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是什麼正經老師,她們以前都喊哥哥的,一聽說我去學校工作了,感覺了不得了,跟升了多大的官似的。隨她們高興了。”陳文港在跟霍念生聊的是這個。
“喜歡小孩嗎?”霍念生問。
還好。有時候鬨騰,有時候可愛。那你沒想過以後自己領養一個嗎。
“這是另一回事了。”陳文港心裡是詫異的,他不知道霍念生怎麼就想到這個,誰都不會覺得霍念生是個能養孩子的人,“照顧小孩容易,當父母很難的。再說還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我喜歡女孩,但人家不會隨便讓男人領養的。等她長大了,男人照顧也不方便。
“那怎麼辦啊。”霍念生把手放在他平坦的小腹上,“要不你給我生一個吧。”“神經,正經不了兩分鐘。”陳文港笑著把他的手拍掉,你怎麼不自己生?陽光鋪了滿地,曬在身上有一點熱,但還可以接受。天氣已經轉涼了。陳文港伸出手,拽斷霍念生圍裙上跑出的一根線頭。
眼前出現一個黑色首飾盒,是霍念生從兜裡掏出來的。他打開,故意在陳阿文哥眼前晃了一下。絲絨裡躺著兩枚戒指,在太陽下反射出炫光。
陳文港表情凝固一瞬,臉色稍微有變,伸出手就要去搶。霍念生一手箍住他,一手把首飾盒舉高,油腔滑調:“搶我的東西乾什麼?”
那是我……
“是你的嗎?”霍念生問,“有人為什麼要訂戒指?”
他是開玩笑的,陳文港卻怔愣著,張口結舌,表情失去了一點原本的鮮活。他掩飾似的埋怨了一句:“我才是客戶。孟小姐怎麼能把我的東西給你。”眼睛卻往地上看,霍念生察覺了他情緒的異常。像有人按下暫停鍵,兩人動作都有一瞬間停滯。
在時光罅隙中,霍念生看見了自己。他也像現在這樣,拿了個裝戒指的盒子,逗弄似的在誰麵前一晃而過。逆光裡坐了個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臉。
對方反應卻十分冷淡,隻是低頭看了一眼。
霍念生像是毫無察覺:“試試,看設計得怎麼樣。”對方應了一句什麼,像是搪塞,不情願的意思。霍念生自顧自湊上去,抓起他的左手,拈起戒指,從無名指上套下去,一直壓到指根。
然而對方很快拔了下來,找了個借口:“
我是左撇子,手上戴著東西不方便。”他把那個銀圈輕輕放回霍念生的手心。
霍念生拉起他的右手,又強行套上去:“那換這邊戴,一樣的。”
手心裡的兩隻手有經過腐蝕的痕跡,留著粗糙的疤痕,右手比左手上的嚴重許多。那人把右手在眼前展開,看了幾秒,再一次把戒指拔下來:“你留著給其他人吧。”霍念生漫不經心但不容置疑地按住他手:彆人戴著不合適。再說,我哪還有其他的人?對方固執地垂下眼皮:“我也不合適。”
霍念生蹲在他麵前:隻是送個小東西而已。你說說是哪裡不合適。
那人沉默,淡淡笑了笑:以前也有人給我戴過戒指。你猜他後來和誰結的婚。霍念生的表情冷寂下來,伸出手,摸摸他的發頂。
對方繼續:不如把話說開了,我知道你對我沒得說……但你不要在我身上綁一輩子。你有錢,有勢力,外麵去哪找不到更好的。像我現在這樣的狀況,頂著這樣的臉,還有功夫想那些風花雪月海誓山盟的東西,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過的是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這些東西有和沒有,對我來說是一樣的。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霍念生閉了閉眼,重新掛起笑意:好好好,那算了。他把那個盒子放回兜裡,又陪對方聊了幾句,起身離開。
回城途中他把車停在山路邊上,下了車,掏出首飾盒,打開看了半天,複又蓋上。霍念生隨手往前一拋。
好像也沒多用力,盒子劃出一個悠遠的弧線,落入白霧繚繞的山澗裡。
陳文港本就靠在牆邊,霍念生逼近一步,他身體後仰,脊背更緊密地貼在牆上,把自己拉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他其實不知道前世霍念生怎麼處理了被他拒絕的戒指。
自那以後,就沒見過那兩枚對戒,霍念生也沒再提過這一茬事。哪怕後來,陳文港終於隱隱有些懊悔。但人總得為自己的買單,話是自己說絕的,他沒法厚著臉皮再提什麼要求。
是他自己不要的。
這一輩子,他難免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個新的機會。
所以看到戒指就忍不住訂了,但心裡其實還沒想好,是不是該拿出來。
霍念生在他耳邊,用低沉的聲音
問:“戒指是你自己訂的,你為什麼這麼抗拒?”陳文港隻覺得畏懼,他做賊心虛,目光躲閃,突如其來負罪感壓倒了他。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諱莫如深的眼神盯著霍念生。霍念生緊盯著他的表情:“告訴我原因,為什麼,嗯?”陳文港張了張口,背後微微出了汗。
文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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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同舟突然出現,打斷他們,又喊了一聲“霍哥”:“你們在聊什麼?”霍念生若無其事地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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