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的老家?”進寶皺眉,這回是真的沒主意了,“奴婢不知。”

如意從外麵進來,聽到明華裳在問蘇嬤嬤的老家,接話道:“夫人出身太原王氏,蘇嬤嬤是夫人的陪嫁,應當也是太原那邊的人吧。”

“太原府啊。”這回輪到明華裳皺眉了。太原府乃是北都,距洛陽有一段距離。明華裳連出門買東西都要提前知會長輩,她如何能離開洛陽,去太原府找蘇嬤嬤呢?

她隻能派人去。但她身邊都是丫鬟嬤嬤,很難離開內宅。而且,鎮國公府下人跟隨的是明家的小姐,不是明華裳,如果他們從蘇嬤嬤口中得知明華裳是假的,還會聽她號令嗎?更甚至,他們會不會偷偷給明老夫人、二房、三房報信?

這關係著明華裳的生死,她不敢賭人性。明華裳越想越頭疼,如意見明華裳臉色不好,試探地問:“娘子,您問這些做什麼?”

哪怕招財進寶、吉祥如意是她的心腹,她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她們。明華裳搖了搖頭,淡淡說:“無事。我這裡沒事了,你們都下去歇著吧。”

明華裳將丫鬟們都遣散出去,等屋子裡安靜下來,她盯著燭火,悠悠歎了口氣。

真正遇到事。才知道她多缺人手。她不想探究招財進寶、吉祥如意到底向著她還是向著鎮國公府,這種賭局毫無意義,無論得到什麼結果,都會在她和婢女們之間埋下一根刺。她不如另辟一條路,招募和明家沒關係、隻效忠於她的人。

這些人要踏實能乾、走南闖北,最要緊的是嘴牢。明華裳需要用人的地方有很多,不僅要去太原查訪蘇嬤嬤,之後還要在洛陽城裡落置女戶,購買外宅。

明華裳想了半天,無奈歎氣。想法很好,但是想培養可靠的人手,哪有那麼容易?

而且現在她是公府小姐,人手願意聽她的,等她離開明家,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平民女子,那些人還會乖乖聽話嗎?會不會奴大欺主,反過來掠奪她的財產?

這種情況明華裳不得不防。靠彆人終究會受製於人,靠自己才是最穩妥的。辦女戶、購宅院免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明華裳不能用鎮國公府的門路,就隻能自己摸索。她甚至不知道要找哪些人,就算手裡有錢也送不出去。

明華裳心裡唏噓,還沒掙錢,光自立就已經這麼難了。但望洋興歎沒用,改日她得上街去看看,就算再難,她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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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陵王回來的事很快就傳遍京城,不知從何處傳出流言,說女皇這次召喚廬陵王回來,是有意立太子。

立太子是老生常談,但這次的陣仗卻格外不同。女皇都將廬陵王圈禁十三年了,如果不是要有什麼大動作,為什麼突然將廬陵王接回來了?總不能是為了過個節吃頓飯吧?

沒讓外界揣測多久,很快女皇為廬陵王舉辦接風宴。在宴會上,離散已久的李氏皇族彙聚一堂,連久不露麵的皇儲都來了。

皇儲見到廬陵王,兄弟倆人想到這些年的經曆,真是百感交集,不由抱頭痛哭,太平公主也跟著抹眼淚。等眾人哭完感情後,皇儲李旦主動提出,他德行不配儲位,請求女皇廢黜他皇儲之位,改立三兄。

女皇順勢宣布,立廬陵王為太子,李旦寬宥仁德,禮讓兄長,立為相王。

相王曾經禪讓皇位給母親,這次又讓太子之位給兄長,簡直像是活體二十四孝,一時傳為佳話。連綿十年的太子之爭終於塵埃落定,李唐朝的臣子、勳戚都長舒一口氣。

但現在隻是女皇口頭允諾,太子之位一日沒落實,群臣一日不敢安睡。禮部立刻風風火火算了吉日,請求女皇擇日冊封太子。

女皇是個很有魄力的人,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她也不拖拉,下旨三月初六,為廬陵王舉辦冊封太子大典。

太平公主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連失去儲君之位的相王也是欣慰多於失落。畢竟,廬陵王當皇帝,他能安享王權富貴,要是讓武家人當皇帝……那他還是準備自儘吧。

但有人歡喜有人愁,李家一片歡欣鼓舞時,武家卻氣氛低迷。魏王鑽營十年,最後卻落得一場空,怎麼受得了這種落差?

立太子的消息傳出來後,魏王就稱病謝客,閉門不出。大家都知道魏王心情不好,沒人敢觸他的黴頭,這段時間眾人都小心翼翼地繞過魏王府,儘量彆刺激到魏王。

而沉寂多年的鎮國公府卻振奮起來,女皇要立廬陵王為太子了,明家重回朝堂還遠嗎?

明老夫人盼了多年,夢想一朝成真,高興的連胃口都變好了。喜事成雙,早上,眾人正在給明老夫人請安,忽然門房跑進來,喜氣洋洋道:“老夫人,國公爺回來了。”

鎮國公在外地剿匪,連年都沒回,今日終於回來了。明老夫人驚喜道:“國公怎麼今日就回來了?比信中早了兩日。還愣著乾什麼,快去請國公進來!”

鎮國公大步流星走入延壽堂,他人還沒出現,洪鐘一樣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二郎和裳裳呢?”

明華裳聽到鎮國公回來了,她還沒做好準備,霎間有些無措。

她還記得夢中鎮國公冷酷著臉,說她不是明家人,讓人將她拉回蘇家去,一字一句都堅硬如鐵。明華裳從沒想象過父親竟然會對她做出如此表情,夢中她是懵的,直到醒來後,她依然不知該如何麵對。

難道父親對她的寵愛,隻建立在她是他的血脈上,和她這個人毫無關係?還是說無論明家千金是誰,鎮國公都會對她千嬌百寵,反之就如秋風掃落葉,一眼都不想多看,甚至恨不得殺了她這個汙點?

那這些年鎮國公給她的關愛,每年無論多忙一定不會落下的生辰禮物,又算什麼呢?

明華裳想不懂,正好鎮國公不在府中,明華裳便自欺欺人地縮在殼裡,不願意麵對。今日鎮國公突然回來,明華裳內心正在掙紮,卻聽到鎮國公還沒進來,便先問他們兄妹。

明華裳心裡突然釋然了。是啊,生活不是公堂,很多事情沒必要問個明白。人愛自己血脈的延續是天性,如果沒有自己的血,那性格再好也隻是彆人家的孩子,哪能和親生的比呢?

鎮國公知道自己孩子被換了後失望、遷怒都是人性,不願意再養她這個外來之鳩也是人性,無可厚非。鎮國公前十六年真心把她當女兒,她同樣以事父之禮回饋,就夠了。後半輩子無論鎮國公還需不需要她的孝順,她心裡都會記得鎮國公對她的好。

明華裳想通之後,不再糾結於夢。她要防範夢中的危機,但也不能因為一個夢,無度猜忌身邊的人,將自己的生活搞砸。她不相信一個記得女兒喜好和生辰的人,能做出殺女之舉。如果她猜錯了,那她也認了。

鎮國公嘩啦一聲撩開簾子,大步邁進來。他一進門,就看到明華章和明華裳站在屏風前,少年清冷勝雪,少女嬌豔如花,兩人站在一處,當真是珠聯璧合,滿堂生輝。

少年少女一前一後行禮,他們開口時還差兩個字,最後,尾音竟然落到了一塊:“給父親請安,父親萬福安康。”

鎮國公看著這一幕,這一路風餐露宿、冒雪奔襲的心才終於落回肚子裡:“你們沒事就好。我聽說太平公主宴會上出事了,你們沒去吧?”

按計劃,鎮國公理當兩日後回神都,但他路上聽說太平公主的宴會上死了人,許多貴族郎君小姐都被困在山上。他嚇了一跳,忙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生怕自己的兒女也在其中。

明華裳心想不巧,她懶了十六年,隻積極了一次,偏偏趕上這種倒黴事了。她笑了笑,故意一臉輕鬆說:“阿父是說飛紅宴嗎?太平公主給鎮國公府下了帖子,我和二兄一起去了。其實沒什麼事,都是外人誇大、訛傳。”

在明華裳和明華章回來第二天,明老夫人就問過這件事。這不隻是鬨鬼,背後更是牽扯著武家、李家的鬥爭,明華裳就輕描淡寫大事化小,隻說是山上風大,有人因此編排出鬼故事,其實都是捉風捕影。

明老夫人信了,沒有再問。今日明華裳用同樣的話應付鎮國公,但鎮國公並不鬆懈,依然細細詢問山上發生了什麼、邙山為什麼會雪崩、他們在山上的起居等等。

謊話越說漏洞就越大,明華裳編不動了,求助地看向明華章。

明華裳本意是想讓明華章幫她圓場,沒料到,明華章卻肅容,十分鄭重地朝鎮國公行禮,說:“是我不好,讓二娘落入險境,請父親責罰。”

明華裳嚇了一跳,意外地看向明華章。這人是太傻還是太有責任心,這事怎麼能怪他呢?

明華裳忙攬住明華章的胳膊,以撒嬌的架勢強行拉他起來:“二兄,你又不能未卜先知,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在山莊上全靠你護著我,要是你還受罰,那我也不得挨罰?”

明華章身量比明華裳高許多,他半躬身,手臂正好和明華裳胸口齊平。明華裳像樹懶一樣掛在他身上,明華章尷尬,當著眾人的麵又不能把她推開,漆黑冰清的眼睛用力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二娘,彆鬨。”

明華裳這人沒有特長,唯有臉皮特厚,她不管不顧抱著明華章,耍賴般看向鎮國公:“我不管,反正阿父你不許罰二兄。”

鎮國公也愣了愣,他還什麼都沒說呢,他們這是來哪一出?

不過,裳裳和華章不是一向生疏嗎,他們兩人何時這般親密了?

被忽視已久的明老夫人不悅地咳嗽了一聲,鎮國公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去給母親請安:“兒子給母親請安。兒子不孝,過年未能侍奉在母親身邊,兒子有罪。”

鎮國公剛跪下,就有伶俐的丫鬟扶他起來,明老夫人道:“你正當盛年,自當報效朝廷,要是天天守在我身邊,那才叫沒出息呢。行了,好容易一家人聚齊了,彆站著了,都坐吧。”

鎮國公落座,明華章、明華裳兄妹坐在鎮國公下手,二房、三房也都坐在一起。明老夫人蜻蜓點水問了些剿匪的事,就很快步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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