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持(下)(1 / 1)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659 字 1個月前

按岑欣的吩咐, 一輛馬車和幾匹馬被牽了過來,停在官署前。那幾個弟兄已經得了呂稷的暗號, 從宮苑裡走出來, 各自上了馬。那伍長和幾個士卒見了,頗是詫異。這時,又見岑欣被呂稷扶著走出官署, 忙迎上前行禮, 問道:“將軍, 身體不適麼?”岑欣外袍的衣領掩著脖子,一把匕首正暗暗抵在背上。他看了看伍長,神色頗不自然:“正是。”伍長忙道:“可要請醫?”呂稷似乎將匕首又抵了抵。岑欣即刻道:“不必。我先去獄中, 而後自去請醫。”伍長頷首, 還要說什麼, 呂稷即扶著岑欣往前走,上了馬車。這是一輛官府的馬車,車蓋碩大,底下可容三人。程亮馭車,我也坐上去,與呂稷一左一右地將岑欣夾在中間。待得眾人都坐好,程亮叱一聲,駕著馬車往宮門而去。那在堂上被製服的另一個士卒, 已經被我喂了藥昏睡過去,如今正躺在一隻櫃子裡。雖然等他醒來要到明日,但有人不見, 那伍長等人必起疑心,在他們發現真相之前,我們必須儘快出城。程亮將馬車趕得飛快,後麵眾人緊緊追隨,沒多久,宮門已在眼前。守門的軍士見地眾人,忙出來攔住。呂稷指著為首的將官劈頭便罵:“爾等瞎了眼!不識岑將軍麼!”眾人這才看清了車上的岑欣,露出訝色,忙行禮。岑欣盯著那將官:“今夜可有人從這宮門出入?”將官忙道:“有,都是出入巡邏的弟兄,並無彆人。”岑欣沒說話,仍盯著他。將官問:“將軍何往?”岑欣聲音勉強:“我……有事出宮一趟。”那將官忙道:“在下這便為將軍放行。”說罷,他令手下打開宮門。程亮又是一叱,駕車徑自奔出去。事情至此已經成了一般,我的心稍稍放下。馳出街上之後,隻聽岑欣道:“你們要的我都照做了,待得出了城,還請饒命。”“將軍放心便是,”呂稷冷冷道,“我等不是蔣亢,從不做背信棄義之事。”岑欣沒說話。過不久,城門已經出現在眼前,與宮門的人一樣,衛士將車馬攔下,見到岑欣,亦露出詫異之色。“將軍,”值守的將官忙上前行禮,道,“將軍半夜裡出城,未知要去何處?”岑欣道:“此乃機密,我須速速出城,爾等開門便是。”那將官應一聲,即令人打開城門。城門頗是厚重,開啟須得好一會。那將官顯然比宮門的人更警覺,等待之時,看了看岑欣身旁的我和呂稷,又看向後麵的隨從。這時,我瞥見後方一隊夜巡的軍士正往城門而來,心底暗道不好。他們的人數加上城門的士卒,兩倍於我們,一旦在這裡被堵住,難免一場苦戰。“將軍,”隻聽那將官笑道,“將軍素日出行,總帶上高司馬等人,今日怎不見?”岑欣看著他,忽而道:“哦?你認得高司馬?”呂稷暗暗使力。岑欣的身體即刻又繃了繃。“自是認得。”那將官道,“高司馬與在下是同鄉。”這時,城門已經開了大半,我瞥著那些夜巡的軍士走近,咳嗽一聲,道:“將軍,蔣將軍的人想來要到了,再遲怕是要誤事。”這話沒有要岑欣回答的意思,這是我與程亮的暗號。程亮果然得令,隨即叱一聲,要將馬車駕出城去。但就在馬車走動的刹那間,岑欣趁著搖晃,突然往前一個匍匐,打算滾落下去。幸而呂稷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扯回來。我即刻暴起,一下抽出刀架在岑欣的脖子上,斷喝:“莫動!動一下,他人頭落地!”那將官和周圍的士卒兵器拔了一般,皆定在當場,目瞪口呆。“說話。”我揪著岑欣的頭發,刀刃貼在他喉結上。“放下……”岑欣渾身發抖,驚恐地睜大眼睛,大聲道,“兵器都放下!”眾人麵麵相覷,兵器雖不曾馬上收起,但皆不敢再上前。“若敢追來,便等著為他收屍!”我說罷,對程亮道,“走!”程亮一甩鞭子,馬車飛快地馳過門洞,朝城外而去。夜風呼呼吹過臉上,汗濕的鬢發微微發涼。眾人離開無鹽城之後,一口氣奔跑了兩三裡地。我往後盯著,直到確定了無人跟來,才終於鬆一口氣,坐下來。岑欣被呂稷捆了手腳,似已經全然絕望,癱在馬車上。呂稷鄙夷地看他一眼,對我道:“女君,這小人如何發落?”我原本是打算出城後便給岑欣喂點迷藥,找個地方把他扔下來,讓他睡個一日半宿,免得帶著他礙手礙腳。但事到如今,為了防止追兵來到我們無以應對,此人一時丟不得。“稍後再說。”我說,“老張何在?”“就在前方水神祠。”呂稷說著,朝前方指了指,“女君看,那裡便是。”天邊已經隱隱有些晨光,我望去,果然,隻見那邊有一片小湖,一座小祠就立在湖邊上。那小祠前停著車馬,也有些人影,見到這邊來人,點起了燈籠,搖了搖。程亮將馬車在路邊停下,呂稷揪著岑欣,與我等下了馬車。幾盞燈籠已經點起,老張迎出來,看到我,神色舒開,一禮:“女君彆來無恙。”“老張。”我也笑笑,還了禮,“許久不見了。”眾人各自見了麵,不多寒暄,老張看著岑欣,意味深長:“岑將軍,上次見麵,還是在魯國。老叟曾勸將軍做人須以正直為先,勿事奸佞,可惜將軍不曾聽進去。”岑欣一動不動,沒有作聲。老張讓人將他押下去,向我問起方才之事,我一一告知,他皺起眉頭。“如此說來,此地不可久留。”他說,“隨我來。”說罷,他令眾人拾掇物什上馬,離開了水神祠。老張顯然對這附近已經頗是熟悉,領著一行人奔過鄉間小道和樹林,半個時辰之後,到了一處野地裡。“此地往東出了一片桑林,便是大路。”老張道,“可通往魯國和徐州,亦可通往雒陽。接下來之事,女君想必須得計議一番。”這正合我意,我也不多廢話,道:“老張,曹叔和曹麟現下如何?”老張道:“蔣亢確曾下手。曹先生和公子前些天回徐州,路上宿營之時,被蔣亢手下叛軍所襲,但二人逃脫了。”我說:“蔣亢說他已經將二人捉住,還給我看了曹叔的手書,和明光道的大印。”老張笑了笑:“那是先生的反間之計。他提前得了消息,反將叛軍捉拿,而後假裝事成,讓人將手書和大印送到了蔣亢手中。”我聽得這話,隻覺心頭好像透入了一口氣,鬆了下來。說實話,我一直蔣亢這等行徑,連呂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曹叔又怎會不知。以他的智計,要是就這般被蔣亢坑害,著實教我難以信服。“如此說來,曹叔和曹麟果然無妨了?”我問。老張:“正是。”“那曹叔的病呢?”我又問。老張歎口氣:“曹先生的病卻是真的。”我愣了愣。“不過女君可暫且放心。”他說,“曹先生先前的病重之態,亦是障眼之法,其實並無許多妨礙。”“當真?”我問。老張道:“老叟豈敢欺瞞女君。”我雖覺得又寬慰了一點,仍是不解:“曹叔為何如此?既然早知蔣亢有了反心,何以姑息不為?又為何要裝病?”老張苦笑:“這些細由,曹先生也不曾向老叟言明,女君若想得知確切,恐怕還是要親口去問曹先生。”我有些無語。老張從來如此,對曹叔中心耿耿,不該他說的事,他必然守口如瓶,就算交情再好也絕不鬆口。正說著話,呂稷走過來,道:“女君,老張,天就要全亮了,我等若要上路,須得儘早。”老張頷首,向我道:“女君如何打算?”我沉吟,道:“曹叔和曹麟既無礙,下一步如何?”老張道:“蔣亢既然失了仁義,曹先生和公子必不會任其逍遙。雖曹先生不曾告知動向,但以老叟猜測,他當下假裝被擒乃緩兵之計,必暗中調動兵馬,將蔣亢一係鏟除。”我亦是此想,點了點頭,道:“如此,曹叔和曹麟那邊不須我幫忙,亦不必著急見麵。若往彆處,則大有可為。”老張訝然:“怎講?”我說:“蔣亢不僅以曹叔為敵,亦勾結桓氏、諸侯等貴胄兵馬,與秦王為敵。若任由他們聯合,其兵馬之數,勢力之強,中原無人可當。可若是各個擊破,則不僅可救明光道,亦可解中原危局。”老張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女君打算如何各個擊破?”“首先,是蔣亢。”我說,“蔣亢乃叛軍之首,將他斬首,叛軍群龍無首,就算不出內亂,也必然人心動搖。曹叔趁勢收複,不但可事半功倍,還可少傷人性命。”老張頷首:“可蔣亢不過其中一部,豫州諸侯、兗州諸侯,皆兵馬眾多。”“豫州諸侯皆不過望風行事之輩,與之相較,兗州諸侯更為頑強。兗州諸侯如今都在濟北王帳下,其中勢大者,一為濟北國,一為東平國。”我說,“濟北國的家眷都在明光道手中,是麼?”老張道:“正是。老叟剛剛得了消息,蔣亢已將濟北王王後交給了濟北王,世子等人仍在濟北國。想來蔣亢要與濟北王修好,但還不敢全信,須留些人質。”我冷笑:“隻要曹叔重掌明光道,這些人便到了他的手上,濟北王不足慮。隻消再解決東平國,兗州諸侯可破。”“女君有何妙法?”“妙法說不上。”我說,“做個人情罷了。”說罷,我看向不遠處。司馬斂大約餓極了,正狼吞虎咽地啃著糗糧。未幾,他發現我們盯著他看,停住了掰餅的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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