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聖母神皇 上官婉兒離開(1 / 1)

姊妹談過話之後,武媚娘和武婧兒有了一種上官婉兒也無法插足的默契。

明明我才是每天陪陛下時間最長的人啊。上官婉兒有些鬱悶,總感覺二人間達成了什麼主意。無奈,她隻有鞭策自己,更加勤奮努力,期望自己能跟上二人的步伐。

武媚娘見她如此上進,提點道:“用心做事,多揣摩,不懂就問永豐或者我。“

上官婉兒的心快速跳了幾下,連眼睛都睜大幾分,罕見地露出激動的神情。

上官婉兒確實才華橫溢,也確實能夠單獨處理一些事情。但她自幼長於宮廷,離民間疾苦很遠,所以她給出的建議多是史書上的舊例和故事,即使有創新,也往往帶有一種稚嫩的天真。

若上官婉兒順著以前的路發展下去,她或許會成為一位精於權謀但不擅實乾的政客。大唐不缺政客,但無論什麼時候都缺實乾家。

上官婉兒與武婧兒共事後,一開始有一種優越感。她才思敏捷,揮筆成文,但永豐公主不行。她能看透宮人的算計,永豐需要琢磨半天。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上官婉兒逐漸發現自己的天真和淺薄,以及永豐公主的醇厚和通達。

每當陛下問政永豐時,永豐總會說,這樣會不會擾民,百姓會不會不樂,那些官員會不會欺上瞞下……不僅如此,她還列舉了不少親身經曆的事情。

有時候朝廷出台政策本意是為百姓好,但卻被下麵的官員扭曲了,不僅扭曲了,還喬裝成斂財的工具。這樣一來,百姓不怨朝廷就不錯了,怎麼還會念朝廷的好?

上官婉兒的上官,是來自父族,她的祖父上官儀不僅是一位詩人,還是一名宰臣。她的祖父也曾像永豐公主殿下一樣了解下情為民請命嗎?

誰也不知道答案。但他的祖父最著名的就是成為高宗皇帝廢後的替罪羊,陛下震懾群臣的犧牲品。

她的祖父是一位政客,而且還是失敗的政客,並不是什麼實乾家。上官婉兒如是猜測。

她想和祖父上官儀做不一樣的人,哪怕身披斧刃。她希望將來史書之上寫的是她上官婉兒的功績,而不是在政變裡黯淡的離場。

上官婉兒的心中悄悄滋生了一個她從未有過大膽的念頭。

離開皇宮,走入民間。

秋日的天空是淡淡的鈷藍,纏繞著幾縷白雲。

弘化公主帶著兒子慕容忠,兒媳金城縣主李秀英前來朝見大唐天子和太後,並主持孫子慕容宣超和崔瑤的婚事。

李旦被幽禁彆殿,弘化公主並沒有見到這位皇帝,隻見到了高坐在寶座之上的太後,現在要稱呼她為陛下。

不過,這和弘化公主有什麼關係呢?隻要朝廷繼續支持她,做她的後盾,是李旦,還是太後,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對孫媳崔瑤也十分滿意,高祖皇帝的外孫女,流有皇室血脈,而且身份簡單。至於慕容諾曷缽說什麼隻可惜不姓李,她對此嗤之以鼻。

洛陽有青海王的府邸,慕容宣超和崔瑤的婚事先在洛陽舉辦一次,回到吐穀渾後,再按吐穀渾的風俗再舉辦一次。

弘化公主見過孫子,提到婚事,隻見他麵帶紅暈,就知道他對崔瑤滿意,又聽說孫子在長安,永豐公主多有照料,經常送些絹帛吃食到府邸。

弘化公主心中感激,想去公主府道謝,但永豐一般都在宵禁前一刻才回府中。好在慕容宣超要辦婚事,太後就將此事交給永豐公主主辦,從宮中發嫁。男女方的主事人自然要會麵商量婚事的。

弘化公主這才見到了永豐公主,兩人多年前有過一麵之緣,如今再見不勝唏噓。

弘化公主比武婧兒小兩三歲,眼神溫和秀美,麥色的肌膚,渾身透著一股爽利的氣息。她見了武婧兒,忙上前幾步,笑著道:“可見著你了。”

武婧兒對大唐第一位和親公主的印象很好,笑著握上她的手道:“久聞大名,今日我才見著你。”

兩人相攜進了殿內,武婧兒熱情詢問她路上的情形,弘化公主一一答了。弘化公主又感謝她為孫子選了一位品貌出眾的孫媳,她對這個孫媳十分滿意。

見弘化公主的神色,武婧兒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誇讚,心中升起了高興之情,歎道弘化公主果然是個明白人。

寒暄道謝之後,兩人討論起婚事的安排。婚事定在了二十天後,所用的東西已經準備妥當。成婚三天後,弘化公主就帶著新婦一起回到吐穀渾。

武婧兒奉太後之命,親自率領百官群臣送彆弘化公主一行。自從姊妹二人說開後,武媚娘隻要抓住機會,就會讓自己或者自己的人出現在眾人特備是百官麵前。

比如開朝會時,上官婉兒會侍立在她身邊。再比如送彆弘化公主時,武婧兒率領百官一起去送。

百官們雖然詫異,心中覺得於理不合,但實際上也說得過去。永豐殿下的身份確實適合,而且送的又是女眷弘化公主。

送彆既是家事,也是國事。單看人怎麼解釋了。

就這樣,女官不知不覺地越來越多出現在大眾的眼中。武媚娘之前,特彆是高宗在的時候,對女官刻意忽略,很少在朝臣麵前討論,就怕朝臣彈劾女官。

但現在不同了,不僅武媚娘大權在握,而且她在朝臣麵前也不諱言這件事,她要讓公卿大臣對女官的存在習以為常。

就在這時,上官婉兒下定決心,趁著機會向天後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想外任。

武媚娘聽到後,詫異地看了眼上官婉兒,眉毛一挑,問:“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此時貞觀殿內,武婧兒下值回公主府,隻剩下武媚娘和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咬著唇,解釋道:“婉兒跟著陛下和殿下越久,越明白自己的淺薄無知。婉兒不想成為說出‘何不食肉糜’那樣的人。我想出去走一走,用自己的腳步丈量天下。”

武媚娘聞言,曲起手指敲著桌案,沉思良久道:“也罷。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最近召來的那兩個女史雖不及你才思敏捷,但可堪一用。你把她們調理好再走,想好要去哪裡了嗎?”

上官婉兒得了陛下的允,臉上露出笑容,說話時語氣都輕快了幾分。“尚未決定。婉兒私下裡想了幾處,還請陛下幫忙婉兒做一下抉擇。”

武媚娘點頭,示意上官婉兒繼續。

“泉州市舶司、流求都督府、單於都護府,還有就是吐穀渾。”說完,上官婉兒的星眸可憐兮兮地看著武媚娘。

“去泉州市舶司吧。”武媚娘下了決定,這和上官婉兒的心中預想不謀而合。

流求都督府一切草創,因俗而治,規章製度與大陸有些不同,單於都護府和吐穀渾都偏向於和蕃族打交道。上官婉兒不想離開中樞,因此市舶司成了最優選擇。

武婧兒次日得知後,大為驚訝,對上官婉兒刮目相看,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魄力。

武媚娘身邊的位置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畢竟誰都不像武婧兒這樣有血緣又有姊妹親情在,無論走多遠,走多久,隻要她回來,武媚娘就會歡迎。

可能上官婉兒外任回來後,她現在草擬製誥的位置早被彆人頂替了。

了不起。武婧兒又一次給了對麵上官婉兒一個讚歎的眼神。其實在上官婉兒看來,武婧兒比她更有勇氣,更令人佩服。

上官婉兒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想假裝沒有看到。但殿下確確實實是在給自己鼓勵,不想拂殿下的好意,上官婉兒隻得尷尬地應下。

上首的武媚娘看著下麵兩人的眉眼官司,嘴角一抽,低頭繼續批改奏章。

眼不見心為靜。

有什麼好讚歎的,上官婉兒的經曆比著她簡直就是一路坦途,武媚娘心道。

接手上官婉兒工作的是兩人,都是從外麵征辟來的良家子,河東司馬氏司馬慎微之妻李琦,京兆韋氏韋餘慶之妻裴湘。

李琦約莫五十多歲,出自隴西李氏,傳言有文姬班昭之才。裴湘是河東裴氏女,但她身上最引人矚目的是母家的身份。

她的母親是巢王李元吉之女新野縣主。玄武門政變後,李元吉諸子不論長幼皆被殺,隻剩下女兒們。巢王妃楊氏被納入後宮,在這位嫡母的照看下,新野縣主等姐妹在掖庭平安長大出嫁。

李琦和裴湘在丈夫去世後,接到征辟進了皇宮,成了太後的女史,掌管文書翰墨。

如今上官婉兒要離開宮廷,這兩人從配殿搬到正殿,在上官婉兒的指點下,開始接手工作。

武婧兒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兩人,裴湘略小李琦二三歲,一人肌膚微豐,一人清瘦,均是容貌秀美,氣質出眾,渾身散發知性的氣息,想來能很好的輔助武媚娘。

一個月後,上官婉兒帶著太後的任命敕令從大運河出發,前往泉州。

在踏出城門的那一刻,上官婉兒忽然感到一直籠罩在身上的無形桎梏碎裂了。

金色的旭日光輝灑在身上,驅散了秋天的寒露,渾身暖洋洋的。

馬蹄踏在厚實的土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仿佛就是大地對著臨行前的自己絮絮叨叨,鮮活而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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