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的吵鬨聲頓止,三爺回頭一看,說:"娟子,你先帶白青去西廂坐會。"

堂屋裡一群叔伯,三爺五爺也皆在。

顧敖文的父親顧懷禮,顧敖剛的父親顧懷尚,以及衛軍他爸顧懷宗都在。

三爺之所以讓林白青等會兒,是因為就離婚後的財產分配一事,大家吵起來了。

顧懷尚是顧敖剛他爸,也是五房的大兒子。

他在個中學當曆史老師,是顧家兄弟裡混的比較差的一個,但正所謂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後三十年看子敬父,因為顧敖剛最有出息,他在兄弟中漸漸就有了話語權,大家也比較尊重他。

因為篤準林白青會選敖剛,怕兒子將來會留在國內,心裡本來就不大舒服,顧培一進門就談起了萬一小兩口要離婚,靈丹堂該怎麼分割的事來。

顧懷尚一聽火就冒起來,當場跟顧培吵起來了。

在他看來,為什麼林白青要招夫,就是因為靈丹堂是顧家的,也是跟林白青結婚的男人的。

敖剛可是搭了幾千塊錢的機票,請了一個月的假回來的,結果就這?

顧懷尚說:“小培,我聽說四叔在M國當醫生,賺了好幾幢彆墅,還在幾個醫藥公司都有股份,你從小就調氣,當然不缺錢,也不稀罕靈丹堂,而且你從小不長在國內,當然可以不把靈丹堂當回事,但我們是從小看著它長大的,對它有感情,絕不可能讓它落到外人手裡。"

另外幾個堂兄,諸如顧敖文他爸顧懷禮,各有各想法,但也認為顧懷尚說的對:"是這樣。"

三爺五爺也被顧培這個提議驚到了,都沒有表態。

場麵就成是,顧培一個人為林白青力爭了。

而且顧懷尚和顧懷禮哥倆對視一眼,心思也有點複雜。

於顧培這個海歸小弟弟,他們也不想多猜測,但總覺得他有點太偏向著林白青了。

而且他這種偏向太過分了,等於在婚姻中把男方的利益全讓給女方了。

作為男方的父母誰能高興?

顧懷禮甚至低聲說:"這是林家嫁女兒,給小培一鬨,倒搞成顧家入贅了。"

顧懷尚初時還沒想到,聽顧懷禮這樣說,也說:“對啊,這是

林白青嫁入我們顧家,小培,給你說著說著,反倒成我們顧家的小子要上林家,當林家的上門女婿了?"

拍著雙手,他說:"我兒子在DE國又不是結不了婚,為了林白青,五千塊一張飛機票飛回來,回來當個倒插門女婿?”

他這句一說出來,幾個堂兄也全笑了起來。

顧培倒也不著急,遺囑就在桌子上的牛皮紙信封裡,他打開信封捧出遺囑,指著上麵的字說:“三哥,咱們來讀這段文字,”靈丹堂乃顧家祖產,但老藥堂於29年遭遇火,除地庫外,一切地麵建築,及藥品,皆由顧明於此生七十年中所蓄,因無子女繼承,皆交由傳我醫,侍我前,送我終之女林白青所有' ,您讀出什麼來了嗎?”

一幫堂兄大多生於解放前後,讀書並不多,文言文更加一般。

不過就算不懂文言文,這話的意思他們懂。

就是說顧明的一切是給林白青,而非她丈夫的唄。

其實如果不是顧培談起關於離婚時的財產處理,今天大家根本吵不起來。

但既然他談起這事兒,醜話說前頭,顧懷尚也就不吐不快了。

他說:“大伯這遺囑立的就不對。”

顧培挑眉,長長的睫毛微跳,反問:“怎麼不對?”

顧懷尚說:“因為靈丹堂是我們老顧家的財產,當然就該由我顧家人繼承,憑啥他想給林白青就給林白青,他偏心眼。"又小聲抱怨兩位爺:"你們也真是,搞了那麼久就搞出這麼一份偏心眼的遺囑來。”

三爺五爺想的是,家裡出一個男孩跟林白青結婚,顧明的遺產由男方繼承,但顧明堅持遺產要由女方繼承,他們這代人保守,也從沒想過離婚的事。

今天顧培一挑明,大家才反應過來,顧明確實在遺囑中暗暗偏頗了林白青。

這倒好,老人們辛辛苦苦替孩子爭,到頭來孩子卻要怨他們沒用。

顧培將遺囑轉了過來,燈下一張年青俊朗的臉,麵色從容,目光和煦,聲音也極為柔和,他說:“三哥,大伯說了,29年遭火,老靈凡堂業已燒的乾乾淨淨,地麵所有的建築,以及庫裡所有的藥材,都是大伯用這七十年積攢的,那屬於他個人,他個人想給林白青,東西就是林白青的。"

“那還有地皮呢,地

皮總是我顧家的吧?”顧懷尚說。

顧培未語。

顧懷尚以為一軍將住了顧培,又說:“地皮是我顧家的,林白青七歲到顧家,我大伯給她治病,供她生活費,還供她讀書上大學,她就隻有給顧家報恩的份,大伯是自來沒孩子,偏心眼,疼她才立了這麼一份遺囑,她要真懂感恩,就隻能談報恩,她……她還讓你……"

他隻差明說,顧培就是林白青派來的說客。

同為兄弟,顧培胳膊肘子往外拐,給個外人當說客,顧懷尚都有點瞧不起他。

但顧培兩道劍眉驀然輕簇,麵上浮現一抹憤怒:"報恩?"

“她是在我顧家長大的,難道不該報我大伯的恩?”顧懷尚反問。

另外幾個堂兄,除了衛軍他爸顧懷宗,也皆在點頭。

再兩位老人不表態,顧培就處於孤軍奮戰了。

他倒也不著急,隻說:"我聽我父親曾說過,大伯妻早喪,無子,顧家侄子們他小時候都帶過,衛國他帶過,敖剛,衛軍,他都帶過。"

“自家孩子,你大伯疼愛,就帶來住個個把月的,很正常。”顧懷尚說。

顧懷禮也說:“敖文咱大伯也帶過,小時候跟白青倆一起玩一起吃,一個人難做飯嘛,帶個孩子好做飯,一起玩著也熱鬨。"

倆人越說越熱鬨,還笑了起來。

顧培點頭,又問:“那他們有誰幫大伯做過飯,又有誰在我大伯去世時伴在跟前,送了終?”

說起給顧明養老送終一事,倆人皆啞口無言了。

顧明是癌症,自己給自己治,調理的很好,在床上也就躺了半個月,當然是林白青伺候,大家也就閒了過來看看,至於侄孫們,都忙學業,一個都沒來。

顧培雖從國外來,但他吐字文縐縐的,不疾不徐,而且講的都很在理。

他說:“人之一生,老,病,死最為關鍵,人生子為何,隻為老,病,死,敖剛兄弟既沒有伴他到老,也沒有照料他病,又沒為他送終,憑什麼繼承他的遺產?”

突然的沉默。

幾個堂哥給顧培說的啞口無言了,皆在看三爺和五爺,想讓他們開口幫襯。

但三爺五爺又怎麼可能開口幫他們。

他們也老了,也會病,會死。

而人,到了老病之時才會體會什麼叫無力,什麼叫孩子的孝心。

顧明病時隻有林白青照顧,死時隻有她在榻前,她都拿不到遺產,那等他們死的時候呢,孩子們有誰會照顧他們?

見無人應,顧培又說:“大伯的遺囑立的很明了,顧家侄孫輩們跟林白青之間有婚約,這是林白青繼承遺產的條件,但遺產本身屬於她個人,那麼,一旦離婚,靈丹堂就該自動歸她所有。”

顧懷尚說:“地皮是我顧家的。”

顧培從八仙桌上拿起土地證:"你錯了,靈丹堂的土地證就在這兒,上麵寫著顧明二字,法律意義上,它也屬於顧明的遺產。”

他要講理顧培陪他講,他要不講,顧培也不講理了。

而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土地證屬於顧明,跟堂房壓根就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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