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秋日,中午的日頭還帶著夏日的餘熱,但早晚卻已有了寒意。

今日一早,楊妙音梳洗打扮完帶著奴婢仆婦,前往大慈恩寺,與楊玉妍彙合。楊妙音和楊玉妍雖然是堂姐妹,但年齡差了幾歲,關係平平。

現如今楊妙音要嫁給太子,兩姐妹的的關係更近一層,言談之間更加親昵。

楊玉妍以為榮國夫人請佛像佛經的名義,邀請楊妙音一起去大慈恩寺。此等討好皇後的事情,楊妙音自然答應。

賀蘭敏之知道後,告了假,說要去護送楊玉妍。楊玉妍心中雖然疑惑,但答應了。若她知道賀蘭敏之要去乾的事情,哪怕是被賀蘭敏之厭棄也要阻止他。

楊妙音是她的堂姐妹,若她因為賀蘭敏之出事,家中的叔伯不得恨死她。她恐怕也會被家族厭棄。

有一個皇後的妹妹過得多滋潤,看看武婧兒就知道了。

再說,楊玉妍和賀蘭敏之的關係不比從前。賀蘭敏之生性風流,眠花宿柳,家中姬妾成群,外麵相好的娼妓更不知有多少。

自從兒子賀蘭琬出生後,兩人關係更加冷淡。於是,楊玉妍專心照顧兒子,侍奉榮國夫人。楊妙音出門時,天朗氣清,萬裡無雲,瞧著是好天氣,但走到一大半,天色突變。陰沉沉的風卷著白花花的雨,吹得馬車上的配飾叮叮作響。

隨行的侍女小心地掀了車簾,就被外麵的風雨砸了滿頭滿臉,狼狽不已,外麵一片模糊。“娘子,這天不好,咱們要不回去吧。”侍女趕忙將簾子放下,用帕子抹了把臉。楊妙音聞言,沉思一會兒,道: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無妨,咱們繼續往前走。”請佛像佛經遇到這等惡劣天氣,楊妙音心中左右為難。

若回去,怕被人說心不誠;若繼續往前走,她的心咚咚咚地跳著,仿佛有什麼不祥要發生似的。想到身後馬車上宮中派來的兩位宮婢,楊妙音決定繼續去大慈恩寺。

她不能因為一點風雨,就停步不前。這事若傳到皇後耳中,怕會落下她不堪大用的印象。天色昏黑,風雨如晦。

武婧兒淋了一身雨,她是騎馬去的,胡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

為了看清路況,帽裙掀起掛在幕離的骨架上。行動之間,帽裙粘成一溜探出骨架外,一滴滴雨水順此滴下,正好落入武婧兒的脖中。

雲川騎馬並到她身邊,風雨聲太大,武婧兒隻

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

"……回去……我……去……"

武婧兒搖搖頭,左手並轡,右手的手指指著前方。雲川無奈拍馬上前,為武婧兒探路。

昏沉沉的雨幕被一道閃電撕裂,俄而雷聲轟隆。

馬兒嘶鳴一聲,焦躁不安地想要往彆處亂跑。武婧兒雙腿夾著馬腹,握緊韁繩,控住馬兒,找了一處寬闊無樹的地帶下了馬。

她帶的人除了雲川之外,還有幾個擅騎射的仆從。

雲川脫下外套,撐起衣服為武婧兒擋雨。兩人靠得近了,武婧兒才聽清他說話。

"公主……你去避雨,我帶人去大慈恩寺。"雲川臉上濕漉漉的,額發上的雨水從臉上滾落。

“這點雨不礙什麼,等不打雷,我們繼續走。”武婧兒見這鬼天氣,更加確信那件事會發生,因此更不敢懈怠了。

天色仍然陰暗,但雷聲停了,武婧兒重新上馬前往大慈恩寺,爭取趕在楊妙音的前麵。

雨漸漸小了,仿佛無邊思緒紡成的細絲,被秋風織作朦朧的簾幕,從天上垂下。

風雨摧殘之後,落了一地的殘枝敗葉。

秋天的雨又冷又冰,武婧兒凍得嘴唇發白,看得雲川心疼不已。緊趕慢趕武婧兒先楊妙音一步進了大慈恩寺。雲川連忙請僧人提來熱水,煮上薑湯。

武婧兒草草收拾,換上隨身攜帶的衣服。世家大族家的娘子出行,多會帶上兩身衣物,以備萬一。這次出來雲川照舊給武婧兒準備了衣服。

隻是他們這群人沒帶衣服,隻能穿濕衣了。武婧兒看不過,讓人借來僧人的舊衣先換上。直到眾人收拾妥當,才有人稟告說山下有人過來,正是楊家娘子和周國公家眷。武婧兒提前叮囑寺僧不要將她的消息外泄,她坐在客房內靜靜地等待。武婧兒現在仍然心存僥幸,懷疑那件事是後人抹黑汙蔑武媚娘的家族諸人。所以她一開始沒有直接解決源頭,而是派人跟蹤賀蘭敏之。隔壁傳來說話的聲音,一個小沙彌端著薑湯進來。

"小師父,旁邊住了什麼人?"武婧兒喝著薑湯問道。小沙彌念佛: “是一位姓楊的女施主。”武婧兒頷首,小沙彌退下。

隔壁確實是楊妙音一行,她雖不像武婧兒那樣被雨淋個透心涼,但衣角上沾了泥土草屑,因此

在禮佛之前回到客房換衣服。

雨停了,天地被風雨收拾得乾乾淨淨,寺中佛香縈繞,佛刹的氣息更加濃烈。

武婧兒走進院子,一抬頭,發現樹上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就見到扒在葉叢中的雲川。葉子被雨水洗過,亮晶晶的,微風吹過就像一雙雙躍出水麵窺探的魚眼睛。雲川身上披了一件綠色的披風,若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喵。”

武婧兒學貓兒叫了一聲,雲川聽見後低頭往下看,見是武婧兒,朝她比了個歐克的手勢,然後轉頭繼續盯著隔壁院落。

這個手勢還是雲川和武婧兒學的呢。

武婧兒在院中踱步,廂房的門口站著兩位精壯的漢子等候命令。

突然,一個香襄從樹下擲下來。武婧兒連忙朝上看去,隻見雲川比了“上”的手勢。武婧兒臉色極為難看,朝兩位壯漢點點頭。這兩人就像輕盈的蝴蝶一樣,翻過院牆。隔壁院子內,楊妙音的仆婦也都濕了衣裳,她就打發她們去換衣物。

院內隻留兩人,一人是她的隨身丫鬟,一人是宮裡派的奴婢。隨身丫鬟在屋內服侍她,宮婢在外麵預防有人誤入。

"周國公,你怎麼來了?"宮婢揚起聲音道,屋內傳來慌亂的聲音。“我想來就來了。”

賀蘭敏之說著就要往裡麵闖。

"周國公怕是醉了,你的娘子不在這裡。"宮婢看著賀蘭敏之的神色,心裡打個寒顫。賀蘭敏之的臉色蒼白,渾身陰沉沉的,眼睛裡透露出詭異和瘋狂來,令人不寒而栗。這宮婢對賀蘭敏之母親和妹妹的事情自然耳聞目睹,對關於二人死因的流言也是聽過的。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以色侍奉皇帝陛下多年,但這兩人據說都是皇後所殺。

賀蘭敏之難道不想為他們報仇?

至於怎麼報仇?向誰報仇?

宮婢現在心中已然明白,皇室占了他母親妹妹的身子,他自然要以同樣的方式報複回去。楊家娘子,這位有皇家婦之名,但尚未進皇家的無辜女子,成為賀蘭敏之泄憤的對象。宮婢心中明白,若楊家娘子出了事,她怕是也難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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