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何宛心出現的時候,像一個荒謬的意外。

她強勢霸道,虛榮誇張,被這樣一個追求者纏上,當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極個彆時候,陳文港不情願地回顧他和鄭玉成那段過去。他克服了恐懼後還是想明白一些事,自從她插進來,先是像鋼琴曲裡彈錯一個不和諧的音符,接著就成了刺耳的警報,在耳畔不祥地尖嘯。

但他還年輕的時候也很天真,沒有對這種不祥做出正確判斷和及時應對。給人頂罪本來就是錯的,付出代價也是應該的。但那個代價遠遠超過了他所能承擔。

羈押在看守所的時候,何宛心其實來看過一次——她一個人,陳文港沒同意見麵。不用說她是想來耀武揚威,他不理解的隻是供她耀武揚威的人有很多,對方非要對他窮追猛打。

然後入獄。

經曆過庭審,他已經把心氣和麵子放得很低,過去的驕傲不值一提。

如果說有勉強值得慶幸的,經濟犯罪的刑期大多不重。律師說會犯這種罪的人裡甚至有不少高知,他們都是原本過著體麵的生活,似乎聽起來算是不那麼難堪。

加上鄭家打點,他可能待個一年或者兩年,就夠減刑出去了,不會特彆難熬。

隻是大部分時候,生活不會任由擺布,隻會兜頭給人一個耳光。跟律師說的完全相反,轉送監獄第二天,陳文港什麼情況都沒摸清楚就被叫出去。

一夥凶神惡煞的老江湖把他圍起來,要教他識做規矩。他心高氣傲,低不下頭,吃不了這個虧,對方人多勢眾,一悶棍打在後背上,如果不是引來獄警,沒準下一棍就敲在頭上。

被警告後暫且風平浪靜,但這隻是個迎接他入獄的開場白。變本加厲的都還在後頭。

監獄是個拉幫結派的灰|色|社I會,被某些小|團I體盯上,就像惹了一群豺狼虎豹。陳文港開始還不清楚他是怎麼被針對的,但他人生前二十年都是斯斯文文過來的,他怎麼會是對手?

直到某個瘦小的戴眼鏡的獄友偷偷地說:“你是不是得罪人了,我聽說有人要整你。”

然後就閉上嘴巴不肯再多說。

而陳文港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

所以那段經曆教給人最深的一課,就是永遠彆把自由交在彆人手裡。

律師來探監的時候再三保證會去解決,

然後依然一切照舊。自然他也被何宛心收買過,但這都是後來才證明的事情。當時陳文港對外麵的情況沒有任何了解渠道。他隻能等。

他能猜到故人都還活得風風光光。但可能沒人清楚他身陷囹圄過的怎麼樣的日子。

監獄裡存在各種霸淩手段,陳文港吃過一些苦頭,比較嚴重的一次幾個人押著他,差點把煙頭燙到他肩膀上。最後關頭被製止了,獄警及時出現,把該罰的都罰了禁閉。但獄警管不了私下的死亡威脅,罰禁閉的出來就不停繼續騷擾:彆落單到我手裡,早晚要弄死你。

長相清秀的人或許注定要吃更多苦頭,那個很多人喊“老大”的表情總是很陰沉的瘸子暗示,跟了他就不用受那麼多罪。但陳文港不服從的時候他打他打得也最狠,眼神像冷血的蛇。

後來有天戶外勞作,是總跟著這個瘸子的一個大個子向他走過來。

陳文港根本沒反應過來,對方一揚手,對他來說就是一場毀滅。

這次沒有人能救他了,他捂著臉痛苦地蜷在地上,生不如死。頭頂四麵八方傳來人聲,罪魁禍首和幾個同夥冷眼旁觀。沒有人上來施以援手。獄警這次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也沒趕來,又或者陳文港失去了時間意識。最開始他還有求生本能支撐,然後在絕望中明白過來現實。

他被潑了強酸,痛苦是劇烈的,超過了生理忍受的極限,反而遲鈍麻木。他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自己或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他的生命就到這一刻了。

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痛苦也就終結了。他已經毀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嗎?

腦海裡種種過往記憶,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走馬燈。他生來微不足道,誤入一場黃粱夢。不是沒有傾儘一切努力過,總以為奮鬥了,前方就有大好前程招手等待。

但他錯了,錯在以為自己沾了豪門貴宅裡的邊,就也能一步登天站到雲端。到頭來,他還是個無足重輕的棋子,被利用完了,不會有人珍惜,不會被人記住。他的一生就是這樣,短短二十多個春秋,轉瞬即逝,就到今天為止了。就這樣算了吧。

陳文港沒想過他後來活到了幾乎兩倍的歲數,哪怕依然充滿痛苦。好在有人陪他走了一段,帶他出黑暗,入光明。然後留下了更多悲傷,但他還是活下去了。

這是他不敢麵對的過去。直到十幾年後,他才開口問過一

句那些人怎麼樣了。祝律師像不理解,半天才想起來:你在這世上應該都找不到他們了。陳文港出了很久的神,才如夢初醒似的,問:“一個都不在了?”祝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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