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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部電影的試鏡期限都在六月底,蘇沉沒有立刻鬆口,離開時接下了相關資料。
他沒有立刻回家,吩咐司機把自己送到蔣麓所在的四合院。
腳步一近,兩隻細犬就在門口歡叫起來,顯然是分辨出是自幼陪伴的主人回來了。
保姆匆匆用圍裙擦了擦手,過來給他開門。
“蘇先生,”她客氣道:“您來找蔣先生嗎?他在書房。”
蘇沉點點頭,剛邁進門一步,就被兩隻細犬繞著舔手,它們像是風火輪一樣樂嗬嗬地邊叫邊拱,恨不得躥到蘇沉懷裡去。
四合院還是老樣子,他仰頭看樹上掛的小畫眉,發現裡麵還多了一隻絨絨的小鳥,似是孵出來的新成員。
庭院裡的石榴樹長得十分茂盛,如今正是開花的時候,在一片碧意裡添了星星點點的碎紅。
一回到這樣的地方,像是整個人都可以靜下來。
蘇沉彎腰摸著狗狗們的腦袋,聽保姆講這兒的近況。
他來這裡次數很多,早已是默認的一家人。
保姆獨守院子好幾年,碰見能聊天的機會,單是說這畫眉鳥兒都能聊上好久。
她端來新沏的茶,又招待著山楂糕牛舌餅,生怕招待不周。
蘇沉在前廳等了好一會,眼瞅蔣麓還不出來迎人,索性進去找。
穿過貼滿海報的走廊,儘頭的眾多儲藏室都開著門,有一個房間裡能聽見窸窣的紙頁翻動聲。
蘇沉用指背敲敲門,瞧見小山堆似的劇本裡冒出一個頭。
“……你過來了。”
眼前場景像是什麼美式漫畫裡的誇張效果,大半書架空空蕩蕩,幾百個劇本把人淹沒在最底下,一時間連大腿在哪都難找出來。
“這是什麼新玩法?”蘇沉蹲在書山一角,幫蔣麓撥開胳膊的空隙:“你最近喜歡躺著看書?”
“我想抽出很底下的本子,然後就雪崩了。”蔣麓費力地支起身,胸口的十幾本書隨之滑落。
“舅舅之前挑的本子,估計是看上的全都留下來了……清點完大概有四五百本。”
“先不急著聊這個。”蘇沉忍笑道:“我得先把你撈出來。”
雪崩分散的很均勻,得虧沒砸出內傷。
他們臨時找了好幾個筐,按著題材分類把這些厚度寬度不一的劇本都收到筐裡。
有的劇本仿佛生怕被錯過,會特意在封麵上注明特色標簽,或者直接配以妍麗插畫,字體大小誇張。
凡是被過的本子,都會在書脊貼上綠色標記圓點。
而完全不感興趣的則被貼上紅點,扔到遠處另一個鐵筐裡。
儲藏室裡光線很暗,蘇沉跪坐在地板上一本本仔細捋好,碎發拂過臉頰,落在眼側一晃一晃。
蔣麓動作變緩,目光落在他的鬢間。
“今天公司叫我去看本子,推薦了幾個很不錯的試鏡機會。”蘇沉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半背對著蔣麓,隨手把一個劇本放回書架上:“他們特意挑了和元錦差彆巨大的角色,我在想,也許可以試試看。”
“如果試鏡沒通過,也說明我還沒準備好。”
“我陪你去。”
蔣麓想伸手碰觸他的碎發,卻又靜坐在他的身後。
太喜歡了,反而平日裡都舍不得打攪他。
蘇沉專注做任何事時,都會流露出一絲自己沒有察覺的溫柔。
可以是對小狗,對搭檔,以及對毫無生命力的裝訂本。
娛樂圈裡一直不缺皮相姣好的男女,蔣麓從小看到大,對他們一概免疫。
唯獨蘇沉身上,有其他人都無法模仿的氣
質。
——十年深耕後刻進骨子裡的沉靜從容。
《重光夜》數百集的激烈慷慨、華麗紛亂,全都成為他青春的一部分。
常人的青春,是校園、試卷、奔跑和汗水。
可蘇沉一路成長,在鏡頭裡看見宮變、廝殺、幻夜、雪山與草原。
在鏡頭外,又看見偌大劇組的聚散離合,利益紛爭人心各異。
最終凝聚在他氣質深處的,是最剔透純粹的一顆心。
蔣麓每每觸及這一點,都會被無聲驚豔,目睹而忘神。
蘇沉抬手翻看了幾頁劇本,發覺身後人沒了聲音,揚眸看向蔣麓。
“在想什麼?”
蔣麓沒說話,拿起一本放在他手邊書架上,然後把青年圈進懷裡,埋頭在肩窩蹭了一下。
“覺得你太好,好到我舍不得喜歡。”
蘇沉眨眨眼,被摟著時有些茫然。
他一向喜歡他的碰觸,但不習慣這樣被珍視。
“有變化嗎?”青年淡笑:“這些年不都是這樣。”
蔣麓淺吻著他的脖頸,低低道:“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你。”
“他們看到你出現在麵前都會開心到流眼淚,排幾個小時的隊隻想拿到你的一份簽名。”
“你這樣好,能被我獨占一小會兒,都讓我覺得慶幸。”
“真的隻有一小會兒?”蘇沉被親得微癢,低笑道:“是誰從除夕之後就不肯分床睡了,白天拍戲休息了也要黏著?”
“我不管。”蔣麓把他的腰肢摟得更緊:“我早說過,我很貪心。”
貪心到舍不得讓其他人看見你,偏偏又時刻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熱烈地愛你。
他扳過蘇沉下巴,先是親吻唇瓣,又食髓知味地渴求更多。
修長漂亮的指節相互交纏,隨著吻的深入扣得更緊。
每次親吻時,蘇沉都感覺他簡直想把自己吃掉。
像是帶著幾分虔誠欣喜,又逐漸在失去控製,掠奪氧氣般不斷索取。
“麓哥……”他啞著聲音道:“我快沒法呼吸了。”
男人咬了一口頸側,猶覺不夠。
“可惜今天是在這裡。”
蘇沉被親到整個人陷在他懷裡,聞聲像是聽出什麼。
“不然?”
蔣麓和他碰了碰鼻尖。
“Kingsize高層大床房,玫瑰花配香檳,用不完一盒就不許睡覺。”
他們雖然胡鬨過很多次,但遲遲沒有到過最後一步。
蘇沉怕疼,蔣麓也就慣著,免不了私下多留幾個吻痕,讓他不得不穿帶領的衣服。
聽到後半句,青年臉頰微紅,雙手摟著他的脖頸,附耳道:“除非你想提前拆生日禮物。”
蔣麓強咳一聲,知道再撩下去今天就得出事,猛親兩口終於站起來。
“我去洗個澡,等會一起吃飯。”
蘇沉笑得不行:“麓哥,定力還是不夠啊。”
“不許笑!”
公司一共給了六個劇本,其中兩個是電視劇,四個是電影。
大製作、大導演、大陣容,三個條件裡至少具備其中兩個,才有資格送到正主麵前。
按業內的判斷,在再得視帝之後,轉戰大熒幕是最佳選擇。
電影擁有更加針對主角的表現力,且由於篇幅短,拍攝時間短很多。
電視劇動輒要把人留在劇組裡半年到十幾個月,現階段會影響蘇沉的大學學業。
挑來挑去,最終蘇沉選了兩個試鏡機會。
《花白河岸》的河妖,以及《銀色時刻》的刑辯律師。
作為現在的準一流演員,
他在試鏡方麵雖然和導演還是雙向選擇的狀態,但顯然個人優勢十分強勁。
有導演一聽說他願意試鏡,高興到願意主動去明煌娛樂,跟他聊聊就能定下角色,連常規流程都不用走。
經紀人傳話回來,說還是隨大眾一起試鏡就行,不用特殊化。
蘇沉再聽見試鏡這個詞,像是在碰觸一個魔咒。
他十歲時因為父母的好奇嘗試,意外碰觸到這個魔咒,然後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再度準備嘗試,像是會一瞬間聞到十年前那個劇院裡的潮濕空氣。
準備試鏡的前一晚,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最初的開頭,在下雨的早晨和父母去了現場,通過初試和複試後,無意間推開了那扇門。
像是驟然從光明殿堂裡撬開一角,瞥見晦暗又混亂的反麵世界。
有數十個男男女女或坐或立,他們在緊張練習著台詞,胸前貼著編號。
長長隊伍並不規整地擁擠在小小空間裡,在等待著被甄彆挑選。
蘇沉在夢裡漸漸能想起來,自己已經演完這九部《重光夜》了,他不必像那些等待的人一樣緊張不安。
但他又冷靜地想,如果命運的選擇錯過一次,哪怕他滿懷著對表演的熱愛,最終也可能止步於這樣的隊伍裡。
等待著被挑選,然後一次次失望,最終成為一個小職員,學著做好一個會計之類的工作。
次日,他在蔣麓和經紀人的陪伴裡前往試鏡現場。
不同於《重光夜》的陣勢浩大,這裡僅僅是租用了兩三個小房間,人們陸續進去,自我介紹,表演指定片段,就可以結束離開。
《花白河岸》是一部玄幻電影,大致講述了花妖和河妖由誤會生出許多風波,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河妖性格天真,溫柔可愛。花妖性格潑辣,嘴毒易怒。
故事線酸酸甜甜,反派的設計也彆有新奇,算穩紮穩打的愛情喜劇。
導演拍過好幾部口碑不錯的愛情片,女演員目前也確定下來,是新生代的一線小花,很是清新俏麗。
故事是玄幻路線,但演員需要在現代裝束下前去試戲。
沒有服裝妝容加成,很容易顯出尷尬或僵硬,其實很難。
蔣麓和周金鈴留在車裡,像是又送蘇沉藝考一程。
“加油加油!”經紀人心態很好:“你放鬆演就行,拿不拿得到都OK!我們備選有很多!”
蔣麓趴在窗口,痞笑著打趣。
“不行就算了,愛情喜劇不好演啊~”
“你這算激將法。”蘇沉比了個開槍的動作:“等著。”
-2-
他上樓時,沒有太多人看他,有人似乎認出來了,加倍緊張地繼續默背台詞。
今天主選男主角,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的年輕男演員來了不少,都努力表現得溫和無害,以符合河妖的劇本人設。
前台有人明顯是在等他,一看見蘇沉出現,先是驚了一下。
——這麼大的咖位居然連助理都沒帶,一個人上來了?!
然後緊跟著迎過去,旁邊有小姐姐幫忙端了咖啡檸檬水和茶,還備了一份小蛋糕表示歡迎。
“蘇先生您好,您是第六號,久等了請來吧!”
蘇沉被他們一路護送到貴賓室,幾人關門時都是倒退著離開,不敢有絲毫怠慢。
“導演馬上就來,您請用茶!”
青年坐了片刻,思索‘不要特殊化對待’這個詞經紀人到底傳達了沒有。
不出幾分鐘,導演帶著製片人推門而入,笑容滿麵地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你好!我姓孔,叫我孔導就行!”
“我是《重光夜》的忠實粉絲啊!!你演得特彆好,好極了!”
“我們這個片子,投資可靠陣容強大,好幾個老演員都有大戲份角色,保證對戲過癮!”
孔導的熱情好似竹筒倒豆子,劈裡啪啦講了一堆,身後製片人忍不住推了一下。
孔導這才反應過來,拍了下腦袋。
“請坐,請坐。”
幾人寒暄幾句,蘇沉拿出劇本,隨意挑了一段。
“我演這裡可以嗎?”
導演仔細看過,瞧見是河妖和花妖初遇時的片段,笑容滿滿。
“當然可以,一點點小提示,咱們這個角色特彆元氣,咱們得跟元錦區分開,多笑一笑哈!”
“明白的。”
蘇沉把椅子拉到空地中間,將其當作僅有的互動道具。
他要扮演一尾魚,要顯得靈秀自如,顯得親切可愛。
旁人喊了一聲開始,青年便倚著椅背,展眸而笑。
“你瞧著,倒是很好吃的一朵花。”
在無數人的記憶裡,他曾是肅殺的。
在陰暗牢房裡森冷回眸時,在匕首貫穿親哥哥時,眼神裡的戾氣不加掩飾。
可此刻,他變得圓融溫暖,笑起來很是天真。
就連說台詞的咬字發音,都被自然調整過,音色變得溫柔親切,每個字都能聽得人心生好感。
孔導演都看得表情驚訝,像是不認識麵前的人。
——沒想到能演得這麼好?這氣質,完全變了個人啊!
蘇沉說台詞時,偶爾繞著椅子轉個半圈,有時也虛虛坐著,麵對空氣搭戲自如。
他的確已演戲到老練的地步,調度走位非常成熟,從翹腳回身的姿態也活靈活現,好似真是河中靈魚化成的妖怪。
明明是穿著現代裝坐在室內,可從閉眼呼吸的狀態裡,又能讓知道他處身於燦爛花野裡,很是愜意。
一幕戲演完,製片人直接用力鼓掌,導演更是連連叫好。
“沒想到,真沒想到!”孔導演嘿嘿直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酷的年輕人,笑起來居然能這麼甜,挺可愛的!”
“這次真是撿到寶貝了,我跟你說,你的第一部戲跟我孔叔演,絕對沒錯!多考慮考慮我們啊!”
他掏出名片,旁邊製片人也跟著連聲應和,把自己的名片塞到蘇沉手裡。
“無論是待遇還是時間安排,我們這邊都能充分配合,一定要考慮一下!!”
蘇沉演完戲,跟兩人客氣了幾句,獨自返回樓下。
周金鈴守在下麵,陪他一起回到車裡。
蔣麓看見青年的笑意時已經知道了結果,笑道:“看來很順?”
蘇沉雙指一揚,把兩張名片遞給他。
“漂亮。”
另一場試鏡同樣如此,他的風格轉變實在效果太好。
刑辯律師需要嚴謹禁欲的知識分子形象,眉眸裡的冷意不同於古代君王,要強調出執著於案件的專注感。
無論是角色揣摩,還是台詞功底,蘇沉都滿分通過,處在無可挑剔的完美狀態裡。
等試鏡演完,導演把合同都掏出來了,打電話拜托鈴姐快進來看看,急著把人簽到自己這邊。
“這可是你們轉型後的第一部啊!我這個片子有多好你們知道的!老戲骨都來給人作配了,場景道具全都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