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理覺得這電影的聲音非常煩人。

台詞太響了,幾乎要掩蓋掉他的聲音。

她在他麵前,擋住了屏幕,也擋住了從銀屏反射的光,他的麵容卻藏在她的陰影之下,隻有呼吸聲在她頸邊。他手指緊緊抓著她後背、她手臂、她肩膀,不知道該握哪裡才能得救——他像是要掉入井裡,手指無力地在井壁上攀爬。

他並沒有含蓄地壓抑自己,隻是一直皺著眉頭嘴唇泛白。宮理有些不明所以,她感覺手裡的滾燙跟他微涼的體溫簡直是兩個極端。甘燈從耳根到脖頸又生理性地紅成一片。金屬扣撞擊的聲音,讓他更清楚地意識到如今的情境。

他主動去靠近宮理的耳垂,宮理以為這是一種邀請的暗示,伸出一隻手抱住他後腦,嘴唇碰了碰他耳朵。

……

他一隻手甚至痙攣著朝後反抓住座椅靠背,悶叫了一聲。宮理喜歡他這麼直接,他耳朵也很好看,平日薄且毫無血色的像是精靈耳朵,但這會兒卻會紅得驚人。

他腦袋不自主地想躲。宮理以為他會說“彆”,但他竟然沒有,隻是夾雜著氣聲的有點崩潰的呼吸著。

他果然有點怪,一個字都不說。

雖然他之前也在這時候話不多,但現在更有種把自己當死物的感覺。

……

他果然被折磨得額頭沁出更多露珠般的微涼汗水,往後仰著頭,牙關咬緊。他嘴唇更蒼白了,宮理越來越覺得他這聲音不像是愉快,反而像是在忍痛——

宮理皺起眉頭,以為是壓疼了他的腿,她一隻手撐在扶手上,膝蓋抵在他腿兩側微微抬起一點身子。甘燈猛地睜開眼,眼神驚恐,幾乎是要從座椅上起身,抱住她身子:“彆走!”

宮理動作僵住:“……我沒要走。我怕你腿疼。”

甘燈握住她的手指,示意她彆停下來:“不疼。”

宮理:“真的?你那個表情——”

甘燈以為是自己表情因為狼狽而不好看,他道:“彆管我表情。我喜歡。”

宮理:“你在疼嗎?”

甘燈沉默,他在用自己的能力,沒有用到身上也會發光的地步,但瞳孔能看得出來,所以才閉上眼睛。使用能力的時候,五感會更敏銳,骨頭也跟被放在火裡燒一樣痛,但他會感覺自己活著,會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他在那些五感放大的洪流裡,幻想能聽到宮理的心中所想,是喜愛還是嘲諷,是同流還是控製,他想聽到宮理心裡的雜音。

甘燈道:“不疼,你快點吧。”

宮理看出來了他的謊話,卻湊上來親了親他撒謊的嘴唇,甘燈有些怔忪,他太想得到吻,還想要湊近她的唇。宮理將他襯衫反拽到胳膊處,將他手腕連著襯衫一起綁到座位後麵去。

脫襯衫時她弄亂了他頭發,讓他顯得都有些不像甘燈,他在亂發下緊閉著眼睛。甘燈抬著胳膊扣在座位後麵,手臂被綁住,甚至都沒法從座位上滑下來。

甘燈心裡有點不妙的預感,他覺得宮理肯定是看出來他的利用,要用這種方式報複他,是綁在這裡撒手就走,還是——

但宮理卻脫下外套,她短款上衣裡麵穿的款式類似泳衣,顏色亮麗,脖頸和後背上係繩,她解開係繩,笑吟吟地把它拽下來,扔在他固定金屬支架的西裝褲上,然後她將上衣下擺叼在口中,他呼吸一滯。

這不是欺淩他,而是互動與親昵。

這比羞辱他還讓他無法忍受,甘燈呼吸得喉嚨發哽。

她狡黠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薄繭果然是適合握住刀柄,她就是要打亂他……

甘燈望著她的眼睛,甚至感覺自己皮鞋鞋跟在地毯上狠狠蹬過去,他痙攣著,像是熱牛奶澆在冰冷的巧克力脆殼上,他融化且碎裂——

“宮理、宮理……”

她重重地吻了他一下,甘燈或許是覺得情緒太滿溢,他想和盤托出、他想冷眼旁觀、他想剖析自我,卻覺得怎麼做都找不到方向,隻能仰著頭,他聽到電影裡一聲槍響,而後眼前一片空白。

不止是在他身上,甚至還有星星點點在他下巴上。

他呼吸起伏,一時間都沒聽到宮理調侃的聲音,隻覺得靈魂細弱蜷縮,甚至襯衫已經解開了,但他手抓在椅背後麵的布料上,忘記放下胳膊來。

她怎麼回事,在他真情表露時她洞悉嘲諷,在他一言不發時她又親昵含情,她就是生來克製他……

宮理站在她麵前,居然拿著她那顏色亮麗的薄布,在他身上胡亂蹭了蹭,甘燈胳膊緩緩放下來,無力說她什麼。

她道:“不至於吧,上次你不還挺生龍活虎的嗎?”

甘燈沒抬眼看她的臉,宮理卻伸出手指,抹了抹他下巴上的痕跡,嘖了一聲。

甘燈覺得自己的尊嚴快所剩無幾了。

……

甘燈頭昏腦漲,飛速抿住嘴唇:“什麼?”

宮理已經彎腰吻了下來,手指按在他下頜線上,她偏著頭像吞雲吐霧般吻他,甘燈奇跡般地覺得虛弱而溫暖,思緒越來越慢,直到凝固。他貪戀宮理親吻時的主動與活躍,她真是太陽……

宮理鼻尖抵著他鼻尖,讓開嘴唇,道:“我不愛想得太多,感興趣、憤怒、開心、想得到等等,就是我做事的理由。所以彆想了,我對你的委托很好奇是事實,不論你做了什麼,我最終還是會加入這個計劃,也是事實。”

甘燈抬起臉看她。

這是安慰也是提醒,是寬容也是否決,甘燈無法辨彆,但他至少感覺到宮理沒再嘲諷他了。她似乎意識到了些他無法改變的本性,歎口氣決定先忽視這一點。

宮理替他穿戴好,並不是給他收拾,隻是糊弄般的把皺巴巴的襯衫套在了臟汙之外。她從旁邊的椅背上搭著甘燈的風衣外套,扶著他起來,將拐杖塞在他手指下,將風衣外套給他穿上。

然後她把臟了的“泳衣”,塞在了他風衣的口袋裡。甘燈無奈地笑了,電影已經在放幕後人員的名單,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已經收拾好剛才的崩潰,重新變得冷靜。

宮理道:“我想去個有老式壁爐的地方暖和一下,最好再有些好吃的就更好了,你有推薦嗎?”

甘燈喉結滑動了一下:“有。”

宮理:“哦,但我隻希望那地方彆再有個饑渴的男主人了。”

他平靜表情下有幾分尷尬。

宮理又笑起來:“我是說吸血鬼。”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牽著她往電影院的另一個出口走。宮理還沒忘記自己的膨化食品,彎腰拎起那個破塑料袋,跟上他的腳步。

甘燈手指推開了門,外頭太亮眼,風雪吹進來,宮理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甘燈先用衣袖擋了一下她的眼睛,直到走出去幾步才緩緩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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