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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很想在床上躺一天,把這一天熬過去。

但是不行,今天也是沈魄轉係的頭一天,他要是還不去,晚上沈老爹回來估計就要揍人了,聞言不確定到時候挨揍的是自己還是沈魄本人,為免皮肉之苦,他還是認命從床上爬起來,老老實實洗漱吃飯,坐上司機小吳的車,在沈太太期待目送下,生無可戀走向學校之路。

在這個時代,崇洋媚外不是一個貶義詞,因為大部分知識分子是真的相信隻有西方文明能夠拯救積弱積貧的國家,甚至有人提出過廢除漢字,還得到不少讚同。

有條件的家庭都會優先考慮送子女出國留學,因為隻要留洋回來就等於鍍金,能得到更好的待遇,隻有不舍得子女遠渡重洋,或條件沒那麼好的,才會選擇國內上學。

沈魄明顯是屬於後者,他不求上進,家裡可能也不想再出第二個沈大哥,就由著他去。

在車上,聞言問了小吳不少關於學校的事情。

他不怕露餡,因為沈魄本尊對自己學校也一無所知。

連小吳知道的都要比沈魄多。

“少爺,轉係手續老爺都找人給你辦好了,今天第一節課就是中文課,是係主任秦山先生的課,課本就在你旁邊,你可以先翻翻,據說這秦先生很嚴厲,你可彆第一天就撞人家槍口上了。”小吳一邊開車,頭也不回叮嚀道。

聞言:……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了一個學期的老師,聞言對老師的心理也有些心得。

像沈魄這種不學無術的轉學生,最適合拿來當第一個提問教育的工具人了。

他二話不說,趕緊先拿出課本。

一翻開,聞言沉默了。

全是豎版繁體字。

雖然他也不是看不懂,但閱讀習慣不同導致閱讀時間加倍,等抵達目的地時,聞言根本沒翻幾頁,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算了,破罐破摔吧,沈魄丟臉關他聞言什麼事?

雖然傭人已經提前叫醒聞言,但等他趕到學校,發現自己還是來晚了一點——因為秦主任有個習慣,就是提前到達教室開始點名,學生們都知道他這個習慣,每逢秦主任的課,大家會提前一點到——而沈魄並不知道,於是倒黴的就變成聞言。

學生們看見聞言出現在門口,目光紛紛投過去,想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公然挑釁秦主任。

聞言硬著頭皮:“老師好。”

秦主任頭也不回,好像壓根沒看見他。

“今日我要講的一篇,是創作於十三年前的小說,想必你們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正是在那樣的背景下,這篇小說應運而生,給當時社會帶來了震動。一些喜歡閱讀的同學,應該已經讀過,希望你們能夠回答得出我的問題。”

秦主任自顧說話,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字。

藥。

聞言站在門口,仿佛重回小學時代調皮搗蛋被老師罰站。

他催眠自己,這是沈魄的身體,於是也不覺得尷尬,甚至開始想神遊物外。

然後,聞言就被點名了。

“這位新同學,你來說說,魯迅先生當年寫下這篇小說時,是想表達什麼?”

秦主任捏著手裡的粉筆,精準無誤指向聞言。

教室裡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望過來。

聞言:……

他懷疑自己要是回答不出,下一刻那粉筆就要扔在他腦殼上了。

“呃,表達普通人對革命的麻木?”

幸好對方提問的不是什麼冷僻文章,好歹這篇小說也是在聞言九年義務教育裡的內容,他又是教語文的,猝不及防也能回憶起一些。

他見秦主任不置可否,以為是自己說得太膚淺,想了想又接著說。

“革命者被殺頭,圍觀群眾卻隻是看個熱鬨,甚至爭先恐後拿著沾血的饅頭回家治病,這一方麵看是他們的麻木不仁,另一方麵其實也可以看作革命者與普通人的隔閡,普通人不知道革命者為誰革命,也不知道革命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依舊看不到希望,那就是個跟自己無關的人,他們肯定隻關心自己的血饅頭能不能治病,這才是眼前的切身利益。”

聞言心說這次字數夠多了吧。

誰知道秦主任還是沒放過他,反倒繼續提問:“這麼說你覺得革命者死了也是白死?”

聞言:“他的出發點肯定是高尚的,也能讓一部分人震動,起碼作者魯迅先生就為之震動了,但光一小部分識字的人被觸動還不夠,他想革命成功,就得千千萬萬的人也能理解革命的意義和目的。”

秦主任:“但現在中國四萬萬人裡,還有很多不識字,他們隻關心自己手裡的血饅頭,怎麼可能關心國家的前途命運?”

聞言想也不想就道:“所以要深入基層,告訴群眾革命的意義是什麼,美好的生活聽上去虛無縹緲,他們可能無法理解,但如果告訴他們,如果革命成功,他們就可以分到田地,不用再被地主剝削,他們就可以根據自己的勞動得到應有的報酬,而不是在工廠裡沒日沒夜地乾,卻隻能拿到很少工錢……”

他越說越溜,卻在撞上秦主任古怪表情時心頭咯噔一下,聲音不覺小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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