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軒垂眸看著小蛇,感慨道:“敗在一隻幼年期小怪物手裡,這個結果石先生自己也沒想到吧?”

“唧!”還愣著乾什麼?快把我的口糧拿回來!

小蛇指指慘叫連連的石先生,表情很是焦急。

梅雨軒這才站起身,甩掉長刀上的黑血,慢慢朝石先生走去。

慘叫聲戛然而止,石先生嗬嗬冷笑:“想殺我?沒那麼容易!你們不該弄瞎我的眼睛!你們在找死!”

梅雨軒眸光微閃,腳步一頓。

小蛇用尾巴尖戳大蟲子胸口,發出恨鐵不成鋼的鳴叫:“唧!”

停下乾嘛?趁他病要他命,快上!要不是我打不過這條青色大蟲子,我就自己上了!

梅雨軒揉揉小蛇的雞窩頭,腳步依舊不疾不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從一聲鳴叫裡聽出那麼多重意思。

石先生手腳並用,飛快爬上屋頂,手指和腳趾長成黑色彎鉤,紮進木頭,發出哢擦聲響。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見,卻能聽見兩道呼吸,於是腦袋轉向一人一蛇,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縱橫交錯的獠牙。

腥臭唾液拉成絲,緩緩垂落。

梅雨軒後退兩步,避開這含有劇毒的唾液。

小蛇氣得粉毛直顫,張開嘴衝屋頂噴出一股胃酸。

這次石先生學乖了,壁虎一般爬到屋頂的另一側,發出憤怒的嘶吼。敏銳的聽力讓他行動自如。

要不是之前太過輕視這條蛇,他也不會落到雙目失明的下場。不過沒關係,這樣更好!

石先生胸腔震動,發出沉悶的怪笑。

“殺了你!”小蛇氣呼呼地喊,然後用小手拍拍大蟲子胸口,圓嘟嘟的手指指向屋頂,下達命令:“殺了你!”

梅雨軒勾起唇角,糾正道:“你應該說:殺了他。”

小蛇沒有改口,依舊指著石先生,聲音奶氣,卻也凶悍:“殺了你!”

梅雨軒歎出一口氣,眸子裡卻泛著笑,近乎寵溺地說道:“好,我這就殺了他。”

石先生用腳趾勾住天花板,倒掛在屋頂,手掌按壓,將兩顆綠色石珠嵌入自己血肉模糊的眼眶。

“呼呼呼……”他發出野獸一般的粗喘,冷笑道:“梅先生,謝謝你的禮物!為了報答你,稍後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

石珠嵌入眼眶,慢慢亮起瑩綠色的光芒。

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強。

粉紅小蛇抬起小手擋住眼睛。它竟然不敢直視那條青色大蟲子,對方散發的氣勢正在不斷攀升,帶來恐怖的威壓。

倒吊著一個人的天花板不堪重負,慢慢坍塌。石先生穿在身上的破爛長衫發出絲絲拉拉的聲響,變成一片片碎布。瘦長的身體迅速膨脹,鼓出小山包一樣的肌肉,鋒利獠牙一長再長,刺破口唇。

不過瞬息之間,長相儒雅的石先生就變成了一頭體型龐大的怪物,雙瞳熒綠,眼神怨毒。

粉紅小蛇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鬼母之子。”梅雨軒語氣淡然地道破石先生身份。

石先生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音嗡嗡:“梅先生,你剛才不是說要殺了我嗎?怎麼現在還不動手?”

小蛇呲溜一聲縮回腦袋,隻露出一點顫巍巍的粉毛。

它倒是挺會審時度勢。

梅雨軒垂眸看了一眼,唇角微彎。

“躲什麼?好好看著這場戰鬥,爭取學到一點東西。”他伸出修長手指,把小蛇的腦袋勾出來。

小蛇極力往回縮,腦袋滑不溜秋。

梅雨軒勾了幾次都沒成功,隻好用兩根手指捏住小蛇胖乎乎的臉,把它大大的眼珠對準倒吊在屋頂上的綠色巨怪。

一雙鬼瞳冒出瑩瑩綠火,散發森森寒氣,與一人一蛇對視,目光無比陰險毒辣。

小蛇大大的眼珠子掛出一滴淚,既不敢罵“艸你大爺”,也不敢說“殺了你”,嘴巴閉得死死的,一副慫樣。

梅雨軒搖搖頭,低聲說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就在這時,屋頂徹底坍塌,在飛濺的木屑和砸落的木板中,一頭巨怪轟隆隆地奔跑過來,雙瞳溢出幽綠鬼火,勾動梅雨軒的魂魄。

強烈的眩暈感令梅雨軒閉上眼睛,心神不穩。

在對戰中,哪怕隻是0.01秒的失誤也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更何況是直接閉眼。

石先生發出怪笑,眼裡溢出更多熒綠光點,飄向自己的對手。

三魂六魄化為殘影,重疊在梅雨軒身上,然後一縷一縷往外逸散。眩暈感變成靈魂被撕裂的劇痛,令梅雨軒吐出一口鮮血。

石先生咧齒一笑,滿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下一瞬,站著不動的梅雨軒攤開左手,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

什麼意思?石先生腳步微頓。

拳頭忽然張開,石先生聳然一驚,不祥的預感像重錘一般砸在胸口。

響徹腦海的警鈴還未散去,眼眶之中就傳來劇痛,石先生發出一聲慘叫。他剛剛獲得的一雙鬼瞳竟猛然長出四根又長又細的鋼釺,從他的左耳、右耳、眉心、後腦,穿刺而出。

鋼釺是赤紅色,帶著冰冷的血腥味,毫無疑問是由梅雨軒的血凝聚而成。

但它們為何在自己腦袋裡?

石先生眨了眨眼,忽然明白過來——是那雙鬼瞳!它們早已被梅雨軒動過手腳。它們的內部必定被打入了梅雨軒的兩滴鮮血!隻要自己安上這雙鬼瞳,鮮血就能化為武器,奪走自己性命!

難怪梅雨軒頻頻攻擊自己麵門!難怪他那麼輕易就被奪走鬼瞳!這是請君入甕!

隻怪自己被毒瞎雙眼之後太急於保命,竟然沒發現鬼瞳的異樣。如果是在安全的地方慢慢融合鬼瞳,自己哪裡會聞不到人類的血腥味?

心中閃過重重念頭,石先生又驚又悔,抬手就想摳掉這雙眼珠。

然而已經晚了。

梅雨軒轉動五根手指,做了一個拿捏的動作,四根鋼釺便在石先生的腦子裡飛速轉動,活生生把他的顱骨切開。

半截頭蓋骨落在地上,發出悶響。另外半截頭蓋骨頂在石先生脖子上,正緩緩流出腦漿。

屋內牆壁震顫,塵土飛揚。一頭巨怪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轟然倒地,沒了聲息。

梅雨軒收回手,垂眸去看口袋裡的小怪物。

粉紅小蛇張大嘴巴,吐出舌尖,一副傻不隆冬的模樣。它轉了轉眼珠,緩緩把視線從已經死透的巨怪身上挪開,仰望梅雨軒。

“唧!”拔高的鳴叫聲充滿熱切的崇拜和難以抑製的驚歎。

你太厲害了!

梅雨軒這才鬆開小怪物胖乎乎的圓臉,客氣道:“如果不是你弄瞎了他的眼睛,我也不會贏得這麼輕鬆。你才是最厲害的。”

粉紅小蛇聽不懂這些話,依舊用星星眼看著奇怪的大蟲子。

它什麼時候也能變得這麼厲害?

“我們配合得很好。來,慶祝一下。”梅雨軒把自己的拳頭湊到小蛇麵前。

小蛇歪歪腦袋,滿臉疑惑。

梅雨軒抬起它的小手,教它怎麼握拳,然後與自己碩大的拳頭對碰一下。

“謝謝你,我的戰友。”疲憊的聲音裡隱含一絲輕鬆的笑意。

粉紅小蛇看著自己的拳頭,還在回味剛才那種感覺。它不知道這個動作代表什麼含義,卻覺得這樣做很有趣。於是它主動把小拳頭伸出去,想再做一次。

梅雨軒勾了勾唇,抬起拳頭與小蛇對碰。

小蛇縮回小拳頭,兩隻小手互相搓了搓,笑得粉毛直顫。

梅雨軒凝視這隻聰明絕頂的小怪物,眸色幽暗。半分鐘後,他似乎下定某種決心,把小怪物掏出來,放在地上。

“我該走了。”

他大步走向洛水的屍體。

小蛇連忙跟過去。

走到近前,梅雨軒憑空拿出一個保溫箱,把躺在血泊裡的嬰兒捧起,小心翼翼放進去,又把一顆紅色藥丸塞進嬰兒口中。

“唧?”小蛇歪著腦袋發出疑惑的低鳴。

“這是我侄兒,他叫梅不凡。”

小蛇伸出手,想觸碰嬰兒,卻被梅雨軒擋開。

“我走以後你要記住。越是在意某樣東西,越是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一定會有人把你最在意的東西摧毀。如果我是個壞人,你想要的滅魂釘和鬼瞳,現在肯定是保不住了。”

這也是梅雨軒沒有在第一時間把嬰兒收入保溫箱的原因。如果當時他多看嬰兒一眼,表現出自己的珍視,石先生一定會想儘辦法把對方碾碎。

紅色藥丸入口即化,梅雨軒把手指貼在嬰兒小小的身體上,做各種檢查。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什麼都沒有。這副身體依舊是冰冷的。

眸色黯淡下去,梅雨軒表情不變,動作迅速地貼上感應片,插上氧氣管,調好溫度,設置好急救程序。

手腕一翻,保溫箱消失。他走到石先生的屍體旁,從血肉模糊的眼眶裡挖出已經裂成四瓣的兩顆眼珠。

“給你吃。”

他把眼珠和長釘放在地上,推到小蛇麵前。

粉紅小蛇連忙撲過去,兩隻小手抓向眼珠。

“等等!”

梅雨軒伸出大手擋了一下,撿起長釘和眼珠。

“唧?”小蛇臉色一變,聲音有些凶悍。

你是不是反悔了?你這個大壞蛋,你耍我!它清澈的眼睛很會說話。

梅雨軒勾唇一笑,“給你吃,但不是這樣吃。”

他走進廚房,把這幾樣東西放在水龍頭下衝洗乾淨,拿出一個盤子擺放。

對他來說,這條小蛇已經不是寵物,而是戰友。它應該得到尊重。

梅雨軒轉過身清洗道具的時候,小蛇追著他跑進廚房,胖乎乎的尾巴悄然變成蠍子尾針,用小手掰斷,高高舉起。

察覺到背後有涼風吹過,梅雨軒回頭看去。

小蛇立刻把蠍尾變成蛇尾,握著毒針的小胖手藏在背後,歪歪腦袋,吐吐舌頭,擺出懵懂無辜的表情。這裡沒有後路可以讓它馬上逃跑,但它確定這條大蟲子不會傷害自己。

這才是它敢於背刺對方的原因。或許是一種天性,它總能精準地捕捉到這些大蟲子的情緒。

然而它不知道,憑借過於巨大的身高差,無論它怎麼隱藏,奇怪的大蟲子總能把它背後的毒針看得一清二楚。

梅雨軒忍不住勾起唇角,糟糕透頂的心情竟然在好轉。

這小怪物壞得如此可愛。小孩子都這樣嗎?

心中一片柔軟,梅雨軒假作不知,端著盤子走出廚房,來到餐廳,捏著小蛇的粉毛將它提溜到餐桌上。

“吃吧。”

他把放著長釘和眼珠的盤子推到小蛇麵前。

小蛇呆呆地看著他,胖乎乎的身體跟隨他的目光轉動,力圖把毒針一直藏在身後。

“唧?”它指指盤子,又指指自己。

給我吃?

“給你吃。”梅雨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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