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院長一臉理所當然: “要是慶儀還活著,我會組織所有的同學給她道歉的,但是……唉,可惜她了。"
其實就好比喬麥穗,當年差點把柳連枝打死。
但她會道歉嗎,不會的。
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是時代的受害者,而且不止她,當年當過小將批過人的那幫子,沒有一個會反省會道歉的,一提起來全都以受害者自居。
所以彆看這位崔副院長話說的很響亮,但道歉是無稽之談,要沈慶儀真的回來,沒有一個人會出麵向她道歉的。
因為還沒去M國,也不能確定沈慶儀是不是真的就活著,再加上怕沈慶霞太魯莽,走漏了消息要引起外婆心理上的波動,林白青暫時不會把事情說出來。
但崔副院長這大言不慚的話,讓林白青很期待沈慶儀回來後,他所謂的同學會。她說: “崔副院長,凡事皆有可能,如果哪天沈慶儀真的回來了,我想,她應該會很期待一場道歉形式的同學會的。"
"她要真的活著回來,同學會我來組局,我埋單!"崔副院長說。
不過即使他話說的再漂亮,林白青也不會讓他來做建築設計的,對這人也不感興趣,她也就不跟他聊了。
正好今天難得顧培在家,林白青在市場訂了黃牛肉和丸子,準備給顧培做個東海黃牛肉最妙的吃法,打邊爐呢。
在市場挑了幾樣黃牛肉,讓老板幫忙洗乾淨,再用他削鐵如泥的刀功切成薄如蟬翼的薄片,回到家,隻用生薑,枸杞和小茴香,草果為底料,燉一鍋牛棒骨湯出來,配上白蘿卜,豆腐,白菜和粉皮來涮牛肉片。
蘸料林白青喜歡沙茶醬,本來怕顧培吃不慣,林白青給他準備了番茄醬,但她滾開了鍋,隻蘸著沙茶醬給顧培嘗了一片,他立刻就放棄他平常最喜歡的番茄醬了。
冬天天冷,倆口子大中午圍著蜂窩煤爐子吃火鍋,吃了個酣暢淋漓。
吃罷飯顧培去洗碗了,林白青周末習慣午休一下,剛躺床上就聽到傳呼響,她一看是柳堰,遂從家裡出來,準備上藥堂回個電話去。
結果剛到路口,就見柳堰站在車旁,正在等她。他又換車了,這回開的是輛嶄新的奔馳。
他本身材高大,皮膚雖然黑了點,但水洗藍的襯衣配上墨綠色的夾克,墨鏡一戴,一身硬漢
風格,不像個設計師,倒像道上混的老大。
從車裡拎出一兜簍紅雞蛋來,他說: “我特地來通知你一聲,我嫂子昨天生了,是個小閨女,重七斤八兩,眼睛特彆大,生下來就睜著,還有雙眼皮。"
柳夫人的預產期就在最近,林白青也正等著呢,她早猜柳夫人要生個女兒,猜中了嘛,暗暗開心,但她擔心一點: “你哥看到是個女兒,不會很失望吧?”
柳堰說: “他一開始是有點失望,但就在今天一早,國際市場的沉香價格整體翻了一番,你說你要是他,還敢不敢表現出失望來。"
本來看是個女兒,柳家人都有點失望。但人家小閨女爭氣,一落地就是帶著財來的。
柳堰又說:“我哥讓我跟你說一聲,孩子以後就拜你們夫妻做乾爸乾媽吧,百天吧,我們上門來個認親禮,還請你不要嫌棄。"
林白青上輩子治過很多孩子,但還沒給孩子當過乾媽,當然高興: "好哇!"她可期待能抱一下自己親手保下來的小閨女了。
也是碰上了,她遂把供銷社的事講了一下,說:“要不柳哥您試試,給咱們出一版設計圖,可以大膽,前衛,不計原材料,但必須新穎,好看。"
柳堰回頭一看: “那地皮是我們副院長立了軍令狀的單子,我不好搶活的。”他還沒下海,接私活,還是搶領導的單子,領導要知道了,會給他穿小鞋的。
林白青剛想說要不就算了,但柳堰旋即說: “但既是你開口,活我當然得乾,就不要掛我的名字了,設計費,我略收一點吧。"
他還是公職,接私活不掛名是正常的。林白青說: “那你開個價吧,我好跟柳教授報價。”
柳堰雙手抱臂,望著林白青感慨: “當年有次來這兒,我見有個穿童裝白大褂的小大夫,特好奇,本來想裝個肚子疼讓她看看病的,但我爺忙著回家,把我拉走了。”又說:“咱就說,當年我要找你看病,你會怎麼接待我?"
林白青一挑眉,說: "撒裝裝肚子疼的,我通常都是開黃蓮湯,苦死你。"
柳堰大笑:“可惜沒有如果,不然我還挺想嘗嘗黃蓮湯的。”又說:“我的底價是一萬,你可以報三到五萬,中間的錢就歸你了。”
他可真是人
精,回扣空間都幫林白青預留出來了。
交淺不言深,林白青就不多說了,她想起一件事來:“柳哥您是不是在機場有人,我想找您買張出國的機票,能搞得到手吧。"
如今出國不但護照難,簽證難,一張去M國的機票更是難上加難,就花高價都要托關係的,否則半年內都弄不到一張票。
"出國,哪裡的,M國的?"柳堰問。
"對,最近半個月內吧,我得去趟M國。"林白青說。
柳堰說:"把你的身份證給我就行,護照,簽證,機票,我一條龍幫你包了,正好最近我也要去趟M國,咱們一起去吧,我給你當翻譯,當導遊。"
林白青懂英語,而且口語很流利,她也隻想要張機票,並不想要個免費的導遊,剛想拒絕,就聽
身後響起顧培的聲音: "柳總?"
柳堰抬頭一看,忙伸手: “顧軍醫。”
顧培先看林白青: "你都沒午休,怎麼就出來了?"
再看柳堰: "抱歉,她中午還沒午休,我先帶她去休息,有事咱們下午談吧。""不用,我們已經聊完了。"柳堰說: “小林大夫,把身份證給我吧。”身份證在家放著,林白青想自己送,但顧培非要她休息,自己去送給柳堰了。
周末嘛,家裡要洗洗涮涮,東海市潮,牆角總愛生青苔,塌陷也得補一補,而隻要顧培在家,這些事不必林白青操心,他就乾了。
每到了周末,林白青得要紮紮實實練四個小時的基本功。
這是她長久以來能在高強度的工作中還能一直保持體能充沛的根本。
顧培既不會打擾她,也不會看她紮馬步,打坐,練內息就大驚小怪,堪稱好丈夫的範本了。林白青正在牆角壓腿,就聽隔壁響起顧衛國的聲音:“您覺得多少合適!”
她踮腳一看,就見許久不見的顧衛國一襲嶄新的名牌西裝,蹬著大頭皮鞋站在院子裡,身邊還有個人,是他的小弟劉百強,他說: "怎麼也得四萬吧。"
"四萬就四萬吧,沒問題的。"顧衛國拍了拍劉百強,說: “去吧。"
r />林白青心頭一動: "顧衛國?"
顧衛國踮腳一看,滿臉堆笑: “白青?”又改口稱: "嬸子好。""你是不是想賣院子,四萬塊我也有,要不賣給我?"林白青說。雖然有柳連枝買的供銷社,林白青這輩子就不必再買地皮了。
但她要是把顧衛國家買回來,劉百強那幫混混也會走,南支巷就會清靜不少。為了能有個安靜,清閒的居家環境,林白青打算花這個錢。
“你想買我家呀,可以呀,我讓給你。”顧衛國特意晃了晃手腕,露出一塊亮閃閃的名表來,又說: “我把百強家買下來了,咱以後還做鄰居。”
所以他不是在賣房子,而是要買房子?
林白青差點繃不住,恨不能一腳把這家夥踹飛。
但樹挪死人挪活,被她逼走,上港城炒股的顧衛國還真賺了大錢了。"你是從港城回來了,這是準備以後在東海發展?"林白青問。
顧衛國笑著說: “我就回來搞點不動產投資,事業還是在港城的。”又感慨說: "小嬸,我是萬萬沒想到上港城才是一條明路,這條明路是你指給我的,我心裡會永遠記著你的恩情……隻要你想用錢,隨時張嘴。"
林白青說:“聽說顧敖文也在跟著你炒股,賺麵挺大的吧?”
顧衛國衣錦還鄉,正想顯擺一下呢,隔著牆說: “敖文錢少,玩的也小,我玩的大一點,目前在股市上有個小一百萬吧。"
又看了眼在牆角忙碌的顧培,故意高聲說: “咱現在不缺錢了,你有需要隨時張嘴。”
林白青本不想提醒,還是忍不住說: “股市不是長久之計,有賺就會有賠,你最好再分一部分錢出來乾點彆的產業,彆把錢全投在股市上。"
顧衛國笑的意氣風發: "這你就不懂了吧,往後三十年股市隻會漲漲漲,樓市也隻會漲漲漲,我不但要炒股,還要在港城買樓,以後買幾個大鋪麵,把咱的靈丹堂也開到港城去。"
剛重生的時候林白青懷疑顧衛國是不是也重生了,但後來又發現不像,再後來她漸漸明白了,顧衛國應該知道一些關於將來的大脈絡,但知道的並不準確。
就好比股市和樓市,是,未來三十年確實會飛速
的漲。
但那是國內,以及97之後的港城。
在港城,97之前ying國政府是要割一茬韭菜才走的。
彆看現在股市樓市紅紅火火,但到了97年,ying國政府割完韭菜,拍拍屁股走人了。屆時排隊上天台跳樓的人將會不計其數。
現在在港投資樓市和股市,就好比1912年揮刀自宮當太監,1949年加入國民政府,點兒是背的,早晚是要排隊上天台的。
當然,他愛投不投,林白青沒那麼仁慈,不會刻意提醒顧衛國的。也是正好碰上顧衛國,林白青還有件挺重要的事要問他。
現在靈丹堂已經是她的了,林白青也不想再跟顧家人有任何掛葛,除了師父的靈位,彆的靈位她也不想供了,正好最近來了幾個RI籍患者,就跟顧家人有關,膿瘡要挑,傷疤要揭。
同時,她也需要顧衛國的支持。
但想把事情講清楚,就得先找著顧敖剛,她問: "衛國,你最近見過敖剛沒?"
顧衛國從兜裡抽了一支雪茄出來點上,說: “他也在港城,DE國公司外派,一年有十萬塊薪水,但那點錢富不了人,他最近也跟我學炒股呢。"
早前顧敖剛就說過,自己會被外派到國內,看來是先派到港城了。“他是不是隨身帶著個孩子?”林白青又問。
顧衛國說: "沒有呀,他婚都沒結,哪來的孩子。"
早在半年前,剛剛給小鬆丸做完手術,顧敖剛曾揚言說要悄悄把小鬆丸帶走,看來他隻是說了些大話,並沒敢悄悄帶走孩子,不然,RI本人就不會悄悄來偷藥方,而會改為問他要了。
這證明他的腦子還算清醒,沒有犯蠢。
"給我張名片吧,你最近要不走的話,我有事也要聯絡你的。"林白青說。顧衛國當然有名片,而且名片上印著在港城的傳呼,大陸的傳呼,堪稱國際範兒。聊了半天,他直到要走時才跟顧培說了句: "小叔再見。"
顧培一直在鏟牆角的青苔,站起來說:“路上小心。”
他這人很有意思的,昨天晚上還在懷疑她是不是外麵有喜歡的,彆的男人。但不論林白青跟哪個男人聊天,說話,他既不會插嘴,也不會多問一句。而且向來心平氣
和,不會表現出生氣,或者吃醋來。
目送顧衛國離開,林白青想起一件事來,說: “對了,柳總的孩子要認我做乾媽,你就是乾爹了,是個女孩兒,聽說生的可好看了,咱改天去看看吧。"
顧培在一瞬間麵色局促,顯得特彆慌亂: "那個孩子,是要會讓咱們來撫養?"
以為可以無痛當爹,他表現的就好像在毫無防備中,種了百萬大獎似的。
林白青笑著解釋: “當然不是,隻是一種形式而已,我們可以去抱抱小嬰兒,逗逗她,玩一玩,
但不可以撫養她。"又問: “是不是特彆激動?"
顧培上輩子雖然一生未婚,但很喜歡小孩子的,軍醫院的幼兒園很多年,都一直破破爛爛的,是在他手裡重新翻修的。
自他當了院長,軍醫院孕產婦的假期比原來多出了整整一倍。而軍醫院的兒科,也是經由他打造,將來會是整個廣省第一的兒科。醫生隊伍優秀,軟裝也好,就連護士服都花花綠綠,可可愛愛。他能為孩子做到什麼程度呢。
在他之前,林白青作為一名大夫,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果味兒的外用麻藥。
但他就能做到,為了兒童患者的口腔類手術,跟東海製藥研討,開發各種水果口味道的麻藥,而在軍醫院的兒科,幾乎是聽不見孩子的哭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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