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燈坐在書房中,無心翻看關於刺客的報告,他對於身邊這些明麵上的敵人心裡有數。混亂之中,他已經派人捕殺那位上將,要的就是一個因刺客襲擊當場死亡,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他經常這麼乾,畢竟當年剛奪得大權時,刺殺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宮理的照片與消息並沒有在外界傳播開來,但帝國的各個公國或軍閥都差不多得知了消息,開始了蠢蠢欲動。
他凝視著眼前光腦內傳過來的複雜報告。
當初宮理看到的那本怪物圖鑒還是比較早的讀物,關於蘭姆白化海星的介紹很少,更多像是“星際十大未解之謎”一樣的書,但現在手中的報告來自多個探險組織和研究所,甚至還有前線基地的綜合彙報,關於“蘭姆白化海星”相關的描述更多了。
在報告裡,多位學者說不建議再用這個看起來極有迷惑性的名稱,因為它絕不是什麼大型海星,而是一個體積不定的非碳基意識態生物,至今無法斷定,人們對它的觀測和感受,是真實的,還是它直接影響意識造成的。
但其中已經確定,它最愛的食物是人類的情緒情感,無所謂是正麵或負麵情緒,它都很喜歡,而且它也在近些年頻繁進行捕獵、進食行為。
雖不知它如何影響或乾擾飛船,但研究者懷疑,在某些星係頻發的客船星艦墜毀、失聯事故可能是由它引發的。
有人發現墜毀的星艦中,一部分半死受傷的星艦乘客甚至出現了被粗暴截肢止血,被投喂,被囚禁豢養的現象。某位受傷較輕的乘客光腦,在因營養不良、恐懼和星球輻射死去之前,拍下了一些不連貫的錄像,錄像中出現了白色的模糊巨大觸足,就像是白色的樹根或毛細血管。
而更明顯的是在幾十年前出現的怪異現象,在太空中漂浮著失聯的星艦客船,乘客本應在失溫、缺氧或失去食物後死亡,但當探險隊員發現時,船上出現了一些不該在貨物清單中的高蛋白果實、小型怪物甚至是散發熱量的礦石。
乘客們雖然已經死去,但星艦內卻完全都變了模樣。屍體都衣衫襤褸,用不同的裝飾劃分派係,在星艦中彼此屠殺,爭奪食物,甚至有些客艙建立了祈禱室和處刑室。顯然是在飛船失聯後,在莫名其妙地投喂下,乘客們爭奪資源,在絕望中活了幾個月才紛紛死亡。
這就像是古代的人們養鳴蟲或鬥雞,時不時投入一些食物或資源,看著他們鬥爭,並品味他們瘋狂互害的情緒。
研究人員也發現,在星艦的攝像設備斷電之前,拍到一些可疑的白色掠影——
這時候研究人員才開始真正意識到它的捕獵行為。
很明顯,它的捕獵在一步步升級,從直接吃掉臨死前的人類情緒,到會把他們養在一起互害,它越發偏愛更長久更複雜的人類情緒。
但後來,它應該察覺到了自己被觀測研究這件事,行動越來越謹慎,也懂得毀屍滅跡了。
有一次研究所再次觀測到了不明原因的客船星艦失聯,不過因為是難以抵達的行星帶,從觀測到抵達足足花了兩三個月,但就在研究所抵達之前,發現整個星艦當著他們的麵可疑地爆燃炸毀了。
它的行蹤越來越難以捕捉,研究所認為它非常聰明,擅長學習人類的知識,比如會打開船體泄壓倉,會引燃電線或可燃氣體,甚至可能會模仿人類的言語、理解人類的情緒……
因為它的謹慎和銷聲匿跡,研究它的課題變得無法推進了。
有人認為很多戰爭、失事與爭端都是出自它的挑撥誘導,它一定混入了人類之中,食欲越來越大;也有一派學者認為,它並不貪吃,但口味越來越挑剔了,它在尋找更合口味的美食。
……甘燈意識到,它可能真的很聰明。
會不會從一開始,它或者說她就看中了宮理這個身份,即是智力有問題的小女孩,不會被人看出被怪物寄生,她也能借此學習人類的知識。而且這個身份的血統,隻要稍加利用,也能將整個帝國都變成她取樂玩鬨的鬥獸場。
甘燈猜不出來,她要去預備軍校、她變成Alpha是不是早就計劃好的。
還是說她真的是因為他分化成了Omega,才選擇分化成Alpha……?
她明明是個怪物,為什麼顯得如此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她在計劃什麼,她在等待什麼?是因為時間對她來說不是問題,還是有什麼讓她學會了等待?
更讓甘燈感覺到恐懼的是,整個報告裡沒有提到任何關於能對付這個怪物的辦法。
隻是提出了一些高危險級彆精神控製類怪物的案例,甘燈翻看過去,其中近半都是人類沒有成功擊退,隻是對方莫名其妙離開了而已。
能“解決”的方法,基本就是屠殺和互利兩種。
比如百年前的某個聯盟國家,就因為殖民招惹上了個半隱形的巨大蜘蛛型怪物,它能通過夢境讓隨機性彆的青年懷孕,並孕育下半人半怪的生物,成為它的眷族、士兵和翻譯。
後來聯盟國家通過乾預懷孕、洗|腦眷族、集體服用無夢安眠藥物等等方式,最後讓那怪物反被自己的眷族攻擊殺死了……
這法子很難用在宮理身上吧,她現在的人類身體是本體嗎?會不會對她的任何襲擊,都會像今天那樣被迫停止?
而另一個現在還很強大的共和國是成立了一個占據半個星球的禁域,用大量被殖民者和奴隸勞工的血肉,秘密喂養了一位以疼痛、憤怒和血為食的怪物,由於共和國的消息秘密封鎖,現在還不知道兩方的互利共處模式。
如果想要跟宮理這個怪物豢養互利,是不是也要為她修建一座人類鬥獸場才行……
甘燈一夜都沒能睡好,一會兒是殺死她困住她的計劃,一會兒是滿房間的白色觸足纏繞在他脖頸上,又摻雜著她沾著巧克力冰激淩的嘴唇一次次愛不釋口地吻他似的笑臉。
她為什麼能這麼惟妙惟肖地模仿人類?
她在跟他說人類的語言的時候,能理解每一句話,是真心所想嗎?
她如果能窺探到他的所思所想,那她凝視他的眼睛裡到底是看著一盤食物,還是看著他的靈魂……?
甘燈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一雙銀白色的眼睛俯瞰著他,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下一秒,那眼睛忽然離近了許多,他感覺乾燥的嘴唇上有些濕潤。
“早上好。”她又撐起身子說道:“我從窗戶進來的,沒人發現。”
甘燈愣了愣,才看向床頭的時鐘、外頭熹微泛藍的天色,與穿著一身新衣服的宮理。
“……早。”甘燈有些心慌意亂,他想到自己的思緒情感會被她看見,感覺比沒穿衣服還讓他難受,他半閉著眼睛:“還早,我還要再睡會兒。”
他從睫毛下看到她舔了一下嘴唇,舌尖嫣紅,他感覺恐懼、暗示與欲|望立刻要他後背發麻,她笑眯了眼睛:“甘燈。你還難受嗎?”
甘燈立刻嗅到了她信息素的味道。古老的無機質灰塵與海洋的氣味,他好像被孤零零扔在了連大氣都沒有的星球上,隻有怪物的觸手和黑色的天空包裹著他。
他立刻感覺到自己的腺|體發燙,果然是被永久標記的緣故,雖然他因為情|熱期剛過,反應不會太強烈,但基本也是……隨叫隨到,被人拿捏的地步。
甘燈意識到,當時每一步都是沒什麼選擇,事後才發現要麵臨的問題和困局真的太多了……
他從來沒有被長久困住過,但此刻也有種“走投無路”的挫敗感。
他的沉默無疑鼓勵了眼前的家夥。
政治總是敏感的,夏宮隨從給她的新衣服還是連衣裙,甚至是一條鵝黃色絨麵裙子,後腰綁著可愛的大蝴蝶結,配著白色的蕾絲短襪和小皮鞋,強烈地削弱著她Alpha的身份,都是為了讓外界有種“她還是甘燈的所有物”的感受。
然而又有誰知道,現在是這個打扮可愛的家夥,把他的脖子叼在嘴裡要吃掉似的。
甘燈推拒了她一下,宮理性格就沒溫順過,果然就要拽他身上的薄被和綢緞睡衣,甘燈立刻道:“我不太舒服——”
他也是想試探宮理到底有多“通人性”。
宮理果然停了下來,有些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