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珪錯愕地向自己的老師看去,卻見鄧剡看起來比他還要驚訝。
張珪:?
“千載兄”,鄧剡很快反應過來,無比自然地對張千載招手道,“一彆多年,你怎麼成了現在這般……壕無人性,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張珪恍然大悟,目露同情之色。
懂了。
歲月是把無情的刀,將張千載打磨成了陌生模樣。
他壓低聲音問於謙:“你們這個朋友,到底什麼來路?”
於謙沉吟了一會:“他是一個……隱士。”
張珪汗顏:“你們南人對於隱士的定義,是真的很廣泛。我還以為隻有挖野菜的那種才叫隱士,比如我師祖。”
於謙納悶道:“你哪個師祖?”
張珪:“郝經,我父親的老師。”
他沉聲道:“就是當年血書上諫陛下修德養兵,降低賦稅,為了實現天下大同的理想,孤身前往你們南方宋廷議和免戰,最後卻被奸臣賈似道一關就是十六年,生不如死的那個。”
於謙:“……那不能算隱士,隻能叫囚徒。”
這世上隱居不仕者,往往分為兩種。
一種比如於謙他爹,隱居西湖畔,寄情山水,清操自守。
另一種比如張千載,揮金如土,灑金如雲。
有這種好日子過,擱誰身上也不願出去苦哈哈地做官,所以,張千載考完舉人便沒有下文了,屢征不就。
張珪把禮物們都拆開,擺在桌子上,挑挑揀揀,最終選了一個金玉小鈴鐺:“我就拿這個吧,其他都是老師的。”
看見小鈴鐺的於謙:“……”
怎麼會有人一上來就給人送鐘(送終)啊!
張珪問他:“你要不要也挑一個?”
於謙一眼掃過去,看見了一柄精美的玉劍(刀劍利器,向來忌諱送禮),一盒玉質盆栽小菊花雕塑(菊花是送葬逝者專用花),一方琉璃益智粽擺件(可能是想勸人多長點腦子吧),甚至,還有一把江南地區名家題繪的扇子(送扇無相見,扇子是最不受歡迎的禮物之一)。
於謙:“……”
張千載,好絕一人。
送禮精準地踩中了所有相關雷點,居然無一幸免。
鄧剡雖然不認得張千載,但張千載對鄧剡卻是久仰大名,知道此人與文天祥相交莫逆。
他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張千載起身來到鄧剡的病榻前,握著他的手,感情十分充沛地說:“光薦,這麼多年,我一直惦念著你,你要多保重身體。”
鄧剡:“……”
不是,你誰啊,我們從前認識嗎?
他一怔後,立即接過了張千載的話茬:“如今光景日下,確實難比當年。我還記得,那時在白鷺洲書院讀書,對春光細柳,吟詩作畫,何等無憂快活。”
一說起白鷺洲書院,張千載可就來精神了!
畢竟他的偶像文天祥也是從這裡畢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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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千載說:“我還記得,書院門口有一株老樹,高大蓬勃,枝繁葉茂,裡麵可以藏人。有時候逃學不想上課,就會躲到裡麵去,偷偷眯上一會。”
鄧剡笑著一捋長須:“是啊,到盛夏之日遁入樹蔭中,尤其涼爽。”
張千載:“晚涼時分,每次登上湖心樓遠望,我都覺得仿佛要飛上天際,乘風而去。”
鄧剡:“確實水闊天長,人間美景。”
張千載:“在晴天時,江萬裡先生的塑像經常被用來晾曬衣服。”
鄧剡:“噗,還可以用來在考前掛小紅繩祈禱!”
張千載:“說到小紅繩,就不得不提白鷺洲的特產小白花樹,隻要考前經過那棵樹下,不小心被花砸到,最後的成績一定會很慘烈。”
鄧剡:“……看來,你確實很懂白鷺洲。”
就連他這個白鷺洲正經入室弟子都沒這麼懂!
張千載:“還有書院後山的白鳥,做燒烤吃特彆香。”
鄧剡:“?你還烤過白鳥吃?這我倒沒試過,感覺自己錯失了太多。”
……
於是。
二人就這般無中生有,互編故事,追憶了半個時辰根本不存在的往昔。
親眼見證了兩大戲精互演的於謙:神色冷漠.jpg
這究竟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心有靈犀啊。
張珪倒是有點小感慨,覺得他的老師和張千載之間,情誼多麼深厚,多麼動人!
他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做個筆記。
於謙無事可做,在一旁開始剝菱角吃,哢哢哢。
張珪目光淩厲地掃向他。
這廝沒有心的嗎,怎麼又來破壞氣氛!
而且這是自己買給老師的,他怎能吃得如此歡快!
於謙剝了滿滿一盤菱角:“你要來點麼,很甜的。”
張珪冷哼一聲,不理會他。
“剝了這麼多,不能浪費了”,於謙站起身,端著菱角,去給那兩人分享。
“謝謝”,張千載伸手欲拿起一個,被於謙拍開,“這個不是你的,那個才是。”
張千載:?
咋滴,這菱角還有編號不成?
張千載重新拿起一隻菱角,吃到一半,看見裡麵的字條,眼神一頓。
於謙在紙上寫道:“不可在廬陵動手,聯絡建康義軍,提前埋伏於建康驛外,待元軍大部隊離去方可行動,旗語為號。另,速尋覓船隻,建康渡口接應,帶上醫者。”
這一行字,在張千載腦海中很快自動轉化成了:“速來打錢錢錢錢錢。”
張千載:“……”
他麵色如常,看完後,直接將紙條吞下,毫不停頓。
他並不知於謙是何人,是否可信,遂看向鄧剡。
鄧剡:“他是文山的弟子。”
() 張千載瞬間神色複雜,露出了眾多諸如“天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丞相這就收弟子了”,“這小子何德何能,他配嗎”,等一係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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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這般在張珪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輪信息交接。
“對了”,張千載一拍腦門,熟練地擺出了掏錢姿勢,將銀票塞入於謙手中,“你生活上有沒有什麼需要的?不用跟我客氣。”
於謙:“……我沒有。”
張千載:“你有沒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他有沒有。”
於謙:“……先生也沒有!”
眼見張千載堅持要給他塞錢,他隻好回絕道:“我們都被關在這裡,想花也花不了,莫要如此。”
張千載恍然大悟:“那我明日改送東西過來!”
於謙:“……”
等等,他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鄧剡覺得這個對話太滑稽了,在一邊笑得險些滾下榻。
然而,等張千載將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他頓時笑不出來了:“對了,光薦你需不需要……”
“真不必了!”
鄧剡怕他繼續糾纏不休,趕緊抬手招呼張珪:“徒兒,快來吃菱角,味道甚是鮮美。”
張珪有點意動,嘴上卻悻悻道:“我不吃於謙剝的東西。”
“好啦,老師來給你剝”,鄧剡輕笑說。
張珪眼睛一亮,頓時坐了過去。
鄧剡的姿態實在是很優雅,細白手指緩緩撥弄著如月的菱角,不疾不徐,好像彈琴一般,濺落清脆的響聲。
看起來就很美味的樣子。
張珪十分開心,一人乾了整盤菱角。
見於謙伸出手,似乎想要跟他搶食物,他十分警覺地抱著盤子轉了個身:“想都彆想!要吃你自己去旁邊拿,這是老師給我的!”
於謙:???
救命,他隻是想拿一下旁邊的毛筆而已。
……
這菱角仿佛有什麼特殊病毒buff,第二日,吃了菱角的人接連生病。
就連吃得最少的張千載都在家裡休息了一天,為此憂心如焚,十分擔心自己耽誤了計劃。
於謙更是發燒躺了好幾日。
期間,因為張珪同樣生病,張弘範找了一大堆醫者上門,也順道來看了一眼於謙,配了一堆藥。
他總算退了燒,但並不十分精神,隻好百無聊賴地躺在榻上看天幕。
天幕上。
眾人因為於謙突然的生病,陷入了爭執。
【魏武帝曹操】:此事必有蹊蹺。
【吳大帝孫權】:陰謀家看什麼都好像有人要害你!
【吳大帝孫權】:依孤看來,他們就是單純忘了煮菱角,食物中毒罷了,天下哪有生吃菱角的道理!
【大秦天王苻堅】:菱角為什麼要煮熟吃?
【南唐後主李煜】:北
() 方人,
說了你們也不懂。
【魏孝文帝元宏】:北方人怎麼了,
我北地浩渺萬裡,能征善戰,打你一個南方區區小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明宣宗朱瞻基】:就是,南方終年不見雪,有何值得驕傲之處?
【梁武帝蕭衍】:菱角生吃會致病,這是我們南方人都知道的常識吧。
【晉明帝司馬紹】:愚蠢的北方人張珪喲!
【魏武帝曹操】:孤可不信這麼多人一起食物中毒。
【魏武帝曹操】:明顯是有人要害他。
【北齊神武帝高歡】:於謙初來乍到,誰會想著害他?
【漢光武帝劉秀】:指不定是衝著文天祥,或者是張珪、張弘範父子來的。
【宋孝宗趙瑗】:不會是王炎午這廝投毒吧?!
【武悼天王冉閔】:你們腦洞也太大了,菱角是張珪買回來的,王炎午針對的是文天祥,不是張珪。
【宋仁宗趙禎】:可能是那些民間義士,想要投毒造成混亂,趁機救出文天祥,結果沒想到菱角被其他人吃掉了。
【陳文帝陳蒨】:朕覺得就是單純的食物中毒。
【陳文帝陳蒨】:張千載吃得最少,所以恢複最快。
【蜀後主劉禪】:是不是於謙寫紙條的時候,墨水滴進菱角裡麵,汙染成毒了?
【蜀後主劉禪】:墨水是有毒的。
【蜀後主劉禪】:朕小時候跟著相父學習,為了肚子裡多些墨水,就喝了小半瓶,差點沒救回來。
眾人:“……”
劉阿鬥,果然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男子。
【秦昭襄王嬴稷】:這個劉禪是哪一家的孩子,蠢到本王都有些憐愛了。
【宋孝宗趙瑗】:嬴稷:對你投以大魔王的關愛凝視.jpg
【宋孝宗趙瑗】:@於謙,恢複了記得上來發個消息,朕很擔心你。
【宋仁宗趙禎】:真是奇怪。
【宋仁宗趙禎】:於謙生病了,朱祁鈺怎麼不說話?
【漢宣帝劉詢】:對哦,以前這種時候他都衝在第一個的。
【明.景泰位麵.吏部尚書王文】:陛下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今天忽然昏過去了。
【陳文帝陳蒨】:啊,擔心。
【大秦天王苻堅】:朱祁鈺不說話,總感覺氣氛少了點什麼,快點好起來吧。
【明宣宗朱瞻基】:小鈺現在如何了?
【明.景泰位麵.太醫院院使董宿】:回宣德皇上,臣等已經把陛下送回去休息了,情況還算穩定。
【宋孝宗趙瑗】:祝小鈺早日康複!
【明宣宗朱瞻基】:???宋孝宗,小鈺是你能喊的?(拔刀)
【宋孝宗趙瑗】:就要喊,就要喊!
【宋孝宗趙瑗】:@景泰皇帝朱祁鈺,小鈺小鈺小鈺!
景泰位麵。
眾人因為朱祁鈺忽然倒下,頗有些手忙腳亂。
石亨和徐有貞對視一眼,覺得機會來了。
趁一群人簇擁著景帝,二人悄然退後,偷偷摸摸往外走,準備前往南宮找那一位。
“想去乾什麼壞事?”
一道涼涼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
天官王文似笑非笑地走過來:“老夫等了這麼久,可算是抓到你們兩個的把柄了。”
二人大驚,立刻辯解。
王文拍了拍耳朵,一臉不屑:
“什麼,你說你啥都沒做,感到很冤枉?你懂不懂什麼叫「意欲之罪」啊,你心裡肯定想了些不好的事情,我可沒汙蔑你!”
“來人,速速拖下去關起來!”
天幕上。
也有人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北齊神武帝高歡】:景泰位麵的各位,這個節骨眼莫忘了看好堡宗,省得他出來作妖。
【北周文帝宇文泰】:賀六渾果然是帶陰謀家!
【北周文帝宇文泰】:不過朕也同意,堡宗實在太丟人了。
【宋太宗趙光義】:乾脆讓堡宗畏罪自殺,寢疾薨,或者中毒死吧。
【清聖祖康熙】:趙二,你是懂殺人的。
【明.景泰位麵.吏部尚書王文】:各位放心,堡……不是,太上皇,在南宮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明.景泰位麵.吏部尚書王文】:看守他的人裡三層外三層,都是死士,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晉元帝司馬睿】:那就好。
【宋哲宗趙煦】:祝朱祁鈺早日康複。
【陳宣帝陳頊】:早日康複+1
於謙看到這裡,眉峰緊鎖,忽而生出了一種時不我待的急迫感。
副本內世界的時間流速,和外界存在差異。
或許裡麵過了幾十年,景泰位麵也隻過去一兩個月。
然而,他離開的時候,朱祁鈺的病情就已經不太妙了。
若是這一兩個月中再出變故……
於謙憂心忡忡地歎息一聲。
如果放在以往,也許這份憂慮隻能潛藏在心底,生根發芽。
但他現在是有先生的人啦!
於謙到隔壁,敲了敲窗戶:“先生,你在嗎?我沒打擾到你吧。”
文天祥正在燈前,寫著一闕詩。
夜間燈花明滅,攏在他握筆的那隻手上,漾出一層清溪水波般的柔光,潔白如玉。
他溫聲問:“怎麼了?”
於謙默坐了一會,直到心思沉靜下來:“我擔心家鄉的人出事……”
文天祥頓筆看向他:“現在還能回去麼?”
於謙苦惱地搖搖頭:“就是因為不能回去,所以才擔憂啊……若真的置身風暴正中,反而心境坦然了。”
這時,朱祁鈺本人終於上線:
【景泰皇帝朱祁鈺】:感謝各位的關懷和提醒,暫時無危險。
【景泰皇帝朱祁鈺】:廷益可還好?朕很擔心你
。
於謙長舒一口氣,
立即回複道:
【明.景泰位麵.挑戰者於謙】:陛下,
我亦無事了。
【明.景泰位麵.挑戰者於謙】:京城正天寒地凍,滴水成冰,陛下宜當多加保暖,少為思慮,憂能傷人。來年初春,寒蕊新發,我定如期帶著獎勵歸來。
朱祁鈺臥在病榻上,捧著手爐,蒼白地笑了一笑。
“好”,他輕輕說。
然而這個笑容,還沒展開,就僵在了臉上,因為他看見了宋孝宗在瘋狂@他。
【宋孝宗趙瑗】:@景泰皇帝朱祁鈺,小鈺,你在嗎小鈺!
【宋孝宗趙瑗】:小鈺快回複我一下!
朱祁鈺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那份上吧。
宋孝宗趙瑗見他回複,立刻啪啪輸入:
【宋孝宗趙瑗】:看見沒有,他應了,朕就說可以叫他「小鈺」,憑什麼朱瞻基不讓朕叫!
【宋孝宗趙瑗】:就要叫小鈺!
【景泰皇帝朱祁鈺】:……趙小羊,朕看你著實是病得不輕。
【宋孝宗趙瑗】:朕確實生病了QAQ
【宋孝宗趙瑗】:@於謙,你能不能也安慰朕一下?
【宋孝宗趙瑗】:朕要求不高,你講兩句好話誇誇朕就行。
【大秦天王苻堅】:既然如此。
【大秦天王苻堅】:@於謙,朕的丞相王景略也生病了,於謙你能不能也慰問他兩句,雖然他聽不到,但朕可以日後代為轉述。
【魏武帝曹操】:苻堅實屬牛逼,每逢熱點就硬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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