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德先生,您好,這位就是生命科學領域最權威的專家嚴博士。我不負使命,將他帶到您身邊。”裘銘衍大步走進病房,笑著介紹科學家。
白種男人依舊是那幅陰鷙的表情,渾濁眼珠掃過科學家過分俊美的臉。
他的身體衰竭得厲害,連思考的能力也被時光無情剝奪。簡單一句話,他要花費很長時間去思考。有那麼幾分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座小島。
好在他對“生”有著異乎尋常的渴望,終於艱難地反應過來。
“嚴澤?”彆彆扭扭的中文名字從他嘴裡吐出。
“您好,奧爾德先生。”科學家略微頷首,並不感到受寵若驚。
奧爾德死死盯著他,像禿鷲盯上一塊腐爛的肉。
“你能讓我活下去嗎?”
科學家斟酌道:“我得先看看您的病曆。”
裘銘衍打開抽屜,取出厚厚一遝病曆。
奧爾德依舊死死盯著科學家,每吐出一個字都要喘息很久:“你能,讓我,帶著,全新的,身體,回去嗎?我,還想,活二十年。噢不,是三十年。不不不,我要,一直活著!一直活著!你,聽到了嗎?”
斷斷續續一句話就把人類的貪婪展現得淋漓儘致。
永生不死,這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卻從奧爾德的嘴裡脫口而出,顯得那樣理所當然。他的牙齒已經全部脫落,噴出的氣體惡臭熏天,就仿佛一個鬆垮的皮囊裡裹著一坨爛肉。
荒謬的是,這坨爛肉想讓自己變得新鮮,就像剛出生那樣。
邱諾退後一步,屏住呼吸。
懸掛在胸前的水晶瓶裡,一顆圓溜溜的大眼珠正好奇地看著這個白種男人。
“他要死了~”軟糯的嗓音在耳蝸內篤定地說道。
邱諾緊張地瞥了科學家一眼。一個將死之人,怎麼治?
科學家迅速翻看病曆,神情十分凝重。奧爾德的身體已全麵衰竭,每一個臟器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嚴重的還是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是為生命的延續做最後一次掙紮。
更糟糕的是,這顆半腐爛的心臟已經是他換過的第五顆心臟。他極致衰弱的身體不可能經受一場大型手術的折磨。退一萬步,就算他活著離開手術台,也撐不過漫長的排異反應。
他必死無疑。
但科學家什麼都沒說。他知道裘銘衍把自己帶過來肯定不是為了向奧爾德宣布死期。
“奧爾德先生,我要跟裘總討論一下治療方案,稍後再告訴您具體事宜。既然您已經來了,不妨在島上多待一段時間,這裡可是舉世聞名的療養勝地。”
奧爾德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臉上露出怒容,張口想要訓斥,卻劇烈咳嗽起來。
一團團惡臭的氣體被他噴出,擴散到整個病房。幾名護士連忙圍攏過去幫他拍背吸痰,竟然絲毫也不嫌棄。
邱諾撇開頭,有些反胃。
科學家把病曆放回抽屜,不緊不慢地離開。來到外麵大廳,四周空曠無人,他篤定道:“你有辦法治好奧爾德?”
“當然,我從來不開空頭支票。”裘銘衍傲然一笑。
邱諾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你他媽連我們的工資都不開,你還開支票!
“什麼方法?他得的是老病,神仙都救不了。除非你把他的大腦取出來,放進一個年輕的身體。但這項技術目前還在研發初期,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預測的傷害。奧爾德可不是你的小白鼠。”科學家眉頭微擰。
“為什麼不能反過來呢?我把他的內臟全部拿掉,換一套新的。”
“全套內臟都換成新的?你是怕他死得不夠快?你沒學過基本的醫療常識?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排異反應?你彆告訴我,你已經提前二十年為他培養了一個克隆體。作為這方麵的先驅,我不知道克隆技術已經發達到這個程度。”
科學家咄咄逼人地說道。
“不是克隆體,是克隆器官。”裘銘衍伸出一根食指擺了擺。
“用他自己的乾細胞培養一套克隆器官?你的想法很好,但時間來得及嗎?你知道把幾個肉眼不可見的細胞培養成一整套人體器官要多少年嗎?或許明天,奧爾德就死了。”
“我當然知道。嚴博士,不瞞你說,我已經擁有這項非凡的技術。我可以在一天之內培養出一整套人體器官。為奧爾德換一個新身體其實不難。”裘銘衍咧齒一笑,語氣狂傲。
科學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在打量裘銘衍,也在思考這些話的真假,更是在重塑自己的知識體係。
邱諾:“……”我在哪兒?我是誰?我在乾什麼?
小蛇:“哼~他們說的話很有意思~~~”
邱諾:“……”看來就我是個麻瓜!
小奶音的忽然出現讓科學家的演技略受乾擾。他低下頭,假裝疲憊地按揉眉心,實則掩飾自己不太自然的表情。
再開口時,他嗓音無比沙啞,眼眸裡迸射出熾熱的光芒,“裘總,你是怎麼做到的?”
“哼~我也想知道~~~”小奶音傲傲的,很是不服氣。
科學家:“……”
在這一瞬間,科學家把所有傷心事都想了一遍。
“嚴博士,想要知道我的秘密,你首先必須證明你的實力。我需要的不是學徒,是並肩前行的夥伴。我們要勢均力敵,同舟共濟。你有了相應的價值,我才能給出我的報價。”裘銘衍攤開雙手,聳聳肩膀,拋出自己的誘餌。
科學家沒有片刻遲疑地問道:“你想讓我怎麼證明?”
“跟我來。”裘銘衍轉身朝前走。
科學家邁步跟上。
邱諾小跑著追過去,眼睛裡繞著一圈圈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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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來到這棟大樓的負九層,穿過數百米的走廊,入眼的是一座實驗室,冰冷、空曠、望不到儘頭。許多科研人員在裡麵走動,許多電腦整齊排布,許多儀器正在工作,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消毒水的氣味。
看見裘銘衍用工作卡刷開一道又一道壓力密封門,路過戒備森嚴的警衛室,邱諾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和表情。他知道,這裡就是地獄島的核心區域,也是完成支線任務二的主要場地。
明日科技所有的秘密都在這裡。
科學家神色如常地走在這座地下試驗室。
裘銘衍將他引領到一個手術間,指著一塊超大屏幕和一個微操手術台,笑著說道:“嚴博士,如果你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融合人魚與人類的基因,並且維持三分鐘以上的穩定狀態,我就告訴你明日科技的最新技術是什麼。”
來了,這就是乾貨!也是最後的考驗!
邱諾心緒劇震,手腳發涼。
這段話他當然聽得懂。也正是因為聽得懂,他才知道這其中的難度。現場融合兩個不同物種的基因,世界上有這樣的技術嗎?要怎樣才能做到呢?
基因可是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看都看不見,怎麼上手去操作?
邱諾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理,而科學家卻要當著裘變態的麵實實在在去演示。
如果科學家沒有這個技術,那他就失去了價值。在這座地獄之島,沒有價值的人會被無情地處理掉,就像昨天那些被肆意屠殺的年輕人。
邱諾心裡隱隱帶著幾分希望,又覺得這希望實在是渺小。就算科學家很厲害,他也不會是全知全能的神。他也有無法掌握的技術。
邱諾胡思亂想的時候,科學家已經走入配藥間開始操作。數百種藥劑被他拿起、放下、滴入試管、搖晃觀察、計算配比……
他很忙碌,卻又有條不紊。
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著一小瓶藍色藥水出來,姿態是全然的放鬆。
“打開超低溫顯微鏡。” 這句命令也很沉穩。
超低溫顯微鏡的全稱是超低溫超高真空掃描探針顯微鏡,隻有在納米級的手術操作中才會用到。
裘銘衍挑挑眉,親自為科學家調試顯微鏡。
幾名助手已經準備好需要融合的基因,並開啟錄像功能。在普朗克尺度的微觀世界中,想要觀測到兩種基因的融合過程,其難度不亞於在宇宙中尋找一顆不知名的星星。
比這更難的則是讓這兩種基因以完全正確的方式一一對準,完美嵌合。
這麼說吧,就算上帝把著我們的手一步一步去操作,祂老人家可能也沒法一次成功。
而此刻的科學家,他看不見基因,更碰觸不到。他隻能用自己調配的藥劑去完成這個無比複雜的過程。藥劑中的複合物將代替他的雙手去挪動、裁剪、校對、焊接、融合兩個不同物種的基因。
複合物是不可控的,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而它們需要完成的這台手術,其複雜程度不亞於用光刻機製造一枚2納米的芯片。
藥劑的成分配比發生一點點偏差,得到的結果就是一敗塗地。
當前世界還沒有人能完成類似操作。
邱諾張開嘴,目光呆滯地看著大屏幕,那上麵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根本不是他在資料裡看見的雙螺旋圖。他明明在旁觀這場手術,卻感覺自己看了個寂寞。
與他相反,裘銘衍的眼睛頻頻放射出灼熱的光,麵皮不受控製地抽動,似在壓抑狂喜。
一分鐘、兩分鐘……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又似乎拖得很長。
科學家始終看著屏幕,對兩條基因鏈進行微操,不曾露出哪怕一絲緊張的表情。
又是許久過去,邱諾悄悄揉著僵硬酸痛的大腿,已是疲憊萬分。他偷偷瞟向裘銘衍,發現這人情緒亢奮,滿臉漲紅,激動難耐,盯著大屏幕的眼睛就差掉出來。
“乖寶,他到底在看什麼?” 學渣用低不可聞的氣音詢問。
“他在看上帝哦~” 小奶音裡帶著濃濃的崇拜。
“什麼上帝?”
“坐在那邊的那個人就是上帝~”水晶瓶裡的大眼珠熱切地看著科學家,眸光閃亮異常。
“大佬很厲害嗎?”邱諾完全搞不清狀況。
“他在創造新物種~”
邱諾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大屏幕的眼神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科學家成功了?他融合了人魚和人類的基因?這的確是上帝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