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帝死了,死得很痛苦。

浩浩蕩蕩的萬千戰魂齊聚,各執刀劍走向戰場。

他們中,有白袍染血的將軍,有殉國焚身的親王,有一身傲骨的文士,有邊荒少數民族的土司首領,有流寇,有義軍,有商賈,有底層小吏,更有數十萬的普通百姓。

看起來似乎格格不入,但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近乎一模一樣的神情。

堅毅,決絕,肅殺,凜然無懼,百死猶未悔。

早已被經年無邊無際的鮮血與流火,淬煉成了堅不可摧的利刃。

這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大軍,卻注定會成為一支所向披靡的鐵軍。

他們從地獄劫火中歸來,重新握住了刀劍的那一刻,就已於此世無敵,誓要繼承前生遺誌,重開漢家天!

鄭成功高舉長劍,隻簡短地說了一個字:“殺!”

長天之下,萬古之間,烈日錚鳴,鐵甲怒嘯。

千裡的蒼茫流雲都隨之而迸裂,無數的高呼應和聲響起,一聲聲震蕩雲霄:“隨陛下出征!”

“戚家軍今日即便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會倒下,定要見到讓清賊授首的那一刻!”

“忠貞營誓死追隨陛下和李帥,儘斬韃虜,滅清複明!”

“江陰城八萬居民在此,回報八十一日之血債!”

“江南複社的各位文友們,今日就是書生報國、捐軀赴難的時候了!”

“順治賊子,你屠我揚州滿城,如今我揚州英魂齊聚,定要拿你愛新覺羅皇室的滿門性命來換!”

“天雄軍今日敢以死請纓,為陛下開路,還山河太平!”

“何妨舍此三尺軀,壘作他年帝國社稷一片瓦!”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

千千萬萬的聲音彙成了一曲鏗鏘的戰歌,沒有人擂鼓,也無需擂鼓,天地河川就是他們的沙場與墓碑。

此一去,踏天路,何妨永不回!

京師城內,約有數量十萬左右的守軍,其中很多都是八旗精銳,有著眾多大炮和火器,裝備精良。

然而,他們一旦對上了英魂大軍,就宛如紙糊般不堪一擊,接連被斬殺,洞穿了身軀。

順治帝見情況不妙,立刻高聲疾呼,想要分出去一部分八旗軍,回到後方屠殺漢人百姓,牽製這些英魂的注意力。

然而,八旗軍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義憤填膺的英魂們撕裂了防線,橫衝直撞過來:“畜生!”

他們懷著滿腔怒火,殺得人頭滾滾,滿天血雨飄零。

不時有人在高聲厲喝:“殺殺殺,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八旗韃子!”

清兵麵對如此絕境,自知今日難以幸免,反而將心一橫,爆發出了一股極強的悍勇力氣,四處拚殺,架起火炮轟擊,想拉著亡魂們一同下地獄!

大多數亡魂裝備都很糟糕,許多甚至是平民,僅有極少數裝備了強大火炮,一時間,麵

對著等情況,隻能和清兵進行以命換命的打法。

真.以命換命。

亡魂死了之後還會複活,一直到天亮時分才會徹底消散,一個個都完全奮不顧身,遍體鱗傷,用自己的性命為同伴們堆出了一條前行之路。

碧血染儘了殘陽,天際孤木飄搖,高懸的宮闕城垣仿佛都在呐喊聲中搖搖欲墜。

這是一場從日暮到夜深,空前慘烈的廝殺。

亡魂們殺不儘,正如世間的星火般,永遠不絕,即便暫時消退也會很快地卷土重來。

八旗軍終於被擊潰了,徹底被對方一次又一次的複活、如此的神跡給嚇壞了,一個個魂飛魄散,隻想著倉皇敗逃,終是被英魂戰士們一一斬殺乾淨。

城中的漢人百姓得到了喘息的餘裕,也都拿著任何一切可能用來當武器的東西,衝出來加入了戰場。

清廷所有的反撲都被徹底熄滅,眾多的親王貝勒將軍戰死,這座城市,即將徹底易主。

順治帝早就慌了神,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離開城垣。

戚家軍、天雄軍、忠貞營中各自都有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全方位無死角地盯著他,一見他有逃跑的跡象,就是許多的冷箭從四麵八方射來,勢必將他困死在城頭。

鄭成功提著劍,一步步走上城頭,朔風凜然吹動衣袂,仿佛迎風颯颯的不朽旌旗,獨自屹立在青天儘處,試手補天裂。

“一切都結束了。”

他一路廝殺而來,劍鋒猶在滴血,這漫溢的敵人之血倒映入他眼中,瞬息間,就燃起了一片搖天撼地的火海。

順治驚恐萬狀,拿過侍衛的刀想要作戰,卻嚇得連刀都握不穩,撲通一聲跌落在地。

“來人呐!快救駕……你彆過來!”

最後的一些八旗死士護衛著他,足足有數百人,順治見狀,剛想稍微鬆一口氣,卻見鄭成功揮劍斬下,直接就一連殺了十餘人,姿態輕描淡寫,什麼死士在他劍下都如此不堪一擊。

順治:?

同為帝王,為什麼他這麼秀!

這一刻,他恍然間回憶起,鄭成功的江山都是他自己從最早南澳島的一舟一師起,親手打下來的,既是君王也是名將,放在整個曆史上,都是相當驚豔的水準。

順治帝心中悔恨不已,早知道當年隆武朝庭覆滅時,就應當斬草除根!

他已經來不及再感歎,因為鄭成功身後的孫承宗、戚金等戰魂,很快如潮水般湧過來,將所有的八旗死士一掃而光,而後對著順治磨刀霍霍。

順治帝看著周圍紛飛的鮮血,過於恐懼,一下子軟癱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不要殺朕!朕讓位給你們!”

鄭成功冷然俯視著他,叫人將他綁起來,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順治隻有一個,但想要殺賊的亡魂卻有這麼多,個個都跟清廷仇深似海。

如今元凶首惡在此,誰不想體會一下手刃仇寇的樂趣啊。

當即,他靈光一閃,有

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把他拖到下方空地上去,那裡四麵開闊。()”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麼好的事,怎能不人人參與!

戰魂們紛紛高呼:“好,聽陛下的!”

很快,順治久被高高地掛在了架子上,渾身顫抖,麵如死灰,一柄利刃穿胸而過,將他直接釘死在那裡。

不遠處,眾多的英魂戰士團團圍攏,裡三層外三層。

有的提刀,有的握劍,有的揮鞭,有的手持馬槊,有的拈弓搭箭,儘數對準了順治一人。

鄭成功開始倒數:“三——”

“二——”

英魂們都在旁邊蓄勢待發。

亦有人已然壓抑不住情緒,正在號啕大哭:“我江陰滿城百姓,於此見證靼清覆滅!”

“爹,娘,還有我家中殉國的三十四口,你們都看見了嗎,韃子終於死了!”

“嘉定、四川、廣州、廈門、之屠、湘潭、南昌、贛州、大同、汾州、海寧......所有死在清兵屠/殺中的人,從此都可以瞑目了!”

“天雄軍主帥盧象升,攜二萬陣亡將士觀禮順治之死,亂槍為賀!”

“忠貞營李過,來報當年九宮山之仇,韃子作亂屠殺之恨!”

“大明督師史可法,代表揚州百姓射出這一箭!”

“子曾經曰過,順治你死有餘辜,死一萬次都不為過!這一劍,為的是你殘害四方、妄圖打斷漢人脊梁的剃發易服!”

“順治賊子吃我一鞭!”

“本王速速給他來一個白刃穿心!”

“嗷嗚——”

“正打仗呢,誰家的滾滾跑到這裡來了,還不趕緊抱走!”

李定國忙道:“對不住!”

他疾步走過去,將小滾滾抱起來。

這糯米團子忙活了一大通,早就累壞了,睜著烏黑清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仿佛一隻乖巧的毛絨玩具。

本來吧,明軍們都在城外,萬分緊張地注視著裡麵的發展,生怕自家陛下有個三長兩短。

待看見英魂大軍出現,個個振臂高呼,歡欣鼓舞!

就說嘛,陛下無所不能,怎麼可能有他完成不了的事!

然而,也正因為此刻鄭成功和英魂大軍都在城中,明軍反倒不敢再輕舉妄動,用火炮進攻,生怕產生誤傷。

一時間,居然隻能乾看著,心中焦灼不已。

恰在此時,小滾滾忽然動了起來,趁著清軍那邊都在交戰,沒有留神城外,一下子蹭蹭爬上城牆,飛快地溜過去,爪子撥弄幾l下,就在裡麵打開了城門。

眾人:!!!

驚呆了我的天,不愧是陛下的滾滾!

明軍大軍趁機一擁而上擠入城中,轟轟烈烈,踏遍如雲,正好趕上對順治的圍攻。

鄭成功朗聲道:“三——”

霎時間,無數的攻擊鋪天蓋地而來,儘數

() 對準了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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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直接轟成了碎片。

等許久之後,精疲力竭的戰魂們發泄完畢,回過神來,赫然發現順治……已經到處都是,根本就不知道哪一塊才是他了。

一切都結束了。

但對於能夠重返人間的亡魂們來說,這隻是一個開始。

他們在了卻心事之後,仿佛終於真正地重活過來,在血與火之間互相凝望,隔了一整個歲月的滄桑。

許多亡魂都是一同赴死的戰友,又或是生前有所交集,彼此熟稔。

瞿式耜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顫抖地拉住了同樣和他一道在桂林城殉難的張同敞,二人四目相對,忽而落淚,失聲痛哭。

這哭聲回蕩在茫茫宮闕、渺渺城池之間,仿佛激蕩起了什麼彆樣的情緒,一時間,竟是在所有人群中蔓延開來。

它充滿了苦澀與悲涼,哭天地,哭人間,哭此身已逝家國淪亡,哭天下百姓無人不苦。

卻又蘊含著無限的滄桑和希望,在這樣大獲全勝、劫後餘生的時刻。

他們遇見了最好的帝王,帶著他們打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

在未來,鄭成功一定會帶著大明乘風破浪,屹立絕巔。

雖然那個蓬蓬勃勃的新時代已經不屬於他們,可他們,至少知道了未來會有那樣一個時代存在,而不必在絕望中,一無所知地死去。

亡魂當中,即便是年代最早的天啟帝師孫承宗,也是出生於純粹的動蕩亂世,基本沒有見過一天真正的盛世該是什麼樣子。

更不用說十六歲的夏完淳這樣的,一出生就是江山傾覆,四野板蕩的動亂。

支撐著英雄們前進廝殺的,是想象。

想象他們的犧牲,可以換來無限光明的前景,讓後人可以行走在陽光下。

現在大明確實會走向一個輝煌燦爛的未來,這讓亡魂們的一切慷慨悲歌、灼燙熱血都沒有白費,即便是在此刻死去,也已經死而無憾了。

孫承宗熱淚盈眶,喃喃道:“這真是太好了啊……”

……

英魂們很快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開始互相攀談起來。

江陰百姓正在圍著閻應元絮絮叨叨,史可法見到了從前的老上司盧象升,走過去問候。

秦良玉和戚金有著渾河之戰的交情,正並肩而立,大發感歎。

忠貞營的李過見到了從前的「聯明抗清」發起者,大明最後的傑出政治家堵胤錫,一臉驚訝地問:“堵公,你怎麼也死了?”

堵胤錫:“……”

不是,李赤心,你禮貌嗎?

他微笑道:“托您的福,忠貞營太能吃了,我為了給大軍籌集糧草,四處奔波,染了瘴病而死。”

李過隻能尬笑。

夏完淳正在人群中四處溜達,忽然被一隻手揪住了後衣領。

他一回頭,見他的老師陳子龍,正立在一株經冬清寒的霜樹下,對他露出了一抹甚是好看、但充滿

() 了殺氣的微笑:

“存古,

你要不要好好解釋一下,

為師當時明明寫信讓你走了,你為什麼還是死了?”

夏完淳:“……”

哦豁,要完!

小夏正滿心愁苦,想著該如何萌混過關,忽聽見旁邊傳來了一聲顫抖的呼喚:“子龍!”

陳子龍聽見這道聲音,霎時如同被一道利箭穿胸,釘在原地。

好半天,才艱難轉過身來,顫抖著聲音說:“夫人?”

柳如是從明軍陣營中出現,撥開了一重又一重的人群阻擋,飛奔過來。

陳子龍如夢初醒,也同樣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尚未開口,淚水已先流了出來:“真的是你……夫人!”

二人相擁而泣。

被無情扔到一邊的夏完淳:“……”

很好,師母來了,這下他完全不用擔心了。

無數的明軍也接連湧入了此地,他們幾l乎每個人都有親人摯友戰死,如今,就身在這些亡魂大軍中。

亡魂們自然也有許多放不下的親人。

兩方都在互相尋找著,急切地想見到自己遣懷掛念的人。

張煌言迎著人潮,四處行走,望見一個人,忽然淚水奔湧而出:“父親!”

當年為了抗清,他一個人出征在外,招募義師,就連父親去世都未曾歸家見上最後一麵,認為是平生憾事。

戰魂張圭章迎麵向他走來,滿麵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蒼水。”

李定國提著小滾滾,本想去找鄭成功,但此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吵吵嚷嚷。

他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在費力地撥開人群,大聲呼喊他:“二哥,這邊這邊!”

他定睛一看,是上次戰死在新會城的蜀王劉文秀,還有一群從前的西營將士,正在使勁向他揮手:“大家都在這裡,你快過來!”

李定國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隆武帝在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鄭成功,可能這就是父子之間的靈犀相通吧。

他滿頭白發如雪,氣質淩厲,眉目挺拔,看起來一派英姿颯爽,縱然龍袍上落滿了血痕淩亂不堪,卻也絲毫風采不減,反而襯出了一種長河血日般的蒼茫肅殺。

鄭成功丟下劍,怔怔地看著父皇向自己走來。

也許是“近鄉情更怯”,一時間,他竟有些遲疑,不知該說什麼。

直到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背脊,將他攬入懷中:“好孩子,你這一路翻山越嶺、披荊斬棘到如今,真的辛苦了。”

“此生從生到死,你都是父皇最大的驕傲,何其幸甚,當年能遇見你。”

一點冰冷的水痕仿佛天星搖影般,輕輕墜落。

隆武帝笑著看他,眸光溫和如月:“朕知道,這些年間錯過了太多你的成長,給朕從頭好好講一講吧。”

鄭成功沉默許久,也笑了笑:“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要從那年我焚青衣開始說起……”

……

總而言之,

所有人都在交談,

或哭或笑,隔世之後,生死之交,再度相逢。

然而,就在此時,空氣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呼喊:

“阿爹————爹————!”

這一聲嚎叫,實在是太過於響亮,也太過於慘烈了。

一波三折,宛如驚雷般回蕩在天際,讓人很難想象一個凡人的嗓音居然能喊出這般效果。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戰魂和活人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無論原本在乾什麼,痛哭流涕也好,互訴衷腸也好,在做其他任何事的也好,都一齊抬頭,萬分驚訝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迎著無數道目光的注視。

十九歲的臨國公、少年將軍、抬棺死戰、高山自焚的真.鐵血戰士,一路狂奔著越過重重人群,飛撲過去,以一個考拉上樹的姿態,直接掛在了他義父李過身上。

“阿爹阿爹阿爹”,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抱住了對方,“我好想你呀!”

眾人:吃鯨.jpg

這居然是李過的兒子?!

笑死,任你李過英雄一世,到頭來,還不是要被自家崽崽上樹。

李過:“……”

為什麼他明明已經死了,卻還能體會到社死的感覺?!

他有些無奈地低下頭,推了推李來亨:“小亨,你先下去,這麼多人看著。”

“絕不!”

小老虎手腳並用,緊緊地纏著他,死活都不肯放開,聲音中很快染上了一絲哽咽:“我知道,一鬆開手,阿爹就會不見了,就像那年在南寧……”

李來亨吸了吸鼻子,看起來脆弱極了,一點也不像獨當一麵、威風凜凜的明軍主將。

李過摸了摸他毛絨絨的發頂,語氣低柔又可靠:“莫怕,沒事了啊,有爹爹在。”

可是,小老虎哭得越來越凶了,滿臉都是淚水。

他平日一向很堅強的,唯獨此刻,和最親近的人靠在一起,心中卻忽然就一下子充滿了委屈,湧出好多好多的話想和對方說:

“阿爹,你走之後很多人都欺負我,忠貞營到處受刁難,我也過得很不好。我做夢都想見你一回,可你怎麼總也不來……”

李過歎了口氣,抬手給他輕柔地抹去眼淚,抱著人走到一邊,準備哄自家小孩:“各位,見笑了。”

眾人紛紛表示理解,都給他讓開了一條道。

風中不時傳來了李過的低語聲,萬分輕柔:“好啦,是爹爹的錯,回來得太遲。”

“我隻能留到日出之時,不剩幾l個時辰,小亨不想同我講講這些年的故事嗎。”

“你說什麼,未來那個漢奸李國英,逼你在茅麓山上自焚了?!真該死,他已經死了又如何,走,爹爹這就帶你去把他的鬼魂召喚出來,虐殺一通!”

“小亨說不想去啊,也是,為了這麼一號人浪費時間不值當。”

“莫哭了,爹爹答應你,以後經常到夢

中來見你。”

……

“這就是凶神惡煞的第二代闖軍領袖嗎”,忠肅公盧象升兩眼發直,說話都有點飄,“跟我見過的那兩個一代完全都不一樣。”

他當年可是一連打敗了兩個闖王,高迎祥和李自成來著!

眼前這個寵崽狂魔是誰啊,反正他不認得!

忠貞營的老朋友堵胤錫,聞言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盧公習慣就好,他們一向都是這樣相處的。”

鄭成功旁觀了一出鬨劇,啼笑皆非地搖搖頭,收回目光。

忽見身邊隆武帝拉著他的手,正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皇兒……”

這語氣,真可謂平沙回雁,一波三折,和方才的李來亨竟有許多異曲同工之妙。

鄭成功一瞬心生警覺,難以置信地詰問道:“父皇,你不會也想讓我像他一樣吧,絕無可能!”

他堂堂天下之主,難道不要麵子的嗎?!

“好吧,皇兒說了算”,隆武帝頗為遺憾地說,神色中居然還帶著一絲惆悵。

唉,孩子長大了,不像小時候一樣愛撒嬌了。

歎息。

鄭成功涼涼地看著他,仿佛在思考,自家父皇是不是還魂的時候出了點問題。

隆武帝麵對他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麵不改色,熟練地轉移話題道:“父皇深感遺憾,中間睡了太久,直接錯過了你的登基即位……”

鄭成功陡然想起一事:“不,我隻是昭告天下,還沒有正式登基。”

隆武帝錯愕地看著他,慢慢反應過來:“你是想等打入京師,完成一統之後再登基?好,很好,這個安排再好不過了。”

如果可以的話,沒有誰想在半壁河山上稱帝登基,又或者隻有一州之地。

但他經曆過當年唐魯之爭,深知隻有事先登基,才能在大義上占據名分,立起旗幟。

而鄭成功沒有這樣做,隻能證明他個人的影響力已經遠遠大於明廷的帝位,他一個人,就代表了當世的人心所向。

“太好了”,隆武帝又重複了一遍,眼眶濕潤了。

他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確定,他的孩子未來會是一個遠勝過他百倍的千古明君。

朱聿鍵這個名字,原本或許平平無奇,但終將因為和鄭成功聯係在一起,而萬古生光。

鄭成功抓住他的手,心中有個念頭如驚電般閃過:“我現在就登基,我要讓你、讓所有戰魂見證我登基。”

隆武帝:???

他頓時驚呆了,立刻道:“不可!時間如此緊迫,這如何趕得上?”

這個消息如風一般傳遞向周圍,所有人頓時大驚,紛然聚攏過來。

一來,他們震驚於鄭成功居然決定打進京城再登基,可見,一開始就是奔著平定天下來的。

滿目河山,少一寸土都不行,當真是讓人感佩不已。

二來,如果要現在舉辦典禮的話……

陳子龍皺

眉問:“太倉促了,一切都沒準備,怎麼做得到?”

“讓我來籌備吧!”

孫承宗卻斷然道,眸中漾起了希冀的清光,“當年天啟陛下的登基就是我操持的,這一套流程我了如指掌,一定可以在天亮前解決。”

史可法立刻勸阻:“不妥!自古以來,豈有天子在夜間登基,大不吉利!”

他一向重視禮節,當年,弘光在南京即位,典禮辦得亂七八糟,當時他就覺得是不祥之兆,大事不妙,後來弘光朝廷果然一年多就遭到覆滅。

所以,史可法對這一點特彆忌諱:“況且,京師大戰方休,血氣充溢四野,環境險惡,這等情形如何能作龍興之地?切莫惡了新朝的氣運!”

李過卻直言道:“就是你們文人總有一堆顧忌,搞什麼有的沒的。我就是想在消散前,見到陛下登基,這樣我死也瞑目了。史閣部,你敢說你不想?”

史可法一噎:“當然想,但是……”

比起自己個人的心願來說,肯定還是國家的前途未來更重要啊!

很多人也都表示了相似的意見,反正他們已經知道未來會有一個很好的時代,這就足夠了。

至於說,不能親眼見到鄭成功登基,隻是稍有遺憾,比本來亡魂們沒回來的那種情況肯定是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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