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章魚舉著的調查兵身份銘片上。
原野眉頭微蹙,似是若有所思。
六組長梁坤倒是還算沉穩,可一直注意著原野的何力卻是臉色陡然一變。
他死死盯著小章魚高高舉起的銘片,原本臉上掛著的微笑不知何時消失了。
就在小章魚即將跑到少年麵前的時候,何力突然上前一步,
“原野先生,這是你的寵物?”
他的動作太過突兀和迅速,差點一腳踩到舉著牌牌的小章魚。
準確地說,不是差點踩到,而是忽然察覺頭頂一暗的葉雲帆下意識停住,往旁邊迅速閃躲才險險躲開。
噌——
葉雲帆聽見了熟悉的拔刀聲。但在那之前,他先聽見了一記重拳捶在人體骨骼上的聲音。
砰!
何力瞬間被胡長川一拳打倒在地上。
“咳!”
男人咳出了點點血紅,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胡長川的語氣陡然變得很凶橫,跟剛才客套熱情的老好人截然不同,
“何力!你那是什麼眼神!”
胡長川用餘光瞥了眼那把出鞘半掌的長刀,後背幾乎被冷汗濕透,但表麵上他倒是氣勢十足,
“你差點踩到我們首......原野先生的‘小水母’知道嗎?!”
喬恩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蔓延茫然,臉上還帶著剛才胡長川用力捂出來的淡紅手指印,看起來很呆。
陳新月喉頭微動,沉默退後半步,目光小心而複雜地落在那把長刀上。
強烈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剛才胡長川沒有提前出手的話,那把刀會見血。
原野沒去看被打傷的何力,而是安靜盯著站在地上的粉色“小水母”,它這時還緊緊抱著懷裡的身份銘片,僵立在原地,似乎嚇壞了。
但這時葉雲帆倒不是嚇壞了,而是驚愕和疑惑。
剛才那一下的危機讓他忽然腦子清醒了。
此刻,葉雲帆既驚愕於自己突然的衝動,同樣也疑惑於為什麼他會突然因為一個簡單的猜測就毫無顧忌地立刻行動。
明明他在第一次遇見原野的時候,寧肯放棄到手的美味大餐也要藏起來,選擇雖然低收益卻低風險更為穩妥的道路。
而剛才他明明可以用更加隱秘的方式進行暗示,而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麵那樣高調。
可為什麼剛才他會如此莽撞,就像......就像懵懂無知全憑心意的小觸手。
葉雲帆敏銳地察覺到了不正常,他下意識開始回憶,回想自己以前的生活。
可短暫的回憶過後,葉雲帆竟然發現他原本最深刻的記憶竟然開始模糊。
他好像有點......不記得故鄉那些弟弟妹妹們的臉了。
這個發現讓葉雲帆悚然一驚。
就在這時,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隻熟悉的手。黑色的皮質手套緊密貼
合著,勾勒出修長漂亮的指骨。
小章魚抬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異色雙瞳。
——是原野對他伸出了手。
“......”
小章魚沉默片刻,慢慢伸出小觸手勾住少年的指尖,然後爬了上去
這次不是隔著冰冷堅硬的金屬護腕或是肩甲,而是落在少年柔軟的手心裡。
“喜歡這個?”
葉雲帆遲疑片刻,他現在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很敏銳地注意到了所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視線。
尤其是何力。
於是最終,小章魚點點頭肯定了原野的詢問。但緊接著葉雲帆就伸出觸手,將身份銘片在金屬甲片拚接做成的護腕上比了比,似乎想要把銘片嵌進去。
原野看著它動作,默了幾秒,忽然從小觸手中取走了那塊冰冷的金屬銘片,認真解釋道:
“它們不一樣,不合適。”
話音剛落,原野的目光陡然一凝。
不一樣......
他下意識開始回憶之前見到的那堆身份銘片,似是忽然注意到了什麼遺漏的關鍵點。
倒在地上的何力倒是沒有注意,他隻聽見了原野說的話,以為那隻“小水母”是真的單純喜歡金屬片。於是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餘的事。
多餘且愚蠢。
就像是不打自招。
何力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但他還是強撐著起身,
“實在......實在抱歉,一時沒留神。”
男人扯著流血的唇角,露出難看的笑,
“不過您家這寵物可真是特彆,竟然喜歡搜集金屬片。”
“......”
原野把玩著手裡的身份銘片,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側眸,越過眼前狼狽的何力看向他身後的組長梁坤。
“不過,我倒是忽然想起來,剛才你們撈起來的那些銘片,和這個似乎有些不一樣。”
此話一出,陳新月頓時詫異地望了過來。組長梁坤忽然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何力退到一邊。
“請問原野先生,您覺得哪裡不一樣?”
“身份id。”
原野隨手把銘片丟環給陳新月,
“有幾個身份id太舊了,按道理說早該在好幾年前就退伍了才是。而且裡麵似乎還有幾個傷殘認證的標識?”
這也是剛才葉雲帆拿到陳新月身份銘片後才注意到的點,隻是他並不清楚兩者的不同到底代表著什麼,所以接下來他就沒什麼可做的了,隻能看原野。
“......”
梁坤沒立刻搭話,而是輕飄飄瞥了一眼何力,後者咬緊牙關一言不發。他也沒想到那麼巧,撈銘牌的士兵向他彙報時剛好被原野撞見。
梁坤臉上的表情依舊很沉穩,徐徐開口:
“任務緊急,我想著人越多越好,所以帶了一部分經驗豐富的老兵。雖然他們已經退伍了,或者沒有以前的
巔峰實力,但是這種情況下應該可以事急從權。”
這個解釋非常符合邏輯。
就在這時,陳新月陡然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死的大部分調查兵兵竟然是退伍老兵或者傷殘士兵?
“可這根本不符合規定!”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雖然兩者若是在正式任務中犧牲,依然可以得到同樣的撫恤金。但這種級彆的任務是絕不會征用這種士兵的,尤其是在兵員充足的情況下。
也就是說,梁坤很可能故意讓那些士兵去送死,然後換取高額的撫恤金!
騙取撫恤金事情在調查軍團其實是有很多案例的,而且甚至有很多高層會故意壓住克扣撫恤金。
這種事情,一般大家都默契心照不宣。上麵拿大頭,下麵人喝點湯湯水水。
隻是王種襲擊這種高難度緊急救援任務不常出現,因此陳新月竟一時沒想起來。
她的眼神陡然淩厲,追問道,
“一部分是多少?!”
“傷亡準確的統計報告大概明天就出來了,到時候陳隊長可以仔細看看。”
梁坤的語氣依舊不疾不徐。他雖然身體重傷虛弱,可氣勢卻不減。
“你可彆用那種眼光看我,雖然這筆錢不是個小數目,可那是死人錢,老子半個子兒都不會要。陳隊長要是不信,可以監督。”
雙方你來我往的時候,小章魚就趴在原野的掌心認真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以及剛才何力處處維護巴德的言語來看。眼前這兩個人肯定是知曉巴德的所作所為,因為從開始到現在,他們一直都在替巴德遮掩。
不過梁坤所掌握的權利似乎也並不能調動一個天賦者。
不,是調動一個玩家。
所以梁坤不太像是背後的操控者,但如果梁坤是玩家的合作者,甚至隻是某位玩家手中的一枚棋子呢?
葉雲帆忽然想到這點。
畢竟他自己也是玩家,說不定這個世界有很多玩家。
可猜測隻是猜測,目前來看,梁坤確鑿的所作所為不過是違規征召了一些不合格的退伍或殘障士兵以騙取撫恤金。
但光靠這點,似乎並不足以讓他擔上促成王種入侵這麼重大罪名......
【好暈,好暈】
【暈暈,不懂,不懂。】
葉雲帆腦海裡極速運轉的思緒把小觸手們繞暈了,它們蔫蔫地咿咿呀呀抱怨,但都被無視。
他繼續著自己的思路:可引誘王種襲擊供給站,玩家能得到什麼?
似乎沒什麼好處。
代入一下自己,即便他現在屬於非人類,讓怪物去屠殺人類他也沒有任何好處啊。
所以玩家張南,以及他背後的人,為什麼一定要王種的屍體?
吃掉?
可張南當時說若是得不到王種屍體,整個供給站的人都彆想活。那麼很明顯他們奪走王種屍體是要隱瞞一些
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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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王種反常的高智力,還是其反常的提前孵化?
葉雲帆的思緒陷入了死胡同。
這時候胡長川站在一旁安靜圍觀,隻是無聲歎了口氣。然而他這口氣還沒歎完,就突然被精準點名——
“胡長川。”
原野忽然看向他,
“你覺得呢?”
同一時刻,梁坤也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
“是啊胡長官,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畢竟我們朋友二年,你應該很了解我這個人。”
“啊......我這......”
突然變成所有人視線焦點,胡長川心裡叫苦不迭,他就想埋頭走個過場,現在王種都死了,隻要把屍體送回主城研究所一切萬事大吉。
偏偏陳新月和原野要查個水落石出,嫌疑人還是他駐守哨塔時交好的朋友。
除穢官是二年一輪值的,但調查兵卻不是,他們一般是常年駐紮在某一片區域。
因此胡長川跟梁坤交好,一是覺得對方確實人不錯,其次就是對方算是這片區域的地頭蛇。胡長川想和他打好關係,以便於日後在這裡展開工作。
畢竟一旦出現什麼大事情,就像這次王種入侵,如果沒有原野,如果不是因為胡長川在半路被襲擊,最後合作的還是他們倆。
“我......我覺得雖然梁組長違背了規定,但任務緊急,其實也算是情有可原。而且我認識他二年,他麾下的士兵各個都能吃飽穿暖,就算是那些退伍和殘疾的,也都過的不錯。”
說到這,胡長川話鋒陡然一轉,
“但是!這還是違反了規定,若是陳隊長覺得有必要,可以上報請求懲處,我嘛,我就是區區一個二等除穢官,跟你們調查軍團都不是一個係統,我就不好摻和了。”
這輕飄飄兩句,誰也不得罪,還把自己摘了出去。同時也暗示了原野的身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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