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了11月,江都的氣溫一路刹不住閘地往下直跌。

短短幾天,街邊的景觀樹禿了大半,隻有綠化帶裡的大葉黃楊蒼翠油綠,頂風舒展。

劇組的麵包車停靠在公交站台,司機等夏星燃上車坐穩,籲了口氣:“還好你來站台等我,這邊的路還挺複雜的,導航導的近道根本走不了,真開進去了我未必找得著你。”

車廂裡還坐了兩個生麵孔,夏星燃點了下頭算打招呼,回應司機:“附近的路比較老,容易被車壓壞,所以有些地方擺了石墩,導航上的路不一定準。”

“沒錯,我每次想拐彎,都被那玩意攔住了。”司機透過後視鏡,飛快朝夏星燃瞟了眼,“看不出來,你家竟然住這麼偏。”

暮色沉沉,天邊的雲堆有了泛灰的趨勢,最後一道殘暉撲進車窗,柔和的亮光正好掃過夏星燃的眼尾。

車行向前,光被拉遠,唯一不變的是,那張麵孔在車廂裡依舊十分紮眼,眉目間的每一寸距離都透著精貴。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特彆像……呃,”司機是個直腸子,話比腦子快一步,說完了才品出不對勁,努力找補,又怕多說多錯,一時哽住,“特彆像……”

“特彆像願意給臉買保險的人。”

最後排有人接話,慢悠悠地飄出句男聲。

車裡安靜幾秒,所有人齊聲笑了。

“對對對對,長了一張很貴很值錢的臉。”司機忙順著話往下說。

“那必須的,不貴也當不成我家少爺啊。”最後說話的是個年輕姑娘,濃眉大眼,笑容爽朗,說完她衝夏星燃眨眨眼,“我知道你是沈秋遲的演員,要不要猜猜我演的是誰?”

夏星燃這周快把劇本翻爛了,對自己的戲份相當熟悉,聞言輕鬆笑道:“除了嘉蘭,沒人會把‘少爺’掛在嘴邊了。”

嘉蘭是沈家的丫環,原被沈母賜名翠蘭,她自知新名鄙俗,偷偷躲在牆下哭,沈秋遲偶然發現後,給她改了“嘉”字,她便從此圍著少爺轉了。

“哎呀,一不小心把自己暴露了。”女生後悔地猛拍大腿,向他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孔萱,拍戲多關照啦。”

夏星燃也遞出右手:“你好,夏星燃。”

剛才說話慢悠悠的男生頂著板寸頭,緊隨其後介紹自己,也和夏星燃客氣地握了握手。

他們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簽了公司,但隻是小藝人,能接到的也是小角色,沒有助理,也不配車,這次難得在《執行者》中飾演了重要配角,和夏星燃有或多或少的對手戲。

今天他們被同一輛車接去聚餐,估計也是劇組特意安排的,方便他們混個臉熟,進場時不至於落單尷尬。

過個十字路口的工夫,三人就熱鬨聊開了。

孔萱看夏星燃的眼神羨慕到發酸:“你太厲害了,這麼小就拿下男二號了。我為了當你丫環,專門報了個小班精品課,差點還被擠下去。”

“我也是,我都做好被經紀人罵的準備了,幸好最後等來了電話。”板寸頭心有餘悸,雙手合十。

孔萱被他的話點醒,問夏星燃:“照理說,你該是公司的種子選手吧,經紀人怎麼放你自己出來?”

“我沒有經紀人,”夏星燃坦率道,“目前也沒有所屬公司。”

“海選進麵的嗎?那你更厲害了!”板寸頭屁股往前挪,巴住夏星燃的座椅靠背,“不過不應該啊,你形象這麼好,沒有公司接觸你嗎?”

當然是有的。

夏星燃迎上他們好奇的目光,淡淡扯了下唇角:“有幸接觸過幾家,但我不符合他們的條款,所以結果也多不如人意。”

他把問題歸結在自己身上,然而明眼人都能辨出,公司的問題占比不小。

這也是圈內常有的現象,無論公司大小,都愛在新人合同裡挖坑,很多一線的實力演員,早期也沒逃掉被公司吸血的命運,更遑論是夏星燃這種一沒後台、二沒作品的小漂亮了,簡直是理想的賺錢肥肉。

“你很聰明。”板寸頭吐字還是慢悠悠的,聲調裡的微弱豔羨也蔓延進孔萱的眼底。

他們當初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見公司捧出過當紅藝人,以為自己珠玉蒙塵終放亮,簽約後才發現自身不具優勢,培養計劃也徒有空殼,闖出名堂前公司沒人管他們死活。

現在能拿到吳凱嵐導演的配角,他們已經比很多人幸運百倍了。

在四隻眼睛亮堂堂地注視下,夏星燃收斂了點懶散的坐姿:“我隻是運氣好些罷了,你們不用這樣看著我。”

他其實沒彆人想的那麼複雜,那些公司描繪未來版圖時,他心裡隻惦記自己真正能到手多少錢,餅畫得再圓也塞不進他嘴裡,自然不容易踩到坑裡。

板寸頭還是佩服:“彆謙虛了,你還是實力更多的。畢竟想麵上吳導的男二,運氣可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夏星燃聽罷怔了一瞬。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眼前閃過一張高鼻深目的臉。

不待他多晃神一秒,孔萱的聲音又把他拽了回來:“有句老話說得好,一順百順事事順,等這部劇拍完,你也不愁沒靠譜的公司可選了,沒準今晚聚會上就有伯樂相中你呢。”

她說著捧臉憧憬了下:“希望我也能撿到明年的工作機會,據說有個重量級的大佬可能會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重量級大佬”瞬間牽走了他們的注意力,你一言我一語地閒扯起來。

興許是最近刷多了陸家的新聞,夏星燃感覺自己快對這類話題免疫了。

他無心插嘴,隻將胳膊搭在窗框邊上,手支著側臉望出窗外。

沿路燈光連線,在視野裡飛速後掠,行經的街景漸顯繁華,最終他們在市區一家建築仿古的酒樓門口下了車。

碧瓦朱簷,華燈璀璨,在深藍夜幕的陪襯下,當真有股點綴升平的古典情韻。

劇組包下的宴會廳也帶著點古色古香的味道,“預祝《執行者》開機大吉”的動態標語投放在大屏幕上,光亮將眾人眼底的笑意照得愈發真切。

“哎小夏,你已經到了啊?來來來,快幫我個忙。”

夏星燃剛跟同桌的幾位主演互打招呼,就被導演組的人逮住叫走了。

“這是吳導的胃藥,你拿著。”那人把他帶遠幾步,往他手裡塞了個扁小的便攜藥盒,又指向宴廳西側的山水背景牆,壓著聲說,“走到牆後去,吳導在裡頭的隔間陪投資人吃飯,你把藥送給他,就說我有事脫不開身,懂嗎?”

“……走到牆後去?”夏星燃盯著那麵內嵌光帶熠熠生輝的通頂背景牆,死活沒看出能從哪邊走到後麵去。

對方看他眼中泛疑,以為他沒理解自己的用意:“你是吳導看中的新人,去投資方那邊露個臉,他們肯定對你留印象。現在過去無非簡單問個好,要是等正式開始了再去,按規矩就該敬酒了。”

影視行業的生意人,雖不至於個個像宋利那樣猖狂放蕩,但推杯換盞後,佯借酒精上頭開些沒品的玩笑話還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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