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幅緩緩擴展的同時,宮理看到了無數彈窗,就堆疊在繆柳的視野裡——
[最新版違禁詞大全,請快速閱讀後避免使用]展開列表後,從最高級彆到最低級彆,不知道有多少詞。
[再次警告:嚴禁提及以下詞語或指代同義詞“死亡、自|殺、元宇宙、瑞億、仿生人、本體姓名及家人姓名等”,一旦提及將會觸發禁閉懲罰。]
還有更大的橫幅在視野上方。
[S-065468繆柳,你已經兩次觸發禁閉懲罰,如有下次你將有可能麵臨銷號!]
[規範行為,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注視之下]
這些透明的彈窗懸浮著,並不會消失,仿佛在提醒她,脖子上的韁繩並沒有因為她進入現實世界而鬆開。
宮理看到繆柳在第一人稱視野裡走下床,外頭天色是剛剛夕陽西下,她走向了洗手間,鏡子上的燈光照亮了她蒼白的漂亮的麵容,她的長發、睫毛與眉毛都是棕紅色的。這張臉不屬於繆柳。
但宮理似乎覺得有點眼熟,而且她個子高挑……
叮叮叮叮!
腦機突然響了起來,繆柳一愣,才看向自己的腦機,經紀人發來信息:“ANL秋冬新裝已經在選模特了,今天夜裡來試衣!不要再遲到了!”
……模特嗎?繆柳竟然是扮演一個模特!
怪不得宮理覺得臉熟,說不定宮理真的在哪個秀場見到過鏡子裡這棕紅發的女人。會不會那時候繆柳在遠遠看著她,看著自己的姐姐走在秀場中?
會不會因為瑞億的監視,她無法上來跟她打招呼,無法來與姐姐相認!
但當宮理與繆柳相見的時候,那個繆柳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工作,當然也無法跟姐姐說自己的身份。
而且繆柳扮演的這個仿生人,有一座自己的公寓,公寓裡還有她之前走秀的照片,一些她愛聽的唱片等等。這像是被虛構了一個身份生活在現實世界,就生活在人們之間。
剛剛路過這麼多格子間,宮理能看到這些人在現實世界的工作,主要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在扮演AI。
他們有些是性|愛機器人、施工機器、講解懸浮機、高級客服、危急搜救機器人,顯然人類都以為他們是AI,還在感慨他們的智能與人性化。
另一些就是繆柳這樣的,他們在扮演人類。
網紅、主播玩家、明星、模特、“交際花”、雇傭兵、主持人——
全都是需要一定的專業性、利用價值或知名度的人。
瑞億用元宇宙的意識去接管仿生人的軀體,活在現實世界——這是已經處於實驗階段?還是說他們已經替換掉了一部分的人類?會不會政要、權貴中已經有人可能被替換了?!
宮理腦子裡冒出無數想法,但投影畫麵裡的內容卻十分日常,繆柳騎著自行車,身體在陽光下放鬆了一些,但她依然是不敢掉以輕心,不敢享受陽光,匆匆去往工作的地點。
宮理注視這繆柳進入服裝公司,數個模特已經等在那裡,她開始在忙碌中換衣服,然後到簡易棚內在設計師的想法下走動,或被拍下照片,在選定秀中具體每個人穿搭的服裝。
這是一項有點枯燥的工作,繆柳垂著眼睛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識彆到行為狀態偏離狀態11%,請儘快糾正!]
視野裡忽然出現紅色的大字預警,繆柳猛地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對旁邊對她喋喋不休覺得她不適合這身衣服的設計師道:“抱歉,讓我、讓我去一趟洗手間!”
設計師翻了個白眼:“你這條裙子有三十多個扣,我剛給按照你的尺寸縫好!天,我還要給你脫下來!”
繆柳:“抱歉,我真的不太舒服,我頭疼——”
設計師看了她一眼,嗤了一聲:“少喝點酒,少吃點精神藥物或者致幻劑,過幾年你就不一定年輕了。嘿,彆覺得我說的不對,有多少模特都是誤入歧途跟不該混的人混所以毀了,我看你這狀態就不對!”
繆柳一直在道歉,設計師解開裙子,放到桌子上,也煩了:“彆道歉了,我的桌子上有些治頭疼的藥。”
繆柳抿緊嘴,她似乎也意識到這設計師是個嘴上不饒人卻會關心人的好人,忍不住伸手快速的抱了她一下。
設計師翻了個白眼卻也忍不住笑起來,拍拍她後背:“快去啊,你不是頭疼嘛。我先去給彆人試裝了,你彆著急。”
繆星穿著高跟鞋和貼身肉色內衣,踉蹌了幾下,往女廁所去了,她洗了洗手,深吸一口氣望向鏡子,忽然掏出自己的光腦搜索道:
“繆星死亡”
什麼?!
宮理震驚的看著繆柳——
昨天短短的見麵,繆柳竟然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姐姐已經死了!
但這兩個關鍵詞沒有搜索出什麼消息,前麵全都是“《獵人特工》中繆星兩個高踢讓敵人瞬間死亡”之類的營銷號。
繆柳不停地往下翻,手指顫抖著,她低聲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她不能……姐姐……”
但很快就有彆的模特走進來,看到繆柳之後皺皺眉頭,甚至有人對她陰陽怪氣,繆柳隻好收起光腦繼續去工作。
模特的工作也很辛苦,繆柳需要讓自己儘量保持狀態。她換了四十多件單品,甚至有些效果不滿意的,設計師直接就圍著她做調整。
當她工作結束,已經接近淩晨了,宮理站在格子間裡都看累了,改成是盤腿坐在地上看。
誰都能看出繆柳的疲憊,繆柳就再次騎著車往家的方向去,隻是她停留在了一家漢堡店門口。
當她邁步向漢堡店的時候,畫麵上忽然顯露了無數的彈窗:
[識彆到行為狀態偏離狀態73%,請儘快糾正!!]
[你的身份是一位素食主義者!如不停止你的違規行為,將會施行扣除金幣、施加禁閉、疼痛體驗等多重懲罰!]
繆柳卻徑直走到自助機,點了兩個鳥肉漢堡,點了四個薯餅,然後她拿出了油炸薯餅,將鳥肉連同醬汁夾進薯餅中,擠的油汁溢出,她狠狠的咬過去。
滿屏都是紅色警告彈窗,小格子間裡也發出刺耳的鳴響,仿佛尖銳回蕩在繆柳的大腦裡。
她卻隻是手指顫抖,卻毫不退縮,坐在最靠近窗戶的單人餐桌,麵前就是玻璃,大口吞咽。
玻璃映著她陌生的臉,她似乎被某種疼痛折磨著要求她回到正軌,太陽穴突突亂跳,額頭上青筋鼓起,可繆柳仍然惡狠狠的吞咬著手裡的漢堡。
宮理看到玻璃倒影中,繆柳腮中滿是食物,她幾乎要吐了般嚼著,還塗著口紅的唇邊是油,兩眼卻……蓄滿了淚水,她在哽咽中逼著自己下咽。
是因為現在的“工作”?
還是因為她察覺到繆星已經不在了?
她終於咽下了一口,淚水也滑過臉頰,卻有一道晨光照進了漢堡店,照在了她臉上。
繆柳緩緩抬起頭。
外麵天已經亮了起來,宮理在這個隻有灰模的小房間裡,看著萬城那霧霾的藍色天空中,粉紅色的日出從樓宇的縫隙中先染上濃烈的色彩,將無數整齊排列的玻璃窗照成金色的鱗片,在無數的車輛尾氣、路邊攤熱汽與匆匆的行人頭頂,天還是義無反顧的亮了。
繆柳的眼睛像是地麵上破碎的水窪,映著無數個小小的金紅的清晨太陽。
“孩子,你還好吧!天呐,你把自己衣服都弄臟了!”
旁邊一個來漢堡店吃早飯的老太太,衣著有些樸素,隻點了個豆漿和薯餅小口吃著,看到了痛哭流涕的繆柳,忍不住伸手遞上了幾張有點皺巴巴的餐巾紙:“……你還好嗎?哎呀,衣服上都是油,你、你回去先用洗潔精搓一下再洗,否則會洗不乾淨的!”
繆柳這才注意到指縫流下的醬汁油水滴在自己的衣服上,她才呆呆的看向那個遞紙巾過來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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