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乾帝殺完人一身舒坦,吩咐人將這幾個冒死進諫的言官屍首吊在宮門口,務必要讓明日早朝路過的大臣們看個清楚。
侍從戰戰兢兢地下去安排了。
“今天那幾個進宮又是誰家的女兒?”萬乾帝擦著手,漫不經心地問。
"回陛下,是太常寺卿江文遠大人家的。"貼身太監高複躬身回答。
“三個都是?”
“正是。”
萬乾帝冷笑一聲, "瞧瞧,滿朝文武都爭著搶著想做朕的嶽父,一個不夠,還得送三個進來。"
高複賠笑兩聲,卻不敢接話。
大曆王朝三百年,先皇帝們都是以仁著稱,以慈得民心,朝堂上被大臣指著鼻子罵照樣能樂嗬嗬的。有人說是真仁心,有人說是假慈悲,各有各的見解。
但到了萬乾帝李紇這兒,大臣們再想指點江山指點帝王,迎來的就是一言不合斬殺朝廷命官了。這會兒倒沒人爭論萬乾帝的殘暴是真是假了。
“江家的野心不小啊。”萬乾帝擦擦手上的血,擺駕回宮。路上,他問高複:“江家三個女子,你覺得如何?"
高複揣摩聖心, 酌又斟酌,才小心開口,“奴才以為,江家三位小姐皆是閨秀淑媛,閫範懿德,能夠服侍陛下,是她們莫大的榮幸。"
萬乾帝輕哼, "江文遠這個人,讓朕怎麼評價他好呢?自己不出麵,隻躲在背後拱火,讓這群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的言官替他衝鋒陷陣。言官的腦袋落地,他倒好,同時將女兒送進宮,也不知道午夜夢回,這群言官的冤魂會不會去他床頭站一站。"
“他知不知道,賭注壓得太分散,最後說不定會落得一場空?”他斜倚在步輦上,思忖半晌,吩咐了高複幾句。"朕倒要看看,他的三個女兒是帶著什麼圖謀來的。"
江家三姐妹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宮殿,明茗被小太監領著一路走過了無數富麗堂皇的宮殿,目送兩個姐姐先一步到達指定的宮殿,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到了她住的地方。
這宮殿叫落雪閣,遠不及江若天和江茯苓所在的宮殿大。但她們一個宮都住著好幾個娘娘,落雪閣似乎就安排了明茗一人。
……挺僻靜的。
>庶出的也不用上來就發配冷宮吧啊喂!
女配不在女主身邊促進劇情,叫什麼女配啊!那叫路人甲。
落雪閣雖小,宮裡的太監宮女倒是不少,明茗一進來就嘩啦啦跪倒一片。
她很快接受了自己路人甲的身份,把那群太監宮女打發走,進了寢殿就開始找鏡子。"你找鏡子乾嘛?"
“看看江澤蘭長得有多磕砂。”明茗說, “雖然跟我沒關係,但我還真挺好奇,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那也沒道理那姐妹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我就慘不忍睹吧……"
她拿起銅鏡,讓自己的麵容映在鏡麵上。
銅鏡就算沒有後世玻璃鏡那麼高清無瑕,但看清個人臉還是戳戳有餘的。
看清的那刻,明茗沉默了。
上一秒還說著她江澤蘭的長相跟我明茗有什麼關係,下一秒就發現……這張臉……似曾相識。不,已經不是似曾相識的地步了。
江澤蘭的臉,正是明茗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樣貌。
明茗氣瘋了。
她把銅鏡“啪"一下扔在地上,破口大罵: “江茯苓她有病吧,眼睛瞎了嗎?這哪醜?哪醜??多漂亮一張臉她說我磕砂,她才磕砂,她最磕砂!!"
係統試圖安撫她: "淡定……"
"淡定不了!”明茗怒吼, "她憑什麼說我醜?老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五官擺在臉上哪哪都恰到好處,她鼻子有我挺嗎?眼有我大嗎?院長以前說我這渾然天成的雙眼皮人家照著嘎都嘎不出來,她連雙眼皮都沒有!!眼一眯一臉賊相,還好意思說我醜???"
"人家那叫丹鳳眼………"
“我不管!你說!我磕穆嗎?”明茗氣得哼哧哼哧。"不磕砂不磕砂……"
明茗氣得叉著腰在屋裡走來走去。
她素來是不樂意以貌取人的,但此刻她恨恨地從頭發絲到腳後跟、全方位無死角地把江茯苓抨擊了一通,末了跑到桌子旁自己給自己倒水狂飲一杯,擦擦嘴,仍忿忿不平,罵道: "沒眼光!"
"對對對,她沒眼光。"
"
這麼沒眼光肯定不是女主!"
"對對對,不是女主。"
明茗機警地問: “你剛剛承認她不是女主了對不對?”
係統斷然否認: “我隻是順著你的話安慰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呸!”
明茗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在心底默默給江茯苓記了一筆,她在宮殿裡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欣賞欣賞屋裡的擺件。
"都是古董啊,咦,還有青銅器啊……"
過了會兒,宮女給她送來了宮裝,伺候她更衣。剛打扮好,明茗就把她們都打發出去,自己關上門,對著銅鏡開始自我欣賞。
明茗美滋滋地想:“沒想到我這張臉還挺適合穿古裝,等以後回去高低得整套漢服寫真。”
萬乾帝半路心血來潮,要改道去看看那個被單獨放在落雪閣的江家三小姐有沒有什麼動作。他壓住通傳,屏退左右,靜悄悄地走向寢宮,杳無聲息地推開了門。
高複在心裡為這位三小姐捏了把汗,若是真被陛下逮到點什麼……恐怕今日宮人又要費不少力氣清洗石磚了。
萬乾帝站在門口,卻見裡麵的江澤蘭正撫著臉龐沉醉地欣賞著鏡子裡的自己。
“我也太美了吧,怎麼會這麼美,以前著實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了,是不是應該多誇誇自己?嗯,我太漂亮了!"
“穿上這身衣服更美了,誰說麻雀不能變鳳凰,換身衣服不就變鳳凰了?說我醜的是真沒眼光,哼,就算是麻雀我也是漂亮的小麻雀。"
“哎!我可真是太漂亮了……沒這身衣服也漂亮!”
萬乾帝: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明茗身後,角度恰到好處地能讓他半個身子映在銅鏡裡。
銅鏡本身清晰度就不高,正沉迷與自己美貌的明茗突然瞥到鏡子裡的人影,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冷宮裡的鬼魂出來溜達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回頭,結果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萬乾帝。好消息:是人。壞消息: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手一抖,銅鏡掉落在地上,咣當一聲,在寂靜的宮殿裡格外震耳。明茗悲傷地閉上眼:我命休矣。
半晌,那暴君仍
未下令把她拖出去斬了之類的,明茗悄悄睜開一隻眼,發現萬乾帝麵上似乎並沒有什麼表情,正半眯著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旁邊的太監總管高複倒是拚命給她打眼色。
明茗這才反應過來,皇帝站在她麵前,她還坐著。趕緊站起來行禮……不是,這合理嗎?也沒人教她怎麼給皇帝三拜九叩啊。
明茗模仿電視劇裡麵的姿勢,把手放在身側,微微屈膝給萬乾帝行禮,因為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左側還是右側還左右搖擺了一會兒。
最後係統看不下去了,告訴她就按“男左女右”。萬乾帝驀地嗤笑一聲。
明茗沒敢抬頭,垂著眸不明所以,旁邊的高複卻是熟知皇帝秉性,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頭埋得低低的。
本來明茗不害怕的,高複這惶恐的模樣把她嚇著了,腿一軟,也跪了下來。萬乾帝朝她走來,明茗瑟瑟發抖,不料萬乾帝隻是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明茗悄悄抬眼,抬到一半又勸自己彆好奇心旺盛。俗話說得好——NO ZUO NO DIE.俺不Try。
見萬乾帝似乎沒打算發落江澤蘭,反而坐下了,高複忙不迭地起身過來給皇帝看茶。萬乾帝舉著茶盞,輕輕旋轉,狀似無意地問: “家裡都沒有人教你規矩嗎?”
"怎麼見著朕,連行禮都不會?"
明茗跪著往萬乾帝的方向挪了挪,心思回轉,決定賣慘, “我,那個,小女…不對,臣妾!臣妾是家中唯一一個庶出的女兒,平日裡就格外不受待見,因此也沒人教我規矩。初進宮就冒犯龍顏,臣妾自知罪該萬死,隻求陛下網開一麵……”越說越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她記得江若天說萬乾帝也是庶出,希望這樣能拉一點好感度。你肯定也吃過虧,咱倆同病相憐不是?
很可惜,萬乾帝雖是庶出,但是獨子,沒有過被嫡出兄弟欺負的體驗。簡而言之,不吃她這一套。
"哦?你也知道自己罪該萬死啊?那還乞求活著作甚?"明茗: “
她驚惶地抬起頭,嘴巴微微張開,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半晌,有些難過地扁扁嘴,她原本是直愣愣地跪著的,現下也卸了勁,轉為跪坐。
一副任人宰割的認命模樣。
萬乾帝見她這般倒來了興趣,眉梢一挑,麵上浮出些笑意,隻
是笑意不達眼底,他將茶盞放在桌上,盞底觸碰桌麵時發出清脆的“啪嗒”聲,似乎極具穿透力,能夠沉沉地打在人心上。
“你好大的膽子啊。”萬乾帝胳膊倚在桌上,斜撐著頭,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緩緩開口: “你在朕麵前惺惺作態,說什麼在家中不受寵的話,怎麼?是在暗示想要朕寵你嗎?"
明茗瞪大眼: "……"
神級理解力啊我的陛下。
“倒也沒有這個意思。”明茗謹慎開口,為自己辯解。
萬乾帝俯下身鉗著明茗的下巴,讓她不得不被迫抬起頭仰視, "朕問你,江文遠讓你們進宮,有什麼圖謀?"
明茗一臉茫然。
萬乾帝維持著這個姿勢,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候地將她放開, "起來吧。"不說?好啊,既然你想演,那朕就陪你演。他看了看天色, "時辰不早了,快該用晚膳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