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從心底泛起,蔣嶽微微一滯,隨即越加惱怒。
可笑!他剛才竟被徐燈一個眼神給嚇住了?
這怎麼可能?!
一個平時在學校沉默寡言唯唯諾諾的可憐蟲,竟也可以嚇住他?
蔣嶽失去了耐心,眼底神色陰冷,他不會在大庭廣眾如何,但出去了可就不好說了……
同學們出去交流交流,算不上過分的事吧?
蔣嶽嘴角噙著冷笑,眼神示意身邊的人,正要出手的時候,忽的一道清朗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夠了。”
蔣嶽轉過頭。
季子陽神色淡淡站在那裡,雖然沒有過多言語,但態度已然十分明了。
蔣嶽眼神變幻,若是往常他就退讓了……但他回頭一看,見徐燈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竟旁若無人的繼續吃起飯來。
真是讓人不爽的很那,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
眼看蔣嶽竟少見的和季子陽僵持起來,他身旁的幾個男生對視了一眼,均察覺出了不同尋常的氛圍。
一個男生站了出來,是蔣嶽的朋友之一,名叫張澤宇,笑著打圓場:“徐燈今天不和我們一起,肯定是有他自己的事嘛,你們先坐我去排隊。”
有人打破這凝滯的平靜。
蔣嶽深吸一口氣,眼中冷色散去,又露出涼涼笑意,道:“好,那你去吧。”
說著轉身往另一邊走去,但這次卻沒有等季子陽一起。
季子陽並不在意,他低頭看了徐燈一眼。
少年正專注用餐,低頭時,一抹白皙細膩的脖頸若隱若現,看似弱不禁風的脆弱模樣,但卻又如紋絲不動的青竹,仿佛剛才的交鋒,一切都和他無關……
旁觀他對麵的何曉鬆,緊張的汗都出來了,坐立難安,倒更襯托出徐燈的淡然從容。
這和季子陽印象中的徐燈不太一樣。
一開始蔣嶽過來,季子陽並沒有插手的意思,在他看來,蔣嶽隻要稍微示意,徐燈又會和以前一樣,乖乖的過去……少年仿佛從來都不會拒絕彆人,即便是不合理的要求,也不懂得反抗。
但讓他意外的是,這次徐燈竟然拒絕了。
蔣嶽這人私下風聞並不好,季子陽不願意和他走的太近,隻是兩家也算有些生意往來,蔣嶽在他麵前也還算收斂,自己倒不好一點麵子不給,便默許蔣嶽出現在他身邊,隻要蔣嶽不在自己麵前惹事,季子陽通常不會多管閒事。
今天徐燈順從了也就罷了,但既然徐燈不願再來,蔣嶽就該適可而止,他不允許蔣嶽當著他的麵脅迫同學。
隻是……季子陽深深看了徐燈一眼。
少年卻似乎並不害怕,是不知道蔣嶽的為人,還是即便知道了,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呢?
季子陽沉吟片刻。
徐燈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但徐燈始終未曾抬頭看他一眼,明顯是一副拒絕交流的姿態,季子陽頓了頓,隻好轉身離開了這裡。
角落重新恢複平靜。
徐燈吃完飯,抬頭一看,就見何曉鬆用敬佩的目光看著他。
徐燈:?
何曉鬆小聲道:“你不知道,剛才我都嚇死了!”
徐燈不覺得有什麼好害怕的,這裡可是食堂,季子陽也在場,蔣嶽不敢真的怎樣……就算他現在還沒死,也不怕。
徐燈:“哦。”
何曉鬆:……
雖然這個同桌一向沉默寡言,平時不怎麼說話,看起來有些難以親近,但他還是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一個字把天聊死。
何曉鬆跟著徐燈走出食堂,想了想,道:“晚上還一起吃飯嗎?”
雖然在蔣嶽等人找過來的時候,他還有點後悔和徐燈一起,但現在許是受了徐燈的感染,忽然覺得一點都不可怕了,甚至還想繼續和徐燈一起。
徐燈點頭:“好。”
何曉鬆:……
何曉鬆撓了撓腦袋,欲言又止,其實他還很想問徐燈,你真的喜歡季子陽嗎?今天為什麼不過去了?但他們好像也沒這麼熟,何曉鬆選擇閉上嘴巴。
徐燈回到教室開始上課。
撐著下巴走神。
往常他聽課總是很認真的,身為高三生,即將麵臨高考,大家都很努力,徐燈也不例外。而且他總想做的更好,如果自己和大哥一樣優秀,是不是父親會多看他一眼?可即便他再努力,他也不如大哥優秀,父親也從不關心他的成績……
可是現在呢?
如果三個月後就是自己的死期,還需要認真學習嗎?
如果你隻剩三個月的時間,你會做些什麼?
徐燈想到這裡嘴角上揚,差點笑了出來,他忽然想起來,以前同學們課間還討論過類似的問題:如果生命隻剩下最後一天,你會想要做什麼?
大家各抒己見,仿佛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在生命的儘頭前完成。
聽一場演唱會,去一次旅行,看一次日出,和喜歡的人告白,和家人一起吃飯……
但那天徐燈隻是看著大家討論,一言不發。
倒不是一點心願也沒有。
而是從小到大,從沒有任何心願被實現,說出來也隻是顯得可笑。
那時候的他沒有想到,他真的會有麵臨這樣一個問題的一天,原來人生真的可以有一個死亡期限。
但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卻什麼都不想做了。
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所以不想白費功夫。
係統今天一天都十分安靜。
該不會是想了一整天,都沒想出自己能做什麼吧?
徐燈著實有些意外,他還以為,係統多少有點用的……
發呆的時間過得很快。
到了晚自習的時候,徐燈索性趴在桌上睡了起來,一直等到鈴聲響起才幽幽醒來。
徐燈背上書包離開了學校。
他下意識就往車站的方向走,但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
那個家裡,本也沒有等待他的人,何必要急著回去?今晚夜色不錯,不如一個人走走。
徐燈掉轉頭,走向另一個方向。
這是條新建成不久的商業街,因為靠近青藤中學,附近又有好幾個高檔小區,所以平時人流不少,即便這個點也熱鬨非常。
身旁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情侶依偎在一起親密無間,有父母帶著子女笑著走過……他們同他擦肩而過,卻又和他毫無關係。
商業街除了最熱鬨的主乾道,不同建築之間還有小路交錯,徐燈漫無目的地走著。
原本身旁還有些吵鬨,但走著走著,耳邊忽然安靜了下來。
等他回過神,身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徐燈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進了一條小路,路邊還擺著幾個垃圾桶,裡麵堆放的垃圾散發著異味。
這條小路狹窄陰暗肮臟,難怪沒有人來,徐燈微微皺眉,準備離開這裡,剛好身旁是電影院的側門,於是直接轉身推門而入,準備從電影院的另一頭出去。
隻是剛一進入電影院,就覺得溫度霎時低了好幾個度,徐燈皺了皺眉,這空調未免開的太低了些?
徐燈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入電影院的瞬間,有人立刻繃緊了神經。
遠處電影院的監控室裡,此刻紅繩縱橫交錯,紅繩之上掛著一枚枚銅鈴,其中靠近東北角方向的銅鈴,此刻無風自動,叮叮叮的響了起來。
白沂望著紅繩上叮叮作響的鈴鐺,臉色有些難看,為了避免有人誤入這裡,他特意在電影院周圍設下了陣法,即便有人來了也無法進入,會不由自主的繞開這裡,所以,到底是什麼人進入了這裡?
難道除了他們,還有彆的玄門中人在此嗎?亦或者是什麼陰邪之物?
白沂神色凝重,他對坐在監視器前的人道:“看看是什麼情況。”
監視器前坐著的是這兒的工作人員,因為情況突發沒來得及逃出去,但是幸運的是很快有人來了,來的人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今天發生的一切也遠超他的認識,聞言立刻調取了監控畫麵。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少年,身軀消瘦,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竟然是個高中生。
白沂怔了怔。
難道真的隻是誤闖?
可他是怎麼避過自己的陣法的?
白沂額頭出了淺淺一層汗,自己竟學藝不精,出了這樣的錯漏嗎?萬一這學生出了事可怎麼辦!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身後。
監控室的燈壞了一盞,光線未曾到達之處,一個男人靜靜站在那,他穿著一身黑色舊衣服,袖口泛著輕微的灰白,一半麵容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模樣。
雖然男人隻是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但卻無人可以忽視他的存在。
白沂倍感壓力,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道:“殷先生,剛才有人不小心闖進來了,他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您看我們是不是該出手了……”
白沂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弱,背心都出了一層冷汗,他真的不是在教殷先生做事,他是急的沒有辦法了,不然打死他也不會開口的!
寂靜的監控室裡,就連呼吸都清晰可聞,就在白沂忐忑不安之時——
男人終於微微動了一下,他轉過頭,麵容從陰影中顯露出來。
這是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麵容,每一個五官都恰到好處,是白沂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隻是那雙眼卻是閉著的,讓人會忍不住去想,那該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這樣一個人,本該見之令人欣喜。
但白沂此刻心底卻隻有敬畏,甚至不敢多看對方一眼。
因為隻要你但凡知道一點這位的事跡,就不敢對他生出一絲一毫的向往之心。
白沂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不但能親眼目睹傳說中的存在,還能和這位一起出任務!
他是不是該‘感謝’師父,平時隻是個閒雲野鶴的老頭,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能夠是‘這位’的朋友。
這不,剛好遇到了一個難搞的厲鬼,而這位恰好在師父那裡做客,就順便來了這一趟。
按理說有這位大佬出馬,擒拿區區厲鬼不在話下,但白沂卻比平時還緊張。
畢竟七十年前,江湖上就流傳著這位殺神的傳說,據說死在這位手上的,分不清是人更多還是鬼更多,關於他的傳說數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