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問時沒得到回應,還並不覺得委屈,現下再回想起來,又覺得當時寧輕鴻隻淡淡一句“無甚好說的”,怎麼看都像避而不答、轉移話題之舉。
越想越覺著刻意。
瞧見小主子情緒低落,拂塵也不敢隨意搭話了,兩位主子的事,還事關千歲爺,他怎麼敢摻和進去。
隻得一路無聲地帶著陛下去了禦花園。
那隻瘸腿的小野犬在禦花園的草叢裡撒潑撒得正歡,因為是天子養得,九千歲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下此地的宮人都把這隻狗當個主子一樣供著。
養得它毛光水滑。
烏憬本以為他出宮這麼久,這隻小狗應當不記得自己了,不曾想他才靠近沒多久,還在撒歡兒跑的小野犬就晃著尾巴轉了一圈,鎖定在遠處的少年身上。
而後拖著殘腿就歡快地跑了過來。
烏憬不曾想它還記得自己,先前低落的情緒一下掃空了,又怕嚇走這隻小狗,蹲下的動作都比先前慢了許多。
試探地摸了摸這隻小野犬。
因著快到午時,日頭也比先前旺盛了許多,秋日的風不再寒涼,是極為讓人舒適的溫度。
宮人也早將過季的花種移植,栽了新的進來,禦花園一眼望過去,同春日無甚區彆,都是當季開得正豔的話。
蟲鳴鳥叫聲漸起,
呼吸都變得清新。
烏憬摸著小狗,剛剛在越級殿被奏折朝事弄得暈乎乎的腦袋跟坐累的身子都緩了過來,有些悶悶的心情也有一點舒暢了。
比先前要好上許多。
是該出來走一走的,
那人說的沒有錯。
烏憬摸著小狗的手一頓,想到寧輕鴻,又有些悶起來。
這隻小野犬感知不到他的情緒,隻歡樂地翻著肚皮。
烏憬隻得陪它玩了好一會兒,抱著小狗到涼亭裡坐下來,渴了喝些熱茶,餓了吃些點心,吃飽穿暖後,今早沒睡好覺的後果這時冒了出來。
他困了。
烏憬身旁雖然跟著很多宮人伺候,但不知是誰特地吩咐過,貼身跟著他的隻有拂塵,其餘宮人都低頭垂眼地候在遠處。
他對拂塵有些熟悉了,也沒有丟不丟麵一說,徑直扯了扯身上披著的狐裘,摸了摸鋪得軟乎的小榻,準備就在這睡一會兒。
少年抱著懷裡的小野犬,沒一會兒就睡下,他翻了個身,有些無聊的小狗又跳了下來,自個跟自個玩去了。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烏憬是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
這場午後秋雨早就該來了,雖然雨勢並不大,但好在填了幾分乾涸,隻是陰雲遮了陽。讓人分不清今夕是幾時。
“陛下?您醒了?”
“您睡了一個多時辰,這都未時了,奴才這就給陛下呈午膳上來?”
烏憬有些懵,抱著狐裘睡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睡了這般久,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在這裡吃,回去吃。”
跟旁人一起吃。
拂塵一下就聽出了天子的言下之意,他麵色露出幾分為難,“陛下可是想同千歲爺一起用膳?”
烏憬點了下頭。
“這……千歲爺早便出宮回府了。”
“離宮前說了,讓陛下暫且在養心殿住幾日。”
這兩句話分明並不難聽懂,沒有咬文嚼字,也沒有賣弄文采,簡簡單單得讓人猝不及防。
也讓烏憬一個字都不聽懂。
“他……走了嗎?”過了許久,少年才愣愣地問,“自己出宮了?”
拂塵頷首應是。
那他呢?不跟他一起用午膳,一起在禦花園玩,一起睡午覺,自己就出了宮回去了。
那他呢?
又在心裡委屈地問了一遍。
烏憬安靜了許久,才小聲問,“他是不是……又生病了?”
拂塵身子都快躬到地底裡去了,擦著額上的冷汗,不知自己怎麼就遭了這份罪,生怕自己一個說不好,讓天子不高興了,千歲爺曉得後治他一個死罪。
“興許是……是因為今日落了雨?千歲爺心情有些不佳?”他忙裡忙外地補充著,“爺既然吩咐了下來,那心裡頭還是記掛著陛下的。”
“隻是陛下您瞧瞧,這陰雨天看著人心裡直發慌,千歲爺怕也是因此……”
拂塵不敢再說,隻道,“陛下還未用膳,若是餓著您,奴才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他行禮,“老奴這就下去。”
“等等!”
少年天子道。
太過突然,也太過猝不及防。
其實這次的毫無征兆,同先前的每次都大差不離。
這種事向來是連當事人預知不到的。
隻是烏憬現在滿腦子才想著寧輕鴻才跟自己說過不久的那一句話——“若是哥哥不在了……”
他心底止不住地發慌。
拂塵又拭了拭冷汗,“陛下儘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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