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累的嗎?

烏憬剛泡完熱湯,被宮人帶回禦書房時,寧輕鴻依舊坐在禦桌前的太師椅上,抵著額看著內閣稟報上的朝事。

今日下午他們在禦書房開了個小朝會,烏憬睡又睡不著,也不敢揮開寧輕鴻的手,隻能一下又一下地在對方的手心裡輕輕地眨著眼。

索性沒過多久,晚膳的時辰又到了。

畢竟是十日的事,小朝會一時半會兒議不完,烏憬以為自己還要餓一會兒,寧輕鴻會跟這些大臣繼續商議,但拂塵提了時辰後,對方卻不顧還有臣子再彙報,徑直站起身,讓他們回府寫在折子上,今夜呈進宮。

烏憬莫名想到了罪惡的資本主義。

寧輕鴻就是那個自己不想加班,讓手底下的員工加班的老板。

用完膳後,烏憬就去洗漱了,換了身輕薄的外衣,披了件白色的狐裘。

他還不太適應古代的皂角澡巾,泡湯子泡得慢,洗澡前還得裝作耍性子,把想讓伺候他沐浴的宮人們趕出去,穿好裡衣後,再讓太監幫自己穿麻煩的外衣。

這麼一趟下來,寧輕鴻早就回了禦書房。

烏憬重新回龍椅坐下,趴在桌麵上看著換了一身常服的寧輕鴻。

他很無聊,隻能眼巴巴地盯著人。

對方換了身青色長袍,墨發半披散在身後,即使裡三層外三層,也不難看出頎長的身型。

蘭膏明燭下,衣青色愈發顯濃。

寧輕鴻探出長袖的手顯得極為蒼白,跟烏憬瑩白的膚色很是不同。

那些大臣晚膳都沒吃吧?

這朝事才能這麼快寫完送來。

他怎麼都不累的?

好像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怪人。

烏憬盯著對方分明的粗大指骨,看他翻動著一頁又一頁,倏忽間,寧輕鴻不緊不慢地垂眸看過來一眼。

“烏烏沒有事情做會不會很無聊?”

毫無預兆的提問。

烏憬下意識點頭,又怔住,小心翼翼地搖頭,“烏烏陪哥哥。”

好險,差點讓大腿不高興了。

寧輕鴻笑了下,不再出聲。

慢慢的,宮人添了一輪又一輪的燈油,烏憬犯起了困,他悄悄看了眼還在專注看公文的寧輕鴻,俯下身自己脫了鞋襪,爬上龍椅,已經學會用裘衣蓋住身體,蜷縮在椅麵上入睡了。

烏憬迷迷瞪瞪地睡下,渾渾噩噩間不知睡了多久,隻覺耳邊的翻頁書寫聲似乎一直沒停過,他一直睡得不太安穩。

耳邊一有異動就被吵醒了。

隱隱約約聽見拂塵的聲音,“爺,子時了,您該歇息了。”

零點了嗎?

烏憬模糊地睜開一雙眼,似乎聞見鼻尖傳來一點酒香,瞧見寧輕鴻手中端著個玲瓏剔透的玉盞酒杯,姿勢閒適。

酒香幾欲醉人。

他手上又換了本公文,好像不是公文,是探子呈上來的密報,烏憬看到垂首站在寧輕鴻後頭的暗衛了。

正迷蒙瞧著,卻又被注意到自己醒了過來,一隻熟悉的手心伸過來,安撫般蓋住烏憬的雙眼,於是呼吸間的酒香又染上了安神香的味道。

“吵醒烏烏了?”

“睡吧。”

困意再上湧,烏憬不知不覺抱著寧輕鴻的袖袍睡去,最後一個念頭是——為什麼他還是看著一點都不累?

沒多久,他又醒了一回。

似乎有人正俯身抱起他,低低笑著,嗓音很輕地無奈說了句,“怎麼這麼喜歡抱我的衣角。”

懷抱沒有沾染上酒香,隻剩下鼻尖衣襟處,讓人很安心的味道。

他又睡下。

因為天子抱著不放,寧輕鴻今夜又宿在宮中,五更曉起,又到了上早朝的時辰。

拂塵立在簾帳外,輕聲喚著,“爺,卯時了,該起了。”

很快,簾帳內就淡淡應了一聲。

……卯時?五點了……

烏憬翻了個身,快滾到床角裡麵,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忍不住捂住耳朵。

好吵。

他睡得不安穩,又翻了個身,手心還拽著什麼東西,迷迷瞪瞪地睜眼去瞧,發現是一角的青色。

誰的衣服?

他的嗎?

似乎有人從他身旁下了榻,烏憬茫然睜眼看去,他還沒徹底清醒,目光落不到實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瞧些什麼。

在發著呆。

簾帳外人影綽綽,

一刻鐘後,突然被人掀起。

烏憬微微睜大眼。

他看著寧輕鴻一身紅袍官服,鶴補如仙,俯身靠近,連帶著刺目的紅也向他靠近,眉眼似是帶笑,“烏烏醒了?”

烏憬大腦一片空白,他腦袋都是暈乎的,給出的情緒也完全真實,下意識瑟縮著後退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佯裝困惑,“哥哥?”

他怎麼又跟這人睡一張床上了?

他抱著的是他的衣服嗎?

他沒有自己的床嗎?

為什麼大清早嚇他!

烏憬看寧輕鴻微微沉著眉眼,饒有興致地瞧著自己,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說,“烏烏昨夜不是說無聊嗎?”他語速不快,似乎是才想到的事,笑,“沒事,今日便不無聊了。”

話中似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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