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顰憑借著……這份她不願的“忠誠”與知情,被柏宗全誇讚,榮膺為他的第三任妻子。
成為妻子,意味著她更彆想離開柏宗全了。李顰養育著柏峙,她知道在那金頂白塔之上,柏宗全還在不停地“締造天才”。但李顰也沒有閒著,她永遠都記得暨香兒那黯淡下去的金瞳,她相信肯定能擺脫這一切。
李顰在想,是否有辦法,能讓暨香兒將這些靈力不是被孩子吸取,而是納入自己的體內。
她不斷翻閱典籍,搜查資料,去研究靈力運轉,去找有沒有跟暨香兒類似的能力者。而他們決不能輕舉妄動,否則一旦被發現暨香兒能吸取靈力變強而不給孩子,她很有可能會被柏宗全所殺。
另一邊,柏宗全對暨香兒十分粗暴,她聽說暨香兒生育第二個孩子之後,因為再次想殺孩子而被柏宗全打個半死。
因為柏宗全發色偏藍,而李顰又是深紅色頭發,柏峙卻是黑發,柏宗全利用功法讓自己一頭發變白,對外宣稱是自己神功大成而變為白發,來掩飾孩子的父母出身。
她被包裝成年輕貌美、華服盛裝跟在他旁邊的人偶妻子,過得並不差,而當李顰想到暨香兒在那連床墊都沒有的金籠子裡,就遍體生寒。
李顰主動去找到柏宗全,說想要幫他處理這些事。
“畢竟生育是女人的事,我是您的妻子,該為您分憂。”
李顰選擇再次走入那座滿是屍體的金頂白塔中。
李顰不記得自己花了多久時間,才讓再也不願意對她用手語的暨香兒重新看向她,信賴她;她不是修真者卻四處偷偷搜集資料,翻閱功法,用抄錄在內袖上的修煉之法帶去給暨香兒,教她如何修煉,教她如何結丹,建立自己的靈海。
暨香兒之後生下來的孩子,之後都分彆交由其他姬妾撫養。沒人知道這所有孩子其實都隻有一個母親,這些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是由一個囚禁在高塔之中想殺他們的母親所生下。
李顰一方麵在想辦法幫助暨香兒,一方麵卻在柏峙身上陷入困境。
李顰是矛盾的,每次當她對自己說稚子無辜、想引導這孩子走上善良與正途,而尚是稚童的柏峙便顯露出混沌、破壞欲與強大。
自從柏峙兩三歲開始,他便掌握了那隨便就觸發高溫的天賦,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強大,而柏宗全又放任他以強淩弱,柏峙就變得更樂意去傷害他人。一次管教就會讓他去故意燒壞母親的衣服、燒掉家具、甚至把高溫的手指戳到李顰的身上來抵觸管教,一陣口角就會讓他去對著奴仆拳打腳踢,甚至去燒掉奴仆的頭發。但他另一方麵又會在事後顯露出後悔,他又不希望奴仆不理他,生怕李顰拋棄他、不愛他。惡劣與童真,殘忍與弱小,都在這個孩子身上出現。
或許天底下許多母親曾經氣惱過自己的孩子,都惱怒於他為何如此令人討厭,但終究會和解,終究還是會愛他,引導他走向正途。而李顰做不到,每當柏峙性格惡劣,她眼前浮現的是鋪滿屍體懸掛金籠的房間,是那些年紀輕輕甚至天賦傲然卻成為養料的修真者!
如果說彆的孩子可以說“生來無罪”,那柏峙絕對不配這幾個字。
但當他在乾了混蛋事之後,扶著她的膝蓋哭泣,因為被柏宗全打罵後,躲到她臂彎下的時候。
對這孩子的厭惡,層層疊疊,就像是梅雨天的爛牆上再糊爛泥,在她心底生瘡、發酵、翻開。
她無法去愛這個怪物,更不可能成為他的母親!
但李顰也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她可不想有朝一日死在這孩子手裡,她甚至關鍵時刻還需要這孩子從柏宗全手中保護她。所以她必須要用母親的身份,掌控這個孩子。
李顰去不斷給他增加心理暗示,溺愛與馴化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病態地依附她、信賴她、渴望她的認可——
李顰配合著鞭子加糖果,眼淚與冷臉,讓柏峙對她幾乎服服帖帖。
暨香兒之後生下的孩子,包括柏峙在內,性格中都有些問題,柏宗全對他們也過分打壓逼迫,眼見著每一個都長歪了。
柏宗全甚至喪心病狂到,因為看自己的兒子們各個都是天才,在他前妻跟他的那兩個孩子——那兩個“親傳弟子”頂撞他的時候,他竟然搞出一套殺雞儆猴,在其他兒子麵前,拍死了那兩個“親傳弟子”!
之後到柏峙長大後,她知道柏峙在外麵不做個人,李顰嘗試管教過幾回,但柏宗全就是個人渣,其他弟弟也都是被養壞了的混蛋,李顰怎麼可能管的了柏峙。她也裝看不見,隻要柏峙願意對她畢恭畢敬,對她全心依賴,李顰就無所謂。
她特意試驗過,柏峙甚至願意為了她跟柏宗全動手,柏宗全身上目前最嚴重的一處傷口,就是柏宗全打她的時候,柏峙衝上去燙出來的。
當然這都是後來的事了。
在柏峙快十歲的時候,柏宗全覺得柏峙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孩子比這個長子更強,他決心要用屍山血海堆出最後一個孩子,最強大的孩子。
他甚至向暨香兒許諾說這是最後一個孩子,隻要她孕育出比柏峙更強大的孩子,他就會放她走,回到曾經抓捕她的林間故鄉。
但暨香兒早已不像當年那麼傻,她在李顰的幫助下,找到以自身吸取靈力的辦法,這最後一個孩子的孕育就是她們勝利的關鍵。
暨香兒對所有的孩子毫無感情,她身上還是那種無法馴服的野性,隻想要自己的自由,隻想念著自己的故鄉。
為了養出最強大的孩子,柏宗全甚至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他到處獵殺、綁架修真者,特彆是各個門派的少年天才和不常出世的散修,甚至遭到各個門派懷疑的地步。
古棲派那段時間要偷偷埋掉的屍體太多太多,最後不得不將屍骨送入煉丹的巨鼎中,讓不知真相的尚且年少的柏峙當焚化爐,用他的高溫靈火將一切屍骨燒成灰燼。
柏宗全太渴望締造一個天才,卻沒有察覺這些他送上的“饕餮大餐”最後都進入了暨香兒的靈海。
他已經囚禁了暨香兒十一年,他根本不覺得這次會出什麼問題,還讓李顰好好照顧暨香兒,這更給了二人交流並製訂計劃的機會。
那時候的李顰也做了十年掌門夫人,柏宗全不太懂經營與財務,她接手了門派內外許多業務,做得讓柏宗全事事滿意。所以至今,不論是安排人手、動用資金還是規劃路線,對李顰來說都不是難事了。
暨香兒用手語道:“到時候我們一起走,我去,我家鄉有特彆好吃的雞。”
十一年的囚禁,她依然像個饞嘴的小狐狸。李顰靠著金色籠子笑了,暨香兒知道她吃素了,又比劃道:“還有好吃的豆腐。”
暨香兒手指抬起:“我肚子裡這個,不是臟的孩子,不是壞的孩子,我們可以讓它活下來,好好教它。”
李顰第一次去觸摸她的肚子,點頭道:“是。乾乾淨淨的孩子,真正的你的孩子。”
暨香兒笑著:“那,這個孩子,你來取名吧!”
但十八年前的那個雨夜,她們的計劃隻成功了一半,本應該跟暨香兒一起出逃的李顰留在了這裡。
同時留下的還有那個乾乾淨淨的孩子。
李顰正愣神時,她聽到了場上的驚呼和尖叫,起身朝擂台上看去。
指甲尖銳的獸爪洞穿了柏峙的腹部,柏峙指尖的光亮逐漸暗淡,他似乎在之前已經輸了數招,身上的青綠色窄袖長袍破破爛爛,臉頰上還有幾道傷疤。
他低頭震驚地看著那隻血淋淋的獸爪。頭頂的那輪太陽甚至也在逐漸黯淡、縮小、消失……
柏峙哪怕之前受傷了,也是整個門派大比中的強者,卻完全沒從這青狐女手中討到好,甚至還被一掌擊穿身體!
這青狐女是要屠殺柏家,還是要守擂到來一個殺一個?
此刻各個直播平台的飛行器,都把鏡頭對準了那大口吐血的柏峙,正要有主播激動轉播這一切,各個飛行器的屏幕、轉播機屏幕卻忽然變了畫麵,變成白色背景上浮動這旋轉的黑色立方體。
是方體封禁了所有頻道?!
擂台上。
暨香兒收回手,柏峙想要反擊或退逃,卻整個人像是失去力氣般,朝地上倒下去,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指尖的熱度隻有一丁點,周身靈力蕩然無存!
她……她吸走了他的靈力?!
她是如何做到的!
而緊接著,暨香兒似乎對他比了個口型,又摸了摸自己的黑發,柏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現在全場上,有可能打死這青狐女的,就是多年沒有出手,曾經名震四海的柏宗全了。看台上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柏宗全——
畢竟古棲派說是要當老大哥,要來主持場麵,那現在就該古棲派來收場才對!
柏宗全你還不上去,使出你的神通,一掌收了妖孽,讓門派大比徹底變成你的高光時刻。
柏宗全的反應更怪,他甚至像是噎了一口十幾年咽不下去的粘痰,抬手對所有人道:“大家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攻擂了!這妖女不止是實力強大,更是功法邪門!”
柏宗全轉頭輕聲說了幾句,裁判席上數位古棲派長老,竟然伸手將更多靈力湧向空場上的結界——他們在加強結界?
他們在怕青狐妖女衝出來,想要把她封在擂台上!
而另一邊,柏宗全的目光正在四處搜尋,他看到了看台邊緣,正在被人拽著往外走的柏霽之!
這個孩子就是拿捏暨香兒最好的軟肋,隻要他能上去抓住柏霽之,說不定就能想辦法抓住暨香兒!
而與此同時,暨香兒軟底的繡鞋邁步踏過血泊,她身上的輕紗露出腰肢與手臂,像個舞娘般,瞬移就到了擂台邊緣的結界麵前,兩隻手搭在結界之上,一團黑霧凝聚在掌心,而後金瞳閃爍——
“結界!是結界在變得稀薄,她在吸取靈力!”
“她是要乾什麼?要大屠殺嗎?”
“不可能,她剛剛明明就坐在看台上,但也沒對我們出手——”
“一定是殺柏家人的!她是要殺柏家人的!”
而與此同時,柏宗全突然從裁判席上飛身而起,往看台上的柏霽之掠去,柏霽之周圍的位置大部分已經空了,弟子們早已禦劍而逃或者登上飛行器。
柏霽之轉頭看到柏宗全朝他而來,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他冷笑一聲,抬手擋住想要上前的宮理:“你這副女明星樣子,就不必插手我的家事了。”
宮理餘光看到了彆的乾員靠攏過來,點點頭往後退開。
柏霽之的位置,一團黑霧炸開,他陡然出現在了柏宗全的身側!
柏宗全腳尖點向座椅靠背,在空中擰身躲開了要襲擊他的柏霽之。柏霽之掌心的黑霧中,正飛出一柄青纓長|槍,這還是他曾經在古棲派常用的款式,看來是他今日來到古棲派巡邏時收入手中的。
柏宗全神情不動:“你還就是會那三瓜倆棗的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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