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與公主俱為帝皇血脈,皇子即便繼承不了皇位,子孫後代依然享有血脈餘澤,但公主卻不同,一二代後與天家幾乎沒了關係。

公主們嘗到過天家的權勢,但因下嫁臣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權勢越來越弱。血脈甚至比有些宗室還近,但權勢卻遠比不了這些宗室。

她們未嫁人時,金尊玉貴,俯瞰群臣。但嫁人後,日易月移,公主們發現自己慢慢地與夫家同化,逐漸變成曾經被俯瞰的一員。自己所出的帶有皇家血脈的子女也如夫家其他房的子女一樣,從夫家論起了出身。

幾乎所有的公主都會有這樣的困惑,很多人將原因歸咎為自己的女性身份。有些與在位皇帝血緣遠的公主開始開動腦筋,與皇帝拉進距離,比如常樂公主。

常樂公主出生後,她阿耶就已經是太上皇了,平日也都是文德皇後這位嫂子負責監護教導她們。但妹妹畢竟比女兒差一層,好在與常樂公主關係親厚的李治登上了皇位。李治對於這個年齡和自己相近的小姑姑不錯,因此常樂公主在一眾公主中算得上有頭有臉。

對於常樂公主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家兒子一事,李治心知肚明。但太子李弘和沛王李賢的婚事,他有自己的考量。至於李顯和李旭輪,那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

於是,李治照顧下自己的小姑姑,同意顯兒娶常樂公主的女兒趙悅兒。

太子已娶婦,常樂公主將目光盯上風姿秀逸頗具才乾的李賢。但李賢定了房家的女兒,常樂公主扼腕歎息好久。

但遍觀兩都世家權貴,論榮耀尊貴還數天後諸子。周王就周王吧,常樂公主將女兒趙悅兒嫁給了李顯。

天朗氣清,太液池碧波粼粼,湖心遺落著的三座小島,隱約可見碧瓦飛薯,岸邊垂柳落下濃翠的宮絛,周圍有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氣襲來。

趙悅兒手裡拿著一個風箏,轉身回頭對氣喘籲籲的李顯,一字一頓道: “你、走、快、點、好、不、好!"麵上都是不耐煩的神色。

李顯一手叉腰,一手連連擺動,喘著粗氣道: “我不行了,走不動了。”

趙悅兒眉頭一皺,指著李顯跺腳道: “你真是一點都不行。讀書,讀書不行;騎馬,騎馬不行。現在連陪我都不能,我真後……"後悔嫁給你。

李顯脾氣好,沒有在意,繼續解釋道: “我真累壞了,你放不

好,老是讓我撿風箏。我先歇會兒,你讓宮女們陪你玩。"

李顯的額頭出了一層豆大的汗珠兒,他雙手為自己扇風。

趙悅兒將美人風箏擲在地上,不高興道: “不玩了,我回去了。”

李顯趕忙上前把風箏撿起來,道:“你不是嫌宮裡悶出來玩,怎麼要回去了?”

趙悅兒氣衝衝道: “沒興致了。”說著就不管不顧地往前走,正好迎頭與出來散步的武媚娘和楊妙音撞上。

楊妙音扶著武媚娘正低聲細語地說著什麼,哄得武媚娘開懷大笑。

武媚娘抬眼瞧見冒冒失失撞過來的趙悅兒以及跟在後麵跑得氣喘籲籲的李顯,眉頭微皺。

見趙悅兒呆住了,楊妙音柔聲打破沉默,問道: “七弟妹和周王過來太液池這邊玩呀。”

“啊”趙悅兒回過神來,嘴角一撇,不情不願地行禮道: “悅兒拜見天後。”

“阿娘。”李顯看到武媚娘露出傻嗬嗬的笑容。

武媚娘見眼前兩人一人嬌縱,一人憨直,心中不快,但麵上沒有露出來,微微頷首道: “嗯,你們玩。"

說著,武媚娘帶著楊妙音從兩人身邊走過去。

“嗯,阿娘,我們玩去啦。”李顯笑著道,準備上前牽住趙悅兒的袖子離開。

趙悅兒因為武媚娘的冷淡心中不樂,甩開李顯的手,氣衝衝地往前走。李顯跟在後麵,一邊喘著氣跑,一邊伏低做小。

武媚娘轉身扭頭看著這對新婚夫妻的身影,臉上神色難辨。"七弟妹年紀還小,難免貪玩了些,待她長大就好了。"楊妙音勸解道。

"小?”武媚娘冷笑: “你當年嫁給弘兒的時候還沒她大呢。"

武媚娘對三兒媳不甚滿意,驕縱任性,不知禮數。既然李治答應了,武媚娘也沒說什麼。隻是現在看來,這禮儀著實不成體統。

楊妙音聽武媚娘這樣說,就沒有接話。武媚娘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起楊妙音關於李弘身體的情況來。

楊妙音笑著回道:“殿下的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今早上多用了半碗粥。他想要看書,我怕傷神傷眼睛,又怕他悶,隻好給殿下念了一段。"

武媚娘點頭道:“正要如此,

一切遵從太醫叮囑。”

"兒媳記住了。"

楊妙音眉眼低垂,十分恭順。太子病重,儲位動搖。雖然天皇和天後一如既往地支持太子,但楊妙音依然心中不安,每天都過來替太子“儘孝”。

楊妙音陪武媚娘走了一段路後,武媚娘看了眼日頭,道: “你回去吧,今日不必過來,以弘兒的身體為重。"

楊妙音聽了笑起來: “天後和殿下想到一塊兒。殿下休息之前,囑咐我說他因身體緣故不能為天皇天後分憂,讓我替他向天後儘孝。殿下說身體最重要,讓我每日陪母後出來走動活動筋骨。"

武媚娘聞言,眉眼柔和起來道: "這孩子就是心思重,最愛替彆人著想,你平日多勸解些。"

楊妙音行禮道: “我聽殿下的,也聽天後的。今日殿下交我的任務,我可是完成了。天後,兒媳要回去交任務了。”楊妙音說完,還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楊妙音通過這幾年的觀察發現,天後她喜歡柔順的人,但又不能是一味的柔順,還要有自己的個性。天後最寵信的姐姐武婧兒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

武媚娘見她這副明媚活潑的樣子,笑說道: “走吧,你明天過來給我交任務。我也要回去處理政務了。"

楊妙音又行了一禮: “兒媳領命。”說罷,她在一邊恭送武媚娘離開。待武媚娘走遠,楊妙音才往東宮的方向走,路上隱隱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楊妙音抬頭眺望,隻見遠處周王和周王妃你追我趕歡笑打鬨,天空飄著一個紅墨點大的風箏。楊妙音手搭涼棚,看著風箏怔怔地出神。

"娘子?"身邊的宮女小聲道。

楊妙音回過神來放下手,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我們也回去放風箏,把晦氣病氣放掉,殿下就能早日康複。"

“是。”宮女應道。

楊妙音回到東宮,見太子沒醒,揮退宮女,獨自一人坐在梳妝鏡前,用手撫摸臉頰。

這是一張年輕俏麗的容顏,但神色卻是母親輩的慈惠平和。楊妙音用力去搓臉,似乎要將神色換回來。無果後,兩手又將嘴角提起,勉強露出一抹微笑。

帳內傳來翻身的聲音,楊妙音深吸一口氣,起身前去查探太子的

身體狀況。

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太子敬重,天皇看重,天後喜愛,而且太子秉性溫柔,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楊妙音如是給自己說道。

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使命,而她的使命就是做一位完美的太子妃,以及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

趙悅兒玩得精疲力竭才回來。她坐在胡凳上晃著雙腳,身後一個小宮女給她捏肩膀。而李顯癱倒在榻上,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哎呀,你說阿娘過來了?”趙悅兒懊惱道: “早知道就不出去玩了,都怪你李顯。”李顯強撐起來,略顯委屈道: “又不是我讓你出去玩的。”趙悅兒眉頭一皺,驕橫道: “我說怪你就怪你。”

李顯“哦”了一聲又癱倒在榻上,索性不理會趙悅兒的胡攪蠻纏,閉上眼睛想要睡覺。"啊!"

一個東西砸到臉上,把李顯嚇得趕緊把眼睛睜開,抓住手裡一看,原來是一朵金黃色的牡丹簪花。

“哈哈哈”趙悅兒看著李顯一臉呆愣的樣子大笑起來。李顯將簪花放到一邊,嘴裡念叨道: "這有什麼可笑的?"趙悅兒指著李顯笑道: “你剛才的樣子像個大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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