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裳和任遙聽到尖叫聲,對視一眼,趕緊往聲音來處走去。
她們來時都沒有帶燈,此刻隻能靠著雪地裡朦朧的光認路。任遙比明華裳腳步快些,她跑過回廊,抬頭時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短促地叫了聲,意識到自己在尖叫後強行忍下。
明華裳緊隨其後,她轉過彎,率先看到一抹紅。
一個紅衣女子懸在橫梁上,長及腰跡的頭發胡亂散著。此刻一陣風吹來,她的身體左右晃動,頭發被風掀開,露出下方的臉。
明華裳瞧見她臉上的狀況,倒吸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
紅色的血從她眼眶處流下,淌了滿臉,最可怖的是眼眶裡竟沒有眼珠,而是兩個血淋淋的黑窟窿。
任遙看到女子的臉,再也沒法保持強硬了,顫抖著聲音問:“這是什麼?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明華裳看到回廊另一頭倒著兩個女子,宮燈墜地,燭油滴到紙上,已經燃燒了起來。明華裳說:“後麵那兩人不知道是生是死,任阿姐,我們一起去看看。”
回廊外是一個小池塘,此刻被雪覆蓋,明華裳也不知道下方有沒有窟窿,不敢貿然上冰,便背靠著牆壁,小心繞過懸掛在房梁上的女子,快步走向後方。
任遙看到明華裳貼著紅衣女子的屍體穿過,頭皮都麻了。但她自負膽量不遜於男郎,此刻怎麼能輸給一個嬌嬌弱弱的閨閣娘子?任遙隻能硬著頭皮,摸著牆往後走。
任遙不知道明華裳怎麼走得那麼平穩,她都不敢抬頭看,閉上眼睛,緊咬著牙往前摸索。她無法感知環境,短短幾步路仿佛被無限拉長,她覺得應該到了,勉強睜開一條縫,卻看到紅色衣擺耷拉在她身上,她下意識順著衣服看,恰好和女子黑洞洞的眼眶對了個正著。
過度驚恐時,連聲音都沒法發出來,任遙當即腿就軟了。明華裳半蹲在回廊上,伸手試地上人的鼻息。幸好,她們隻是嚇暈了。
看衣著應該是一個小姐和丫鬟,兩人在外麵散步,恰巧撞上了這可怕的一幕,剛才那聲尖叫應該就是她們昏迷前喊的。
既然人沒事,明華裳就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叫人過來為好。明華裳發現任遙許久沒過來,一回頭才發現任遙困在半路,呆呆地和女屍對視,仿佛被魘住了。
明華裳忙喚了一聲:“任阿姐?”
任遙不知道怎麼了,仿佛被那雙空蕩的血眼攫住,明明理智在尖叫卻無法移開視線。她隱約聽到有人叫她名字,隨即一雙溫暖的手握住她手臂,拉著她往前走。
任遙木頭一樣走了很久,愣愣抬眼,看到明華裳擔憂地望著她。她終於從被女鬼攫住那種驚恐感中脫身,膝蓋一軟,險些摔到地上。
明華裳連忙扶住她,手輕輕拍她的胳膊:“沒事的。我們這就去找人來。”
她話音剛落,一簇火光照亮院牆,雜亂的人聲從牆後傳來。宴會上這麼多來賓,想來前麵的人也聽到尖叫了,結伴過來一探究竟。
一個修長的緋色身影率先出現,他提著燈,火光映在他臉上,越發顯得他膚色勝玉,眸如星辰。
明華裳看到他,不知不覺放鬆了身體:“二兄!”
對方也看到她們了,他沒說話,長腿邁開,沒兩步就走到明華裳身前。他仔細打量過明華裳全身,又掃了眼地上的人和前方的懸屍,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明華裳拽著明華章說,“二兄,這裡死了人,不知為何眼睛都被挖出來了。地上這兩人應該是嚇暈了,快去叫郎中來。”
明華章將燈放到明華裳手裡,先去試地上人的鼻息,然後走近看懸梁上的女屍。任遙現在身體還是麻的,她遠遠看著,不可置信:“你們兄妹在家到底過著什麼日子?都不怕嗎?”
明華裳自然是怕的,但她怕的並不是那具血腥的女屍,而是潛藏在黑暗裡的危險。
如果隻有明華裳自己,她肯定不敢留下,幸好有任遙在。白日她親眼看到任遙使槍時的英姿,相信哪怕遇到歹徒,任遙也能製服,因此明華裳才敢站在這裡。現在明華章來了,她就更不怕了。
明華章繞著女子的屍體查看,最後停在地上不動了。明華裳好奇,提著燈走過去:“二兄,怎麼了?”
方才天黑,明華裳沒看仔細,現在有燈光才發現,梁上這個女子她認識,正是不久前給她指路的侍女。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還是地上的血字。
“視吾者,死。”
夜風吹過,猛地泛起一陣寒意。這時候,背後猛地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啊!”
盛大華麗的飛紅宴竟然死了人,馬上就驚動了太平公主。不知道太平公主和魏王的雙陸有沒有下完,此刻她坐在台上,臉色十分難看:“這是怎麼回事?”
這會兒功夫,死者身份已經查清了,是一個叫遲蘭的侍女,在太平公主府伺候,這次公主設飛紅宴,飛紅園的人手不夠,她便從公主府跟來幫忙。
第一個目睹遲蘭死狀的小姐還在昏迷,明華裳是在場最早趕到現場的人,她給太平公主行了一禮,回道:“回稟公主殿下,臣女給您請安後就回暖閣了,這一點在場許多娘子都能印證。之後臣女坐得累了,便想出去透透氣,路上遇到遲蘭侍女,她還幫我指了路。然後我就和任娘子在花園裡說話,這一點任娘子可以證明。”
任遙點頭,示意明華裳所言不假。明華裳接著說道:“從我和遲蘭告彆到我找到任娘子,大概有一盞茶,我們兩人說話大概有一盞茶,然後,我們就聽到後麵有人尖叫。等我們趕到時,就看到趙小姐和丫鬟昏倒在地,遲蘭被吊在房梁上,雙眼泣血,氣絕身亡。”
明華章跟著補充道:“沒錯,我在外麵聽到尖叫,走過去至多半炷香。我將屍體放下來時,四肢還是軟的,皮膚溫度還沒散,想來她剛死去不久。”
太平公主再次頭疼地按眉心,公主府侍從如雲,她根本不在意一個侍女的死活,但這種事發生在她精心準備的盛宴上,就十分敗人興致。如今當著眾多賓客的麵,太平公主若是處置不好,將直接影響她在朝中的人心。
畢竟,連一個小小侍女的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