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的相貌依稀與當年的林妃有幾分相似!”聽到這句石破天驚之語,高滔滔入墜冰窖,寒意徹骨。她猛然間想起,幾年前在垂拱殿前,曾經見到過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是他?是他!一瞬間,高滔滔六神無主,驚愕萬分!“如果那個中年人是何五,鄭國公的相貌……那麼他是……”盧元久在宮闈,自然知道許多宮中秘聞,他的腦子也算靈活,瞬間便想到了其中關聯,同樣驚愕萬分。“興許隻是巧合!”高滔滔沉聲道:“即便真是林妃之子,卻也不一定是……豈不聞當年冷青舊事乎?”“是,是!”盧元清楚地知道,是與否之間意味著什麼,急忙連連稱是。高滔滔卻不斷搖頭,連聲苦笑,終究是自欺欺人,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娘娘,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寶安莫名其妙,什麼林妃?與林昭有什麼關係?“姓林,昭字是日子邊,與趙同音,早該想到的。”高滔滔仿佛根本沒聽到女兒的問話,喃喃自語,笑容無比苦澀。“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母親神智異常,趙寶安莫名其妙,也有些害怕。“她沒死,居然還生了個兒子,竟然是他!”高滔滔的笑容越發的苦澀,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無數的陳年舊事浮現在眼前。“盧元,到底怎麼回事?”“這……”關係到皇家秘聞,盧元豈敢多嘴?“說不說?娘娘如此。你是要急死本公主啊?”趙寶安怒了。著急不已。幾乎流下淚水。盧元顫巍巍地看了一眼高滔滔,這才低聲道:“鄭國公林昭的容貌很像仁宗皇帝的妃嬪林氏……當年宮中明月閣失火,身懷六甲的林妃下落不明,禦膳房的幫廚何五也失蹤了……”“啊?”趙寶安一聲驚呼,聯係前後的的對話,她想到了一個極為驚恐的可能,愕然道:“難不成林昭是……”“哼!”高滔滔冷哼一聲;“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你大娘娘或許早就知道了。那個柴敏言根本就是個幌子,他真正疼的應該是林昭……我說當初她以太皇太後之尊,怎麼會去法場那種地方救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娘娘,難道是真的嗎?”趙寶安完全愕然,這個變化著實太大,震驚的讓人難以接受。“哼,誰知道呢?興許你福康姑姑讓人騙了,三天兩天去林昭府上……什麼姐妹情深。什麼喜歡孩子……孩子!”高滔滔猛地一驚,想起這幾日甚囂塵上的黑龍事件。林昭長子出生之時。黑龍從府邸衝天而起……如果他的身份是……那麼完全是有可能的。即便不是,這話傳出去,又會是什麼效果?祥瑞造勢,這是皇家最常用的手段,高滔滔太清楚了。雖說一切都是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上,不過如今看來,這個猜測並非空穴來風。如果是真的,那麼可能引發的一連串後果……“快,快讓官家過來,我要見官家!”高滔滔心中滿是震驚,必須要儘快見到兒子。“皇兄陪大娘娘在太廟守孝,今夜不曾回來!”趙寶安的一句話,頓時讓高滔滔有些抓狂了,怎麼會這樣?在太廟,是與太皇太後在一起,那兒子豈非很危險?該怎麼辦?素來沉穩的高太後,驟聞這樣驚人的消息,也難以鎮定。趙寶安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拉住母親大聲道:“娘娘,不管發生何事,你先冷靜下來。”“對,冷靜!”幾個深呼吸之後,高滔滔的神色漸漸平複,但臉上的惶急神情仍未消退。如果林昭的身份真如所想,高滔滔有些不敢想會是怎樣後果。在西北戰功赫赫,功勳卓著,在民間威望很高,從今日的夾道歡迎就可見一斑。如果他再有了皇子的身份,那麼……丈夫和兒子兩代人的努力豈非要付之東流?關乎皇位,作為一個失敗者,下場會有多淒慘?太皇太後與趙福康似乎早就知道,可是她們一直不說,一定是有所圖謀?仁宗皇帝的祭日,曹氏主動要求隆重舉辦,汴京城裡突然而起的黑龍降世傳言……如果聯係起來,本來合乎情理的舉動瞬間就變味了,一切都像是精心謀劃的。他們想要乾什麼?曹氏突然把兒子叫去太廟做什麼?難不成……高滔滔想到了兩個字——兵變!那麼兒子的安全?哪怕是關係不融洽,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高滔滔如何能不擔心?不行,必須儘快告訴兒子這個可能,早做防備!“派人去太廟,讓官家急速回來!”高滔滔冷靜下來,這才思索應對之策。“太後,宮門已經下鑰了,出不去了!”就在他們驚愕的空檔,宮門已經落鎖了。高滔滔神色具厲道:“就說是我的懿旨,必須出去!”盧元搖頭道:“太後,祖製宮門不可夜開!”任何朝代,夜晚宮門關閉之後,絕對不能輕易開啟。這是為了防止變故,古往今來很多的宮廷政變就是這樣發生了,武周神龍政變,李隆基誅殺韋皇後與安樂公主,皆是如此。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讓宮門不可夜開成為一項製度。即便是夜晚發生什麼緊急軍情,也隻能從門縫中遞奏疏!這個製度在大宋朝執行的特彆嚴格,唯獨有兩次例外。第一次是太祖皇帝駕崩之日,宋皇後派宦官王繼恩出宮去尋秦王趙德芳,結果來的是皇弟趙光義。從此之後,大宋江山從太祖係轉為太宗係!趙光義很害怕同樣的經曆複製在自己兒孫身上。故而嚴格要求。宮門不可夜開。但仁宗朝時。還是發生了一次例外。事情是趙福康引起的,因為梁懷吉的緣故,與駙馬發生衝突,深夜回宮。仁宗皇帝可憐女兒,打開宮門。結果因此此事,朝堂上掀起驚濤駭浪,朝臣們鋪天蓋地的奏疏,全都是質問和指責。仁宗皇帝為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從此之後,這項規定重新被嚴格執行,再不敢有破壞!今晚,高滔滔準備打破這個規則!“太後,莫要衝動,否則會鬨出大亂子的!”盧元急忙勸諫。“你也知道了,不出去,才是要出大亂子。”高滔滔是真有些急了!“娘娘,或許情況沒有那麼糟糕,現在出宮。反而會鬨的沸沸揚揚!”趙寶安也輕聲勸說,她依舊在驚愕之中。林昭怎麼會與仁宗皇帝扯上關係呢?高滔滔搖頭道:“不,來不及了,必須出宮,去找官家;若有不測,去宣揚王入宮!”前不久,英宗次子雍王趙顥改封為揚王!盧元立即動身,可是片刻之後又回來了,守衛宮禁的侍衛根本就不放行。高滔滔沉默片刻,毅然道:“我親自去!”~~~~~~~~~~~~~~~~~~~~~~~~~~~~~~~~今晚負責皇宮衛戍的殿前司都指揮使曹建,皇帝與太皇太後去了太廟,都虞候狄詠,率領班直(隨身衛兵)前去護衛,保衛皇宮的之人物就交給他了。本來相安無事,和往常一樣,等天亮就是了。卻沒想到,發生了意外狀況,有內侍來手持皇太後印鑒,要出宮。曹建拒絕了,宮門不可夜開,這是祖製,不可違背!同時他也覺得,此舉非常奇怪,尚在疑惑中,皇太後高滔滔親自來了。“太後,你這是?”“讓開,予欲出宮赴太廟!”宋製,皇太後下製令時,自稱予!曹建很詫異,硬著頭皮道:“太後,請恕罪,臣不敢奉旨!”“我有急事見官家!”“祖製,宮門不可夜開,太後還是等天明之後再見官家吧!”曹建還是婉拒了,原則性的問題不可犯錯。同時,他隱約覺得,高滔滔的舉動太過反常。“好,曹建,柴敏言是你祖義女,好啊……”高滔滔想起這層關係,頓時覺得不對味了。聽到林昭兩個字,曹建心裡咯噔一下,他多少知道一些內情,故而十分敏感。心中大為驚訝,難不成高滔滔如此著急,是與林昭有關?“太後恕罪,保護太後與宮闈安全是臣的職責,哪怕明日太後責罰臣,今夜宮門不可開!”“你當真要違背懿旨嗎?”高滔滔聲色俱厲,眼神幾乎可以殺人。“太後恕罪,等明日官家回宮,臣自會領受抗旨之罪,哪怕是問斬,臣也不會皺眉!”高滔滔雖然貴為太後,卻無法指揮動殿前司,看著曹建堅決的表情,無可奈何。“那你……你派人去請揚王來此,我隔著宮門有話告訴他!”“太後不是要找官家嗎?何以請揚王?”“我是有事找官家,既然你不讓我出去,那隻好讓揚王代我前往了!”曹氏搖頭道:“太後恕罪,臣肩負守衛宮禁重任,不能與宗親、大臣私相授受!”“你!”高滔滔勃然大怒,咆哮道:“曹建,你不是抬舉?莫非你家全都……今日我就是要你前去請揚王……”曹建更加確定,此事八成與林昭有關,思索片刻,心中一橫,朗聲道:“太後,臣辦不到!如今官家不在宮中,太後突然宣召揚王入宮,事關重大,耐人尋味,臣不敢從命!”“你什麼意思?”“臣什麼意思不重要,隻是太後若執意如此,不免讓外界猜測,太後是否欲行廢立之事?如此有損太後清譽,有損太後與官家母子情分,還請太後三思!”既然要撕破臉皮,曹建索性語出驚人。“曹建,你大膽!”“臣隻是據實而言,若有冒犯太後之處,明日有什麼罪責,曹建承擔便是。今夜,還請太後先回去安寢!”高滔滔走了,很無奈的走了!曹建的態度堅定,她左右不得!又不能當場殺了曹建,畢竟他是曹國舅的外甥女。太後為了夜開宮門,斬殺殿前司指揮使,這個罪名也難以承擔。或許情況沒有想象的那樣嚴重!曹建態度如此蠻橫,興許是故意引自己入彀也未可知。畢竟明日是仁宗皇帝祭日,他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弄出留學事端。不管怎麼說,丈夫和兒子已經在位十年,皇位可不是過家家,在自家手中,就絕對不能讓人外人。高滔滔逐漸冷靜下來,宮門是出不去了。為今之計,隻能另想辦法,或許還來得及!看著高滔滔離去的背影,曹建的眼中多了幾分凝重。趁著空檔,他來到侍衛休息之處,奮筆疾書。須臾之後,一隻鴿子展翅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