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沒有聽到白澗宗的回答。
但是白澗宗回握了下他的手。
燕折不知道這算不算回答,但他想著,一個人是很難做出一步到位的改變的,得慢慢來。
隨著體溫的升高,困意也逐漸襲來。燕折無意識捏著白澗宗的手,然後又絞上手指,最後把自己的整隻手都塞進白澗宗掌心,才安心睡去。
這一睡就是一天,把醫生都嚇到了。期間來過無數波檢查,以確定燕折隻是在睡覺,並不是因為其他突發情況。
白澗宗一直沒去公司,在醫院陪護,辦公也在這邊處理。好在單人病房就像一個小公寓,有客廳有獨衛,做什麼都方便。
燕折醒的時候,腦子裡還是懵的,燒熱已經退了,但還是頂著一頭呆毛愣了好久。正在翻閱文件的白澗宗聽到動靜不由皺眉,過來探了下額溫。
“哪裡不舒服?”
“有點暈……”
白澗宗立刻就要叫醫生,卻聽燕折呆呆地側頭,看著他說:“餓得暈。”
“……”
會感覺餓是好事,但為以防萬一,白澗宗還是把體溫計塞到了燕折腋下,說:“量完就可以吃飯。”
“好哦。”燕折說,“說話算數,騙人是狗。”
但量體溫隻需要五分鐘,買飯的人就算開飛機來都來不及。
於是五分鐘一到,飯沒來,燕折就看著白澗宗說:“你是狗。”
白澗宗:“……”
燕折越來越像個未成年人了,還不如失憶的時候。
“你拿。”
燕折不想自己拿體溫計,他微微探身,曲到一個白澗宗可以坐在輪椅上夠到的弧度。
“燕、折——”
燕折就靜靜地看著白澗宗。
後者忍了忍,還是把手伸進燕折的病號服,探向腋下。
燕折又是個怕癢的主兒,白澗宗手剛伸進去他就扭起來了,被瞪了眼才老實。燕折第一次見白澗宗瞪人,有些新奇。
“你碰到我的點點了。”
“……閉嘴。”
“好的。”
白澗宗拿出體溫計看了眼,體溫已經回到了正常水準。不過看情況退的隻有燒,沒有騷。
抑鬱情緒的狀態也不妨礙某人發騷。
隻不過平時發騷看起來比較犯賤,現在看起來比較無辜。
飯到的時候,燕折還重複了一遍:“小狗。”
“五分鐘就到的食物你隻能選擇食堂的饅頭。”
“是你說五分鐘的。”
燕折一邊頂嘴,一邊下床——如果他在病房上吃飯的話,坐在輪椅上的白澗宗就夠不到了。
俞書傑將餐盒一個個拆開擺到桌上,很香也很精致,肯定是某個昂貴的餐廳出品。
即便白澗宗說自己吃過了,燕折也執拗地要他陪自己:“你隨便吃點,我好下飯。”
白澗宗幽幽道
:“我下飯?”
燕折懨懨地說:“是啊,不看著你吃飯我就沒胃口,以後離了你可是要餓死的。”
白澗宗氣笑了,但燕折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著實拿他沒什麼辦法。
他操控輪椅坐到燕折對麵,麵無表情地拿起筷子。
燕折這才開吃。
幸好脫臼的是左手臂,並不妨礙他往嘴裡送東西。
白澗宗顯然十分了解燕折,這餐廳送來的每一道菜都精準地戳中了燕折的心巴——太、好、吃、了。
筷子一動就沒停下來,燕折餓得厲害,這桌餐是按三個人的份量訂的,在白澗宗沒吃幾口的情況下,燕折還是一個人乾掉了大半。
“飽了嗎?”
“嗯……”
燕折久違地打了個飽嗝,看到對麵的白澗宗眯起雙眼才後知後覺地覺察危險。
——好像忘了抑鬱厭食的人設了。
可不吃飽真的好餓啊,這幾天簡直在承受反人類的痛苦。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隻有這會兒滿足了自己的嘴與胃,他才感覺到一股幸福感。
但很短暫。
不過,抑鬱症好像也會暴食。
要不今天開始暴食吧。
燕折心思活絡,臉上卻不顯。他低下頭,學著白澗宗的精致樣子擦擦嘴角:“幾點了?你不去公司嗎?”
“現在晚上——”白澗宗看了眼手表,“八點半。”
“……啊?”
燕折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二十四個小時。
他愣了會兒,想起睡覺之前的經曆。與之前幾次完全忘記自己做了什麼不同,這次有模糊的印象——
看完磁帶裡的視頻後,他的情緒便有些失控,深深的絕望與無力籠罩心頭,滿腦子就隻有一個想法:找到白澗宗。
隻想要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白澗宗懷裡。
這樣才能感到安全。
可是白澗宗不在。
已經被痛苦完全侵襲的大腦用僅剩的理智思考:要先找到手機,才能聯係白澗宗,才能鑽進白澗宗懷裡。
腦子裡同時又冒出兩種聲音:你找他,他就會過來嗎?
另一個聲音說:會的,他愛你。
失去理智時的燕折竟要比清醒的自己更確信這一點,不僅僅是喜歡,還有愛。
隨後便是眼瞎落水,那一瞬間雖然恐慌,卻沒感受到太多痛苦,真正痛苦的來源,是那些突然竄入大腦的記憶。
……
燕折渾身一顫,放下筷子,眼眶迅速紅了。
“……”
白澗宗明了,燕折這是緩過勁來了。
剛剛才醒,又餓又懵,腦子是暈的,根本不記得自己之前乾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回憶起了什麼。
“都想起來了?”
“也許吧。”燕折眼裡劃過怔然的迷茫,明明剛從還和正常人一樣,此刻就像個無所適從的精神病人,不知
道不正常的是世界還是自己。
“我有點分不清了。”燕折呐呐道,“……我是誰?”
“你是燕折。”
“我是小寶。”
“……也是。”白澗宗耐心道。
燕折整理著亂糟糟的腦子,說:“我好像經曆過兩次。”
白澗宗一頓:“什麼?”
“我說的那些書裡的內容,不是編的。”燕折怔然道,“算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
“你把我扔進了燕馳明的魚塘裡——”
“……”
白澗宗實在不想再重複一次:就算發生過,他想扔的也不是燕折。
“還當著我的麵自殺了。”
上一次聽到這些話,白澗宗因故事中“燕折的死亡”而有些失控,並沒有第一時間察覺邏輯上的問題。
這次他深吸口氣,克製地問:“你不是死在我前麵,我怎麼當著你的麵自殺?”
“我不知道……可能是執念吧,也許是彆的什麼,我死後,好像一直以不被看見的狀態跟著你……”燕折有些恍惚,道:“你死了,我的執念也散了。”
白澗宗眼皮深深地抽動了兩下。
燕折回神:“反正,我就是看見了。”
“你不僅和燕顥結婚,還不理我,我隻能跟蹤燕顥,我拍了好多他亂來的照片給你看,可你都不在乎,你還在我麵前自殺!”
眼看燕折的情緒越來越失控,白澗宗隻能嗬止:“我不可能當著你的麵——”
沒說話他就閉嘴了,眉頭皺的很緊。
燕折隻是在宣泄情緒,辯駁下去毫無意義。畢竟燕折這個故事裡的白澗宗並不知道燕折已經死了,如果知道,根本不可能立刻選擇自殺。
白澗宗了解自己。
哪怕那個故事裡的白澗宗對燕折沒有越界的感情,也絕對做不到對燕折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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