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所未聞的過去,讓所有人怔愣在了原地。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這場殘酷到讓人至今不願回想、堆砌了無數血淚與哀嚎的災難背後,真相竟這般荒謬。
該說是自作自受?可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民眾何其無辜?部分人的錯誤,代價是一整個人族。
“難道……難道就沒有人阻止過這件事嗎?”徐雁竹喃喃。
他們都是因魔物家破人亡的孩子,但與另三人有所不同,徐雁竹對自己的家人,是還有點印象的。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接受。造成這一切的原來不是天災,而是一幫毫不相乾之人的罪惡。
聽到她的話,白桁還未開口,一個跪於神像前的老者卻爆發出了痛哭。
哭聲仿佛會傳染,從一個老人,續接到另一個老人。
很快,神殿被哭聲所填滿。
可之前還同情他們的徐雁竹,現下卻隻覺吵鬨。
“老二剛剛不是說,認識這位掌門?”白桁平靜地看了這幾個老人一會,驀地開口道,“那你還有沒有印象,這個掌門的門派叫什麼?”
祁旌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幻……”
他一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幻月宗……”
玄陽、幻月。
單獨聽的時候沒覺得如何,湊到一起,才頓覺微妙。
“你猜的沒錯。”白桁點了點頭。
“神明高高在上,輕易不會現身,因此數萬年以來,都是由兩派神使代為傳達神的意誌。”
“其中,幻月入世,直接對接人族與神明,玄陽隱世,知道我們的人很少,也隻會在必要之時出手。”
緩緩開口,方才瘋老頭的故事,在白桁這裡,出現了另外一個版本。
瘋老頭的話中,五百年前,是神的封印鬆動,魔氣泄露,造成了人族死傷慘重。
但按照白桁的說法,他們的死傷絕大部分卻不是因為魔氣。
在是否殺死創世神這件事上,人族產生了巨大分歧,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內戰。
一部分人為了殺死神無所不用其極,一部分人則為了保護神,奮戰到了最後一刻。
其中,身為神使的幻月宗,居然是弑神的主要組成部分。
常年打著神明名號,讓他們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很多東西,也到底是在越發膨脹的權柄中變味。
有的野心勃勃,認為沒有了神明,他們就能成為五州的主宰。
有的求生心切,認為魔神這個隱患早晚會對他們產生威脅。
如果沒有神明當初賜下的神力,他們或許還不敢造次,可惜,現實沒有如果,這股為保護子民而賜予的力量,成為了子民揮向神明最鋒利的尖刀。
最後,保護神的那部分人失敗了。
兩百年的抗爭,以慘烈的傷亡收尾,他們的努力勸不回一意孤行的族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魔神現世,臨死反撲,災禍降臨人間。
但是,他們其實並沒有完全失敗。
——玄陽門在最後關頭,搶救出了神部分的殘魂,並帶回宗門保護起來。
搶救的過程並不順利。玄陽門人一部分死在了同族手上,一部分死在魔神反撲時的誤傷,到了最後,唯剩了掌門人宣陽一人,在好友尊勝老祖的支援下,艱難地護著殘魂離開。
這些年來,祁旌奚陵幾人有過許多疑惑。
其一,是為什麼魔物從來不會主動攻擊玄陽門。
其二,是災難持續了兩百年,為什麼玄陽門卻在第一百四十年時,才姍姍來遲地加入仙盟。
在今天,他們也一並得到了答案。
魔物的力量歸根結底屬於神賜,賜予它們力量的殘魂匿於玄陽門,魔物自然不會攻擊。
至於其二,卻是讓白桁稍稍停頓了一下。
“因為神明很生氣。()”
想到過往幾次有限的接觸,白桁頗有種不知該如何評價的感覺。
雖然是自己親手創造出的人類,但他們的這位神明,在人性方麵卻像個牙牙學語的孩童,不僅對自己的造物完全不了解,本身的性格也……嗯,很有幾分個性。
子民的背叛讓他憤怒,因而勒令玄陽門不得插手世間,卻又在冷眼旁觀多年以後,在仙盟邀請玄陽門加入的時候,突然又鬆了口。
再後來的,便是他們所知道的事情了。
玄陽門入了仙盟,提供了融合魔晶、封鎖魔氣的方法,讓人族看到了終結災難的希望。自己卻在終結災難的過程中,死的死、傷的傷,最後連掌門人和準掌門人都相繼去世,自此宣告了這個傳奇宗門的落幕。
全程靜靜地聽著,直到看到白桁說玄陽門落幕了後沉默的垂眸,奚陵才第一次有了動作,卻是趁著所有人都在出神,悄悄將手伸進了白桁的掌心。
白桁表情未變,卻在一頓過後,輕輕捏了捏。
所以他們都是當初參與了弑神的幸存者?()”
指著那圈俯首跪拜的老人,祁旌還在認真問著正事,絲毫不知道他的兩個師兄弟已在眾目睽睽之下廝混到了一起。
“部分而已。”諷刺地扯了扯嘴角,白桁冷笑,“有的人做錯了事,會知道悔悟與痛苦,但也有的人,永遠不明白悔為何物。”
他說著,突然勾了勾奚陵的下巴,眸光又暗又沉。
“知道仙盟那些人為什麼不擇手段也要碎你的靈台嗎?”
奚陵搖頭,想了想,認真道:“反正憋不出什麼好屁。”
難得的粗魯讓白桁忍不住笑出了聲,懷疑他是不是把人帶壞了,十分欣慰地誇了句“真聰明”,並附帶了一塊白桃乾作為獎勵。
喂完人,他翻書般變了臉,表情一肅,帶了嘲諷:“他們想要造神。”
短短六個字,卻為在場眾人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狂妄。”奚陵吃得鼓鼓囊囊,評價卻不含糊。
這話說出了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也是白桁知道這件事
() 後的第一反應。
但是,這些人的做法,或許真的可行。
這是連他們師父都不知道的事情,可能後來奚陵出事以後察覺到了,但那時宣陽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調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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