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就位時,有場記在鏡頭外代為倒計時。
“三,二,一,開始!”
鏡頭自一尊文火慢煎的藥鼎開啟,後方模糊的身影隨變焦逐漸清晰,是苔族藥師在對愁容滿麵的姬夫人低聲交代病況。
那一盞酒花,用的是最老辣的噬心毒,再這樣拖下去……生還的概率隻會越來越小。
雖然有各路靈藥補品千方百計地吊著姬齡的命,但一度剽悍善武的少將軍也困頓於病榻之上。
初時還有意識,勉強能與人交談幾句,後來便是翻來覆去的高燒,手上青筋有時候會泛起詭異的烏青色,是毒素翻湧的征兆。
這樣的毒,一般的藥草良方都解救不了,太醫們前後都來看過,看完便一個勁搖頭歎氣,像是已經看見接下來便是英年早逝的景象,覺得無奈又惋惜。
也就在這樣悲涼又惶然的初晨裡,有馬蹄聲疾馳而來,竟然聽著越來越近。
姬夫人原本在掩麵揩去淚痕,聞聲也是一驚。
“侍衛家丁都在哪,居然沒有人攔?!”
藥師正在交代方子,感覺要出事了便立刻看向應聽月,後者微微搖頭,示意他鎮定著站這。
可是——自皇帝托病不再上朝之後,仍然偶有官員失蹤的事發生,人人自危不敢逾矩,京中一片壓抑。
現如今,誰還敢騎馬闖進將軍府,這樣囂張跋扈地衝進來?!
那馬蹄聲竟然是越奔越快,飛過門欄不顧內院避諱,直身衝撞而入。
應聽月手中的藥碗都來不及放下,就這麼端著一路快步迎出去,終於親眼看見銀發飛揚的元錦再度回來。
他在換魂之後匆匆沐浴更衣,被蛇骨婆婆放出地牢,揚鞭打馬衝過來找姬齡。
皇後沒事,首輔沒事,需要保住的人幾乎都沒有事,哪怕皇帝被換了個殼子,江山也依舊穩固。
可是姬齡——姬齡他!
“陛下!!”姬夫人領著一眾女眷顫聲下跪:“恭迎陛下聖駕!!”
她們都不知道姬齡是怎麼中的這個毒,一切來龍去脈都諱莫如深,也不敢貿然探聽。
老夫人疑心過是宮闈裡有人對姬齡下手,可始終想不通緣由,一日一日地同少夫人一起守著府苑,望著昏迷不醒的孫兒神形憔悴。
元錦翻身下馬顧不得攙扶她們起身,長袍飛揚著奔入院內,在濃重藥霧裡一眼看見嘴唇枯白的姬齡,半跪著抓他的手。
“姬齡——”
他這一聲帶著怒意痛苦,竭力要把眼前人喚醒:“我回來了,是我回來了,你看看我!!”
“姬齡,你看著我!!”
應聽月瞧見蛇骨婆婆的軟轎緊隨而來,示意侍女們先把涕淚交加的姬家女眷攙扶下去,說請了高人來為他診脈療毒,期間可能有蛇鼠出沒,還請避讓。
姬家老夫人見天子都來為他喊魂,更是愁上心頭,執意不走。
蛇骨婆婆慢悠悠從轎子裡出來,見前麵有人擋著,隻慢悠悠道:“我還帶了藥童來,等會要放血療毒。”
“老夫人,這男童血有煞氣,若是衝撞了你,姬齡也不會心安的。”
眾人連連謝恩,以為是皇帝派秘醫前來救命,這才聽言退到側廂房等候。
無關人走後,元錦仍緊抓著姬齡手腕,像是不認識這個神色枯槁的病人。
“是誰害了他?!”他說這話時,青筋都微微繃著:“是誰?!”
我要讓那個人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小乞丐見這眼熟的高個子穿著龍袍,心裡猜想他怎麼變成皇帝了,有些害怕地躲在老婆婆身後。
應聽月靠著床柱,低頭吹著藥。
“藍子真換魂之後,借你的口,逼他自刎。”
元錦牙齒咬得很緊,怒極反笑。
“藍子真……藍子真!”
奪魂之仇,殺友之仇,今後都要讓你償還千百倍。
你的哥哥,你海島上的國土,全都將不複存在!
蛇骨婆婆雙手輕扶著小乞丐的肩,示意他來看看這個病人的壽限。
小朋友遲疑了一下,小聲道:“已經沒有了。”
他從前打定主意,隻要看到命數不久的人,都不要說出來,省得招惹殺身之禍。
但是第一次被帶進皇宮看那個銀發囚犯的時候,那人一側三豎無橫,另一個七橫八豎,像是同時擁有兩個命格。
今天被帶來看壽辰時,一看是個重病不治的可憐人,他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可這歎氣聲激怒了元錦。
他轉身看向他們,恨聲道:“朕不允許,一定還有辦法救他,對不對?!”
苔族來的老藥師咽了口唾沫,憂心忡忡道:“是有……”
“快說啊!”
“碰到這樣的境況,也許隻能……以命渡命了。”
用你一半的元氣血脈,去救回他一半的肺腑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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