵看起來隻有幾平方米大小的房間,裡麵卻大的嚇人。

但這寬闊的空間,此刻卻顯得如此狹窄。

缺胳膊少腿的、密密麻麻的惡靈盤踞在這裡。

像橡皮泥一樣擠在這片空間裡,本來就麵目全非的臉被擠得更變形了。

百裡辛表情呆滯:“……”

螢火蟲呢?

浪漫呢?

這啥玩意啊?

——“彆推我!嗷嗚!”

——“吼吼吼!”

——“莫挨老子!”

——“你不要過來啊!”

——“咦,有人來了!”

——“好新鮮的味道,他是我的!”

——“他明明是我的!”

——“不準跟老子搶!”

——“草,彆踩老子臉,哪個傻逼的腳丫子,給老子拿開!”

——“就踩你了,踩死你這個醜八怪!”

百裡辛:“……”

帝迦的聲音又從外麵傳了進來,聲音還是那個冷冷清清的禁欲感:“怎麼樣?喜歡嗎?都是我連夜抓到的惡靈,抓了一晚上,覺都沒睡。”

“咳,送給你,還熱乎著,不用謝。”

驚不驚喜?開不開心?感不感動?!

是不是恨不得撲到我懷裡叫一聲“好哥哥再愛我一次?”

百裡辛默默從背包裡取出了慣用的鐮刀,滿腔憤懣化成一聲低吼衝了上去:“……”

帝迦,我謝你大爺!

惡靈的慘叫聲順著木門傳出來,十分鐘後,百裡辛冷著臉一腳踹開了門。

帝迦端著架子朝裡麵看了一眼,滿地狼藉和碎塊,簡直是鬼間煉獄。

銀白色的森冷鐮刀在空中挽了個花,沾在上麵血跡立刻如飛螢甩在地上。

接著百裡辛用看死人一樣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帝迦,轉身冷漠離開,隻留下一張略顯迷茫的臉。

他不喜歡?

他竟然不喜歡?

他還生氣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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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救命啊,這個攻是怎麼回事?】

【哈哈哈,明明在檢查室的時候又欲又野,為什麼現在愣頭青一樣,救命啊,我的腳趾已經摳出了三室兩廳,替他尷尬。】

【草,看到這種黑曆史,大佬不會衝到遊戲大廳裡殺人滅口吧?噗哈哈哈哈。】

【大佬竟然聽了夏池的話,抓了滿滿一屋子的惡靈。簡直無敵了,這還怕辛神不滿意,抓了一晚上,堆成了小山丘。這是什麼陰間禮物,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有誠意的禮物,噗哈哈。】

【《誠意禮物》,就問你喜不喜歡,感動嗎?】

【不敢動,不敢動,哈哈哈。】

【所以大佬,他其實是直男吧?還是沒談過戀愛的那種直男。】

【看來這個副本的大佬是真的喜歡辛神,見過為愛癡狂的,見過為愛瘋魔的,今天總算見到了為愛變傻。大佬不愧是大佬,我們永遠猜不到大佬的套路。】

【辛神的肺都要氣炸了,哈哈哈,我剛才看到他握著鐮刀的手都在顫抖。要不是他毅力強,估計剛才一出門就打算把大佬一塊削了。】

【大佬:殺夫之仇。】

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

帝迦原地疑惑了片刻,大步跟上了百裡辛的步伐。

“你不喜歡?”帝迦立刻想到了甩鍋,“那個家夥竟然騙我,他說你喜歡這個。”

百裡辛收起鐮刀,頭發隨意撩起,轉頭看向帝迦:“哪個家夥?”

不會是本體那個綠茶作精吧?

帝迦甩鍋甩得乾乾淨淨:“就是你那個叫夏池的小弟弟,我昨天在生理實驗室弄疼你,想送你份禮物表達歉意,他說讓我送你惡靈,還說你肯定喜歡。”

“原來你不喜歡啊,”帝迦一本正經地捏著下巴,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最後一口鍋全扣到了夏池頭上,“我還是太單純了,被奸人所害。他是不是想害你?”

看吧,我是無辜的,要怪就怪夏池那個出餿主意的。

果然,請教彆人送禮什麼的根本不適合他,他還是按他的辦法來吧。

百裡辛:“……”

夏池是吧?我謝謝你啊。

遙遠教學樓裡的夏池用力打了個四五個噴嚏,梁西關切問道:“夏池,是不是昨晚凍著了?”

夏池抽了片紙巾擦擦鼻涕,忽略腦海裡不停閃爍的白光,隨意道:“不能吧,我可是要上警校的人,身體素質賊好了。”

“肯定是有人在想我。”

梁西:“……”

你這個噴嚏頻率,是掀了誰家祖墳吧?

……

“你帶我來醫務室乾什麼?”百裡辛警惕地

望著麵前的白大褂高挑醫生。

醫生來到了自己的主場,重新恢複了他那副成竹在胸的範兒,“跟我來就是了。”

醫生推開停屍房的門,冰冷的氣息立刻湧到百裡辛的臉上。

帝迦走到停屍房的最裡麵才停下,將一間上鎖的櫃子打開,男人抽出了鐵櫃子。

“這是你們501宿舍紅衣學長的屍體,”手指拉開黑色拉鏈,露出了一張血色全無的屍體。

因為時間很長的緣故,屍體早就乾癟下去,但他身上沒有腐爛的跡象。

百裡辛怔在當場。

他倒是沒想到,紅衣學長的屍體經過這麼多年竟然還存在在這裡。

拿起停屍房旁邊的吊牌看了一下。

吊牌早就泛黃,但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他相當熟悉。

【死者姓名:張景。】

【死亡年齡:18周歲。】

【死者性彆:男性。】

【死亡時間:S410年5月12日。】

今年是S432年,22年前去世的。

百裡辛:“都過去22年了,他的屍體怎麼還在這裡?”

帝迦:“因為沒人來認領。”

百裡辛有些詫異:“他是孤兒?我記得他是有家人的。”

“他不是孤兒,但……”帝迦沉吟著,似乎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比孤兒可能要更可憐一些。”

“我之前跟你說過吧,他勝利性彆為男,但心理性彆是女性。”

“他的父母認為他的性彆障礙是一種心理疾病,嗬,那個年代的人嘛,總歸是要麵子,受不了彆人戳自己脊梁骨,就將這種羞恥轉嫁給自己的孩子。”

“當時那兩口子把孩子送進來的時候就說過,要麼死在外麵,要麼承認自己是男孩。”

“當時知道小景自殺之後,他們的父母隻說了一句‘我們沒有這樣的孩子’,也沒有來認領屍體。”

“屍體就一直這麼放到了現在。”

百裡辛:“校方呢?人是在學校裡死的,是什麼態度?為什麼要把屍體放在這裡這麼久而不是入土為安?”

帝迦:“學校有規定,無人認領...

的屍體將保25年,25年後還是沒人認領,就送去火化。”

“這也是殺人案的追溯期。”

百裡辛低頭認真打量袋子裡的男生,對方的身體雖然已經乾癟下去,但還是無法掩蓋他精致的五官。

他臉型尖尖的,五官也很柔和,的確不像五大三粗的爺們那麼粗獷。

隻是這麼好看的一張臉,頭上卻沒有頭發。

男生的頭發連同頭皮都被扯了下來,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當時男孩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兩個乾淨的乳膠手套送到了麵前,百裡辛抬頭看了一眼,接過手套快速戴上,還不忘說了句“謝謝”。

百裡辛順著男生的身體向下看,他拿起男生的手臂,小景的指甲裡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臟汙。

“這是怎麼回事?”看到是食指的時候,百裡辛指著指尖問了一句。

帝迦湊過去,“哦,他的指甲斷掉了,我們發現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百裡辛凝神盯著小景的食指,食指上的指甲已經消失了,但上麵疤痕遍布,似乎是被蠻力硬生生折下來的。

是老虎鉗嗎?

小景的指甲縫裡是乾淨的,但手腕卻是一片斑駁。

不光是手腕,身邊遍布著青青紫紫的痕跡。這些都是瘀血,臨死前不久,小景還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百裡辛繼續向下翻看,而當他掀開腰部衣服的時候,表情呆滯了兩秒。

他皺著眉看了一眼帝迦,帝迦無奈點點頭:“他臨死前,被侮/辱/過。”

隱秘的位置,傷口紅腫糜爛。

小景不光是上半身,下半身也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特彆是膝蓋的位置,縱橫交錯著很多細小的傷口。

百裡辛隻覺得一團陰鬱的氣團壓在胸口,久久無法釋懷。

他重新將白布蓋好,他的手法很輕柔,每一塊布都仔仔細細塞好,布料甚至沒有一絲褶皺。

男生蒼白的臉上,雙眸微闔,安靜地仿佛隻是熟睡過去。

百裡辛在男生臉上撫摸了兩下,為他拉上了拉鏈。

做完這些,百裡辛重新拿起了吊牌。

翻過來,上麵沒有任何老師的姓名。

百裡辛:“小景的班主任是誰?”

帝迦:“小景自殺這件事情鬨得很大,他的班主任因為管理不當已經被辭退了。”

“當年和這件事情有關的老師沒有一個在學校的。”

“你如果是想知道誰侮/辱的小景,不如直接問小景。”

“如果你房間裡的紅衣學長真的是小景的話。”

百裡辛看向帝迦:“對了,迦醫生,再和你打聽一個人。”

帝迦:“出去再說。”

兩人離開停屍房,百裡辛跟著帝迦來到了檢查室。

最近醫務室比較安靜,看來熬過了最開始的那幾天,玩家們已經漸漸適應了這個學校的規章製度。

帝迦邊招呼百裡辛洗手,邊問道:“你剛才說打聽誰?”

“盛老師,這個人你知道嗎?”

帝迦低下頭,專注地抓過百裡辛的手幫對方清晰,乳白色的泡泡滑過每一個縫隙,力求沒有任何藏汙納垢的地方。

百裡辛甚至不用動,隻需要安安心心享受醫生的高級服務就行。

帝迦:“盛老師,現在學校裡隻有一個姓盛的老師,在教務處那邊。”

“他不教學,專門給學生老師扣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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