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命運的齒輪（陸司令視覺）

“就他吧。”

簡單又樸素的辦公室裡麵,威嚴十足的陸司令抽出了顧青寒的檔案，然後在批文上簽下了他的名字。

顧青寒，空軍部隊目前最優秀的飛行員,也是空軍部隊裡麵最年輕的團級乾部。

陸司令在厚厚的一疊檔案裡麵，一眼就定下了他,準備培養他成為北部戰區的飛行員首席。

下屬接過批文，點了點頭：“好，那我給南方軍區打個電話,儘快把人調配過來。”

“嗯,去吧。”

門掩上,陸司令揉了揉太陽穴，睜開眼的瞬間,目光恰好對上了顧青寒的配偶欄,上麵簡單寫著“溫暖”二字。

出生年份,1951年。

隨即，陸司令腦海浮現出一個嬰孩的麵孔。

緊接著,他拉開了抽屜,從厚厚的一疊紙張底下,掏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抱著一個女嬰。

照片已經上了年月，上麵的人像也有點模糊,甚至還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這是他小兒子唯一的衣物,他當時身受重傷,但依然緊緊地把這張照片保護在掌心，到犧牲那一刻也沒有鬆開。

說來也惋惜，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他甚至沒有機會見上兒媳婦和剛出生的孫女一麵。

正這麼想著,沈傳山的聲音傳來了：“老家夥，聽說你要從南方調個飛行員到北城，是吧？”

陸司令麵不改色把照片放回去抽屜，哼道：“輪不到你管，怎麼？這麼閒回來京市？邊疆不用管了？”

沈傳山好不客氣拿過了桌子上的搪瓷杯灌了大大一口，哈了一聲：“管，這不是因為得管，才回來打申請嗎？”

“對了，你挑的是誰？”

陸司令和沈傳山關係很鐵，但是他是陸軍部隊，而自己卻是空軍的。

有些事，沒有結果之前，也不好說。

陸司令：“機密，彆問了。”

“……”

沈傳山懶得跟他吵了，自己這戰友不想說的，那嘴巴比水泥封住還要嚴實。

沈傳山想了想，便問：“對了，明天晚上你有空嗎？”

明天就是中秋節，沈傳山這一趟回來，還有一個原因還是這個曾經出生入死的老戰友。

陸鳴飛這人，在戰場上英勇殺敵，肝腦塗地，為了革命事業，願意付出一切。

但可惜命運不公，這麼無私奮勇的一個人卻家庭不幸。

他的兩個兒子先後犧牲在戰場上，就連兒媳婦和孫女也莫名失蹤，老伴兒自此得了心病，時好時壞，前些年也去世了。

如今，孑然一身。

“明天晚上？”陸司令翻開了手邊的文件，頭也不抬：“我要去主持大會，怎麼？有事？”

“沒，你有事就忙去吧，就是找你喝酒而已。”沈傳山了解他，如果他真的忙，大概率會直接說一句“滾一邊去。”

“你找老姚吧，下回一起喝。”陸司令丟下了這一句，然後就送客了。

多少個萬家團圓的節日，他都是在辦公室度過。

也不差這一次了。

*

“首長，北城部隊出事了，去年年底剛調任過來的顧青寒在今天早上……墜機了。”

電話機裡麵傳來了下屬帶著泣聲的話語，陸司令手下的筆劃破了紙張，留下了一個黑色的筆跡。

“再查，再報。”他扔下四個字，掛斷了電話。

隻要不是“犧牲”二字，那就還有轉彎的餘地。

陸司令掛掉電話，揚聲道：“小張，備車。”

小張聽到了陸司令著急的聲音，立馬進了來，說道：“首長，您接下來還有一個重要會議，是一號首長定下的。”

陸司令背著手，在辦公室裡麵來回踱步，最後沉聲道：“開完會再去備車。”

小張臉色緩和下來：“是，首長。”

但是未來半個月的行程都是滿滿的，怎麼走得開？

不管了，先這樣吧。

三個小時後，剛剛結束會議歸來的陸司令，桌子上的電話再次響起，“首長，顧副團長找到了，他……他救過來了！”

激動的聲音傳來，陸司令吐出了壓抑了三小時的濁氣，問：“傷勢怎麼樣？”

“溫暖同誌發現得及時，人沒有大礙，現在在軍區醫院治療了，應該很快醒來。首長放心，顧副團長完好無缺。”

溫暖？

陸司令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個名字，顧青寒的妻子。

“好，你去看一下情況，有問題第一時間上報。”

“是，首長。”

陸司令坐在辦公椅上，輕笑了一聲：“溫暖。”

“看來，是不錯的女同誌。”

*

又是一年中秋國慶佳節。

陸司令坐上了前往北城的車輛，從京市去北城，大概十二個小時的車程。

之前他就想過去看看，無奈公務纏身，一直拖到了現在。

當他見到了顧青寒的時候，心底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做得非常正確。

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屬於飛行員那種堅定與魄力。

然而讓他最欣慰的是，顧青寒能夠在那一次墜機事件中，完好無損搶救回來。

國家培養一個戰鬥飛行戰士太難了，失去任何一個飛行員，都將會是空軍部隊的一個巨大創傷。

所以他這一趟行程，最想見到的還是那個英勇救人的溫暖。

這個跟他小孫女一樣年紀的小姑娘，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也許是溫暖的氣質太過特彆，炊事班一行人上台表演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

他問徐師長：“台上右邊第一個女同誌，就是把小顧從雪崩中救出來的人？”

徐師長點頭：“對，就是她。”

“現在她在炊事班當營養師。”

“炊事班？”陸司令皺了下眉：“不是說她孩子還小，怎麼把她安排在炊事班？”

溫暖為部隊做出貢獻，組織肯定會給予表揚和獎勵，溫暖要是軍人的話，這起碼得是二等功，一個炊事班的工作，會不會太寒酸了？

徐師長：“首長您有所不知了，事情是這樣子……”

陸司令在徐師長的話語中，知道了溫暖為了給小姑子換一個軍籍，願意獻出自己的這一份榮譽。

陸司令聽完，不由地露出了讚許的笑容：“是個有大愛的同誌。”

很快，台上走上來數個兒童，最小的孩子，居然還沒到兩歲。

不過那個孩子長得很可愛，紮著兩條小小的啾啾，眼睛水汪汪，把手裡的飛機舉得高高的。

陸司令愣住了，看著台上那孩童的模樣，腦海閃過了一個稚嫩的臉龐。

怎麼跟照片上的嬰孩有點相像？

從北城離開之後，陸司令讓小張曬了很多溫暖和孩子的照片。

然後找出了陸藤君留下來的那張照片。

真像。

溫暖跟照片中的顧雪柔長得像，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一模一樣。

而溫暖那孩子也跟照片裡的嬰孩非常像。

這個溫暖，肯定跟他們家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那一刻，陸司令沉寂多年的血液慢慢沸騰起來，他給遠方的戰友撥去了電話，“老陸，幫我查一個人。”

經過一連大半個月的摸查，真相終於水落石出了。

溫暖，的確是他的親孫女。

那一個晚上，他翻出了老伴兒和兒子的照片，站在窗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直到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趙叔看著首長那書房的燈光一夜未熄，擔心得在客廳來回走了無數回，無論怎麼敲門，首長都是那一句，“你歇著去吧。”

趙叔不敢歇，自從首長從南方回來，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

直到陸司令突然放聲痛哭了出來，趙叔才停住腳步。

“溫暖，是我的孫女，是我的孫女啊。”

那是趙叔那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首長哭出聲來。

以往的他，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吞，就連首長夫人去世那一夜，陸司令也沒有這麼激動。

趙叔知道首長痛，但首長從不說。

溫暖同誌，真的是首長的孫女？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陸司令從書房走了出來，看到趙叔便說：“老趙，把我這些的補助和那些沒領的票都拿出來，你去準備點東西，我要去見一個人。”

趙叔眉開眼笑：“好的首長，我現在就去。”

陸司令歡快一笑：“趕緊地，用最快的速度！”

*

再次見到溫暖的時候，陸司令唇角也藏不住笑容。

“我是你爺爺，以後叫爺爺。”

溫暖一臉震驚，甚至還認為他開玩笑，於是陸司令把照片遞了過去。

“我就是你如假包換的爺爺。”

誰知道沒有等來孫女一句爺爺，他的曾孫女已經先一步喊道：“爺爺。”

陸司令笑嗬嗬地抱起了孩子，“不，小家夥你應該喊我太爺爺。”

他陸鳴飛不僅找回了孫女，還有一個可愛的曾孫女呢！

顧青寒這小夥還不錯，戰鬥機開得好，媳婦也娶得好。

能夠在人海茫茫讓我家孫女瞧中，也是他的福氣了。

*

時光荏苒，陸司令左盼右盼，一直想要溫暖回來京市。

不過孫女沒盼來，北城卻出了敵丨特。

此時，他的孫女還懷著雙胞胎，陸司令著急得想要重新走上戰鬥機，直接飛往北城。

沈傳山攔住了自己的老戰友：“老家夥，你幾歲了？什麼風浪沒見過？上陣殺敵我都沒見你怕過！”

“這就怕了嗎？這就亂了陣腳？這還是你嗎？”

陸司令跌坐在椅子上，第一次對老戰友流露出害怕的情緒：“老沈，我六十六歲了！昔日的戰友退休的退休，犧牲的犧牲，我本來已經做好了這輩子無親無故，孤獨終老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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