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拍開他的手,語氣真摯,“你彆老開玩笑,我挺認真的。”他總是這樣,明明就是連一點細節都會注意的少年,偏偏還要裝作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散漫勁。言璟薄唇翕動,剛想開口。暴躁哥大喊,“你這個學神是假的吧,跟這種人在一起玩,你不覺得惡心嗎?”“狂妄自大陰晴不定,渾身一無是處。你是看上人家那張臉了吧??”“言璟你怕真是個孤兒。”楊洛直接按著紅毛在牆角,“你他媽想死吧?”鹿聽晚低著頭,落下來的發梢,遮擋住了臉龐,看不見她的神情。言璟靜靜地看著她。小姑娘身上穿著乾乾淨淨的藍白色校服,身身上似乎還帶著暖陽的光線,她與這黑暗肮臟的小巷格格不入。這一切就像是一種意味明顯的提醒,他們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類型。鹿聽晚萬眾矚目品學兼優,老師和家長眼裡的乖寶寶。他生來桀驁,行為處事全憑心意,教規教條從不放在眼裡,肆意張揚。他們就像是光和暗影,有共通之處,卻大不相似。言璟桃花眸裡笑意漸漸散去,幾乎是徹底隱在黑暗裡。是啊。本身就在泥裡的人。都應該會避開的吧。“走吧,我送你出去。”言璟淡聲道。鹿聽晚身影固執沒動,她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那雙小貓眼,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清澈靈動的眼神,他下意識地回避了視線,“看什麼?”鹿聽晚歎了一口氣,“沒。”明明就有點難過,還非要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怎麼從頭到尾都這麼彆扭。鹿聽晚自顧自地開始給校服挽袖子,寬大的校服外套挽上去之後,少女纖細得像是會被折斷的手腕露了出來,白皙勝雪,隱約能看見畫著的紋身。她把手腕上的發圈拿下來咬在唇邊,隨意地將散落的頭發梳起來,臨時綁了一個高馬尾。“誒璟哥——”鹿聽晚彎著唇,小臉上還能看見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今天學神護著你吧。”言璟很明確地聽見這聲“璟哥”,然後很沒出息地接著被酒窩攻擊擊中。他頓了會,沒明白,“?”鹿聽晚也沒細說,直接繞過他。步伐堅定又利落瀟灑,連著身上的清甜味,帶起了一陣微風。暴躁哥扶著牆才站穩,就看見鹿聽晚站在他麵前。兩人身高差距大,即便暴躁哥現在是彎著腰的狀態,身高也和鹿聽晚差不多齊平。“我呢,向來是個講道理的人。”鹿聽晚眯了眯眼眸,像是一隻慵懶的貓,銳利的爪子即將露了出來。“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口角,但是從我來到現在,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已經嚴重的讓我感覺到了不爽。”“這樣吧,你跟我同桌道個歉,這件事就過去了。”暴躁哥明顯被說得愣了一下,不止是他,連這小巷子的聲音都靜了幾秒。這開場白,就跟他們要打架前的放狠話環節,是一模一樣的。這還是那個紅榜榜首的學神嗎。“道個屁歉。”暴躁哥狠狠睨了她一眼,“怎麼你還想幫他出頭嗎?你個女孩子,會不會有點本末倒置?”鹿聽晚聽笑了,“你這還知道用成語啊。”暴躁哥洋洋得意道:“那當然,我可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少女的身手極快,專門抓著疼的位置動手。鹿聽晚直接拽著人家的衣領往下壓,膝蓋上抬,直接踢到暴躁哥的胃上,熟練的動作讓人瞠目結舌。“孤兒?”鹿聽晚半眯著眸,她下手沒有收著力道,完全是在收拾人的意思。胃上突然又湧了一陣刺痛,暴躁哥剛剛站穩了的身子,又重新摔倒在地上。“喂,你是想道歉——”鹿聽晚漫不經心道,“還是想繼續講道理?”“……”方陽洲很不合時宜的,當場給鹿聽晚來了個熱烈的掌聲,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道理,還他媽能這麼講的。學神不愧是學神,思路都和正常人不一樣。“我操,學神也太A了吧!”“當什麼學神啊,我看她當校霸都成!!”“又美又A的也太絕了,不行我要心動了!!”楊洛簡直比當事人還要激動,這都是什麼百年難得一遇的畫麵,問:“璟哥,你第一次給女孩子保護,采訪一下,這是個什麼樣的感受?”“感受?”言璟氣笑了。天知道她走過去那一瞬,他有多窩火。小姑娘家家是哪來的毛病,打架現場也敢往上衝。還想跟人家講道理。言璟深呼吸,把湧起來的煩躁感壓下去。少女高高束起的長發隨著風微微掃動,露出一截纖細而又白皙的脖頸,藍白色的校服上暈著光。即便是在黑暗裡,都能帶著光的女孩。“阿晚,過來。”言璟低聲喚。鹿聽晚在成功和暴躁哥“講完道理”之後,心情好了不少,她重新走到他身邊。“雖然但是,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個語氣,像是在喊寵物過來?”“你不是貓嗎。”“……你才是貓。”言璟勾唇,細細地看了一遍,“沒傷到?”“他那個菜雞傷不到我。”鹿聽晚順著剛才起哄話說,“畢竟我也是個能當校霸的人。”“你還挺得意。”言璟幫她把袖子整理好,遮住手腕上的紋身,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聲音平淡,“那我當你小弟?”鹿聽晚笑了,“行啊。”畢竟言璟這長相,光是帶出去都讓人覺得倍兒有排麵。“……”“小姑娘,是真敢講。”言璟抬起手,自然而然的放到她的後腦上,指尖輕輕勾住紅色發圈的一角,她的頭發順滑,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就把發圈摘了下來。少女青絲在半空中打轉了一圈,才緩緩落在肩頸上。總算是遮蓋住了那些白得晃眼的肌膚。“乾嘛呀?”鹿聽晚下意識把手放到後腦上。指尖意外的與他觸碰到一起,帶著點涼意,她一下就把手伸了回來。“言同學,你這有點過分。”鹿聽晚不太滿意,“我幫你出頭,你搶我發圈。”“這樣好看。”言璟懶散道,說著還不忘幫她把袖子整理好,遮住手腕上的紋身痕跡。鹿聽晚難得嚴肅,少女的美貌不允許得到質疑,“我平常不好看嗎?”她平常都是紮著馬尾的。言璟揉了一下她柔軟的發梢,話裡帶著笑,“好看啊。”“那你還……”言璟俯下低身,和她的視線齊平,桃花眸自然的上揚,眼神明亮又像是帶著勾引的意味,“啊。”少年磁沉的聲音拖長,含著細碎溫柔的氣音,“我們小阿晚,最好看了。”/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正正好是上課時間,難以避免的,一起在同學們充滿探索和好奇的目光下踏入教室。“報告。”鹿聽晚說。這節上的是英語課,A班的英語老師徐寧是從海外名校歸國的,年輕漂亮。上課的時候習慣帶著段子說,教學風格幽默有趣,學生都喜歡上她的課。徐寧講課的聲音停下,目光朝著門口看去,“A班的門麵回來了啊?”“……”雖然說大佬和學神的組合有那麼點衝擊力,但也止不住同學們活躍的心思。在分班後還私底下偷偷搞了一個小投票,大膽地選定鹿聽晚和言璟是A班的門麵。同學們是沒有什麼膽子去調侃這兩個人的,今天特彆倒是從徐寧那“官宣”了。“有點事,遲到了。”鹿聽晚乖巧道。按照鹿聽晚學神的身份,這個借口在各科任老師那是相當好用,但——除了徐寧。徐寧本來就跟鹿聽晚更熟悉些,難免會調侃幾句。“什麼事需要兩個門麵一起走啊?”徐寧笑道,“不留下一個給我,班上上課都沒有氛圍了了。”鹿聽晚哭笑不得,“老師,我們在的時候,你才是真的沒有上課氛圍。”一般言璟在的上課氛圍,那就等於發光主任坐鎮,幾個刺頭那是相當安靜。而鹿聽晚在的時候,其他優秀學生發言都會減少,怕一不小心就接受到學神的碾壓。“我們都用上了,你們同桌之間,關係還挺好啊?”徐寧道。由著徐寧帶頭八卦,班上起哄的聲音又起,CP的熱度可比門麵組合高多了。“老師,我和我小同桌,”言璟懶洋洋地靠著門,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感情很好。”“……?”雖然但是,為什麼這話聽起來,哪裡不太對啊。鹿聽晚無語,一個眼神瞪過去,示意他不要再騷了。言璟挑眉看她,明顯是沒有當一回事兒。兩個人用眼神來來回回的,在同學們眼裡看起來更像是在公然——秀恩愛,一時間氛圍都有點躁動。“咳——”徐寧說,“好了,趕快入座吧,好好聽課。”鹿聽晚覺得這可能是她有史以來,上過最累的一節課了。她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卷子,動筆嘩嘩的寫,然後地道言璟的麵前,輕輕敲了桌子,示意他看。言璟沒接,挑眉,“上課還傳紙條啊?”鹿聽晚沒什麼耐心,小聲道:“快看。”言璟勾唇輕笑,慢條斯理地拿著那張卷子。卷麵上成績優秀,幾乎找不到錯處。這卷子她應該是發下來之後就沒看過,卷子左上方的一角還畫著一幅人物速寫,動態勾勒恰如其處,構圖清晰自然,栩栩如生。不過不是成圖,隻畫了一半,像是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你還會畫畫?”言璟問。鹿聽晚愣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這個不是重點,看字。”言璟視線下移,少女的字跡清雋有力,一筆一畫勾寫得極為用力,筆畫之間整齊。【暴躁哥老是這麼說你嗎?】言璟直接拿了她手上的筆,提筆寫:【他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代表沒有。】鹿聽晚看著他遞過來的紙條,有幾分的驚豔,她還以為言璟的字跡,應該是那種典型的草書,草到誰都看不懂的那種。沒有想到少年的字跡,剛毅霸氣,如行雲流水,是標準的行書體。鹿聽晚大概判斷了一下,這人的字在班上應該是排名前幾位的好看。高手在民間係列。鹿聽晚寫道:【為什麼你不反駁。】他明明就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會在下雨天給貓撐傘,會特地在晚上送他回家,還寫得一手好字會做設計稿。言璟動作流利的轉著手中的筆,似乎是在看著這行字思考。老陳站在教室後門,敲了敲門,抱歉地對著徐寧笑了一下,然後說:“打擾一下,言璟你跟我過來。”對話被打斷,言璟無所謂地站起身,徑直的跟著老陳走了。鹿聽晚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就是不願意說。/徐寧敲了敲桌子,“讓我最後說個五分鐘就放大家走。全國英語演講比賽新一屆開始了,鼓勵英語成績優秀並且想走自招的同學,踴躍報名。每個班上有一個名額,有想參加的同學舉下手。”徐寧看了一下,隻有蔣怡文一個人舉手,正好是她的課代表。“隻有怡文一個嗎?大家也太不給老師麵子。”徐寧笑著登記下蔣怡文的名字,她抬起頭,“言欽和聽晚呢,你們兩個不參加嗎?”“不了老師,我需要準備物理競賽,沒有時間準備。”言欽微笑。蔣怡文冷哼了一聲,“老師,鹿同學她不參加的。而且她手上拿著的獎項也不少了,就不要再來搶名額了。”“聽晚拿獎是她厲害,跟搶名額有什麼關係?”謝書雲直接嗆道。“那難道她沒搶嗎?每個老師報名比賽的時候,都會選她參加。她就隻知道想著自己,怎麼不想想彆的同學需要證書?”蔣怡文說,“就是愛出風頭。”謝書雲向來看不慣蔣怡文,直接懟了起來,“聽晚參加競賽是經過學校同意的,公開透明的選拔模式,成績實力說話,怎麼到你這裡就變成她搶人家的名額?”鹿聽晚唔了一聲,緩緩舉手,“徐老師,我參加。”她本來是沒有想法參加這個比賽的,現在有了。“鹿聽晚,你還有完沒完?!”蔣怡文氣得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以前你就這樣,是不是什麼都非要給我搶才覺得開心?”蔣怡文在準備自招,理綜的競賽早已定下了名額,她也隻有英語成績突出,現在確實是迫切的需要這個比賽的證書。現在鹿聽晚報名參加,無論是從成績還是還是獎項上來選擇,這個名額肯定是落不到她頭上的。“徐老師不是說是自願報名嗎?怎麼算是我搶了。”鹿聽晚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鹿聽晚,你做人不要太過分!你是習慣搶人東西搶上癮了嗎?”鹿聽晚自認為,她挺好說話的,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如果今天蔣怡文不出來嗶嗶,她不會去參加這個比賽。但有的人就是欠得慌,還真以為普天之下皆他爸,誰都得讓著。“首先,你如果語文理解能力不好,就去好好鑽研中華文化。比賽自主報名,很難看懂嗎?再者,競賽名額——”鹿聽晚眸光清冷,聲音裡不帶起伏。“你有本事,跟我搶嗎?”/鹿聽晚是在課上起爭執的,所以很“光榮”的,又被請到年段室來做心理輔導了。這回運氣比較好,不用站在門外罰站,也能直接進入主題。徐寧倒是沒有要責罵她的意思,大多都是以開導為主,讓她不要和蔣怡文計較。鹿聽晚乖乖地聽著,然後在心算那道沒解開的數學最後一道大題,一心二用。老陳的那張教師辦公桌椅前,言璟還站在那。鹿聽晚看過去,兩個人的視線正好對上。他好像還有些沒睡醒,桃花眸裡困意縈繞,頭發還豎著根呆毛,渾然不覺的。鹿聽晚忍不住想,連老陳這念叨都能覺得困,這人晚上都是去做賊的嗎。老陳絮絮叨叨,“言璟啊,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參加WERC的選拔賽嗎?你說說這個競賽,不管能在雙一流的大學的自招上獲得加分,有機會還能直接報送,你看看,多好的競賽啊?”鹿聽晚把題算出來了,而且她現在也找到新的打法時間的方法了。WERC是什麼競賽?雖然但是,她怎麼記得她同桌寶貴的分班考成績,隻有二十五分來著。就是吳主任常說的,“你這個分數,我用腳踩在答題卡上,鞋印子刷出來的成績,都比你做出來的分數高。”言璟:“老陳,我這個成績,不合適吧。”鹿聽晚默默點頭。是不太合適。老陳向來不放棄,“怎麼就不合適了!你以前還是保送來六中的呢,我還記得那年保送的名額就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鹿聽晚默默補充:我。“鹿聽晚同學!”老陳激動,“對,就是你們兩個。你看看鹿聽晚同學是多麼的優秀啊,你作為當初唯一能和她競爭的人,肯定也很優秀!”鹿聽晚禮貌地回了個微笑。不過她是真好奇,如果言璟是真的保送來的,他是怎麼讓自己變成年級倒數第一的。向上衝分難,向下俯衝到坑底,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言璟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風水輪流轉啊。”老陳不相信風水,隻相信他這三寸不爛之舌,開始瘋狂勸說。“……”徐寧笑,“聽晚,你呢你還參加藝考嗎?”鹿聽晚怔住,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人提起這兩個字,也有可能是今天被雙重刺激到了,導致她現在的想法有些混沌。她輕聲說:“不了,我參加不了。”徐寧拍了一下她的肩,意有所指,“小晚,人生很多時候都是岔路口,而路都是自己選的,要加油呀。”“嗯。”鹿聽晚淡聲道。/出年段室的時候,外麵在下著大暴雨,連著太陽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鹿聽晚腳步放得很慢,心思也有些空。路過紅榜,雨水順著簷角向下滴落,風吹卷著雨滴,濡濕了紅榜的玻璃麵。她的視力5.2,能清楚地看見紅榜上標注了什麼。都是關於她參加了什麼比賽,在哪項考試裡,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績。紅豔的顏色,卻有些紮眼。鹿聽晚沒帶雨傘,卻也沒有心思躲雨。她依舊動作很慢地走在雨幕裡,雨滴打在身上,有點兒疼。身上的衣服濕淋淋的,黏糊在一塊,頭發也濕了,感覺有些重得慌。這會天色是暗著的,她也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她好像很久沒有這麼散漫自由地走在雨幕下了。她其實很喜歡下雨天,陰陰沉沉的,涼涼的,還能幫人轉移注意力。多好。鹿聽晚伸出手,左手的袖子濕透了,固定在一個位置上,她輕輕一動就能看見手腕上的Lucky。她一時晃神。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混在雨幕裡,帶著濃重的戾氣。“鹿聽晚——”鹿聽晚愣愣地回頭,少年的發梢垂著雨,她身上忽然被披上了件外套,帶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言璟眸裡藏著火,拉著她的手腕往前走,語氣很衝,“看不出來下大雨?淋雨好玩嗎?”她手腕上帶著他的體溫,有些暖。鹿聽晚一路被他牽著走,少年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緊緊攥著她的手。有些疼。鹿聽晚動了動唇,她被擋在他的外套下。其實沒什麼用,這場雨太大了。“老陳放你出來了嗎?”她輕聲問。“沒有。”言璟的語氣依舊惡劣。他是直接跑出來的,剛剛在年段室看看見她走進雨裡,他沒管老陳說什麼,直接跑出來的。鹿聽晚伸手擦了一下眼前的雨水,“你要帶我去哪呀?”言璟冷笑,“賣掉。”/鹿聽晚局促不安地站在他家門口,她被雨淋了半天,現在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要不……我還是回家吧。”“自己進來。我現在很生氣,不想抱你。”“……”也沒有要讓你抱。鹿聽晚這回一點也不尷尬了,反正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麼。她還是第一次來男生住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就在六中外麵幾百米,簡單的公寓戶型,一眼能看出來是獨居。屋子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冷色調的裝潢,有淡淡的木質調香,簡單乾淨。鹿聽晚好奇,“你沒有住在漢唐庭嗎?”漢唐庭和六中距離不算遠,二十分鐘車程,管家服務到位,完全沒有必要住校。“有不想見到的人。”言璟說。鹿聽晚想了下。他說的不想見到的人,應該是言欽。在班級的時候,他們的座位差不多是天南海北的分布,言欽不過來找她說話,所以針鋒相對的氛圍就淡了很多。所以他那天送她去漢唐庭,還是不順路呀。怎麼對人好,都是這麼彆扭。言璟從衣櫃裡拿了件衛衣和運動長褲,“去把衣服換了。”鹿聽晚接過衣服,有些迷茫,“啊?”“你是不是被雨淋傻了?”言璟牽著她往浴室走,有些不耐煩,“給我把衣服換了出來,五分鐘你要是不出來,我進去給你換。”“?……”給什麼換?鹿聽晚耳尖發紅,她剛想說話,身後的門已經“嘭”一聲關上了。“四分五十九秒。”言璟無情倒計時。“……”鹿聽晚脫下校服外套,淋雨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身上濕答答的確實難受。她看了眼他拿的衣服,秋季灰白色衛衣和黑色的運動長褲,上麵沒有吊牌,還有淡淡的木質調味道。好像是他穿過的衣服。鹿聽晚臉頰漫上一層緋色,正常,她也不能要求獨居男孩子家裡有女孩子的衣服吧。這也很奇怪。鹿聽晚把發圈摘下,頭發順著落了下來。鏡子裡倒映出她的模樣,眼睛像是泛著霧氣,略帶疲倦。“三分鐘。”倒計時繼續。“……”鹿聽晚放棄了。索性都是要穿他的衣服,她還不如直接去洗個澡,省的鬨心。“言璟,我能在你這洗個澡嗎?”門外的聲音靜了幾秒,隨後有些啞,“隨你便。”“謝啦。”/浴室裡的水聲嘩啦啦地響著,明明隔著道門,他卻感覺那個聲音不斷在耳邊放大,像是帶著魔力似的。那些影影綽綽的畫麵,在腦海裡閃過。嘖。再想就真是畜生了。鍋裡的薑湯咕嚕咕嚕冒泡,略顯甜辣的味道散開,言璟煩躁的伸手關火。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半乾的白T黏在身上,隱約能看見分明的腹肌線條。男孩子倒沒有那麼講究,言璟隨手脫了T恤,把衣服扔進臟衣婁裡,正想轉身去臥室裡拿衣服。“哢——”浴室裡的門開了。鹿聽晚茫然地眨著眼睛。少年的皮膚冷白,半乾的頭發垂下。那雙深邃的桃花眼略微上揚,眼底還有沒散去的慵懶感。略微抬著的下頜線條清晰分明,喉結跟著上下滾動了一圈。腰身勁瘦,露出來的腹肌線條明顯利落,最後消失在黑色的長褲下,禁.欲又勾人。“!!!”高級警報!有妖精出沒!!!“……”不得不說——這位哥的身材是真挺好的。長時間的停頓,靜到那個時間漫長的對視,逐漸演變成燃燒在空中的小火苗,撲騰著火紅色亮光,一點即燃。“這麼盯著我看——”少年暈著笑意的桃花眸水光瀲灩,悠悠的拖長語調,音色低啞帶笑。“小奶貓,耍流氓呢?”鹿聽晚耳尖開始不斷發熱。她確實沒有想要耍流氓的意思。但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場合和人物,她這樣尷尷尬尬地盯著他看,妥妥的就是一張“我饞你身子.jpg”的耍流氓模式。“……”鹿聽晚臉頰刷的一下冒紅,立刻用手擋住了眼睛,十指緊緊合著,熱意從脖頸漫上來,一路傳到耳根後。她緊張的語無倫次,“我、我沒看……什麼都沒看到。”這一下差點咬到舌頭。她剛剛站在那裡至少兩分鐘,一動不動的盯著人家看。怎麼就是變成什麼都沒看到呢……這不是傳說中的欲蓋彌彰,不打自招嗎!“……”再一次的寂靜。少年的笑聲緩緩傳來,綿長繾綣,低低啞啞的就像是個環繞型的低音炮,入了耳膜,震得人心裡發酥。眼前一片黑暗,鹿聽晚甚至能想象到在那頭少年薄唇揚起的弧度,撩人散漫的痞笑。“阿晚。”耳邊突然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氣息,沉沉的,像是貼在耳廓上,距離忽然縮短。鹿聽晚被嚇了一跳,眼睛的視線被手遮住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她強行鎮定,控製著不讓聲音裡發抖,“乾嘛呀。”隔著薄款衛衣的袖子,她能察覺到少年格外炙熱的溫度,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腕,將她遮擋在眼前的手往下拉。她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眸子,桃花眸裡麵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曖昧又撩人。鹿聽晚像是僵硬住一般,腦海裡的想法在一瞬間變成空白。言璟拖腔帶調地說話,“還看嗎?”距離有些近,他微沉的氣息繞著。鹿聽晚搖頭,不敢看他,辯解道:“剛剛是個意外。”“小貓耳朵紅了。”言璟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垂,上麵染著一層粉色,他指腹輕輕摩挲了一瞬,“這麼害羞啊。”“也是,畢竟你暗戀我。”“……”還沒完沒了了是吧。這個暗戀梗是過不去了是吧。鹿聽晚拍開他的手,“你穿衣服去!”“嘖。”言璟慢條斯理地說話,“看完就不認人,渣女本質。”“……”言璟輕笑了聲,也沒再逗她,“我去洗個澡,薑湯在杯子裡,自己乖乖喝了。等下雨停了,我送你回家。”鹿聽晚愣愣地點頭,沒想到他還會下廚。言璟剛走進房間裡,像是想到了什麼,輕啊了一聲,桃花眸裡的笑意翻湧,“彆偷看啊。”“???……”鹿聽晚是真想告訴他什麼叫做社會主義的做人準則。/鹿聽晚坐在沙發上,他家裡也確實是簡約,沒有什麼能玩的東西。她掃了一眼沙發邊上擺著的書《C++ Temptes: The plete Guide》,全英文的書籍,是關於C++的編程語言。等等——全!英!文!他還會看這個?鹿聽晚仔細回憶了一下上回分班考言璟的成績,那個英語二十五分,現在還被大家拿來念叨打趣。是買真的會,還是買來當擺設的。鹿聽晚估計是第二種,因為她重來沒見過言璟同學正經上課的時候。鹿聽晚莫名腦補出了一個無敵大佬,就是那種整天上課都趴著睡覺,然後考試隨手就是一個滿分。不是他不秀,是他不想跟這些凡人秀。腦補完之後。鹿聽晚居然還覺得這個想法很有道理。“……”她最近可能精神狀態不太好。言璟同學這個澡洗得有點久,怎麼著都應該過去了半個小時。是個精致的男孩子了。鹿聽晚捧著那杯薑茶,還在杯子裡微微冒著煙,深紅的顏色呈現,好像看起來還不錯,並沒有什麼毒雞湯的既視感。言璟同學好像有點優秀,一個會下廚的大佬。言璟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出來的,懶洋洋地倚靠在門邊,桃花眸裡帶著玩味,把她這副神情收入眼底。少女的臉頰被熱氣映上了一層淺淺的粉色,頭發披散在肩上,無辜的小貓眼清純,紅潤的唇瓣微動。身上的衣服偏大,衛衣遮擋到臀部,寬鬆的運動褲拖在地上,像是個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兒。言璟低笑了一身,坐在她身邊,“沒毒。”“……我知道。”鹿聽晚尷尬地被錯戳中心理想法,轉移話題。她伸手指了一下旁邊擺著的那本全英文書籍,“你是拿來看的嗎?”因為衛衣的袖子過長,她的小手完全縮在袖子裡,一晃一晃的。言璟滿不在意地回,“拿來墊桌腳的。”“……”好一個新奇的讀書方式。“伸手。”言璟說。鹿聽晚照做,乖乖地把手伸出來,“乾嘛?”言璟垂著眸,沒有多說,幫她把垂著的袖子往上折疊。修長的指尖動作緩慢,若有若無的蹭過她的肌膚,又像是很耐心。從鹿聽晚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垂下眸的濃密眼睫,就像是一把小小的羽扇,眼下還能看見小片陰影。這人真的。好看得過分。鹿聽晚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沒事,我自己來就好。”“彆動。”言璟沉聲道。“……”鹿聽晚隻能由著他動作,她無聊地找著話題,“你還會下廚呀?”“嗯,生活所迫。”不知道為什麼,鹿聽晚從這“生活所迫”四個字,又一次腦補了一處大戲。一個有家不能回,隻能靠自己手藝為生的大佬。難怪每天都那麼困。太可憐了。“彆多想,快點喝。”言璟輕點了一下她的額角。鹿聽晚半眯著眸,小小的抿了一口薑茶。辛辣的味道在唇舌間漫開,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伸出了舌頭,用手扇著風。她不喜歡吃辣的,一點都不喜歡。小巧的舌尖冒了出來,又有點像是在——索吻。言璟啊了一聲,剛壓下去的那些想法又止不住地翻湧。他突然有些後悔把她帶回家了。鹿聽晚十分嫌棄地把那杯薑茶推得遠了些,說話的嗓音都帶著點軟,“不喝這個,不好喝。”她不喜歡吃辣的程度,超出想象。幾乎就是連碰都不碰。鹿聽晚其實被劉姨養得挺嘴刁的,很多東西都不吃,吃飯的時候遇到不合心意的,寧願餓著肚子也不願意多碰一下。就是又倔又剛的性子。言璟剛剛嘗過味道了,完全在正常範圍之內,“哪裡不好喝?”“辣。”鹿聽晚皺著眉頭,“很辣。”言璟低笑了一聲,“這就是辣了?怎麼這麼嬌氣。”鹿聽晚一陣無言,她轉過臉,態度堅持,“反正不喝,不好喝。”“把這點喝完,不然容易感冒。”言璟重新拿起那杯薑茶,遞到她麵前,語氣不自覺地帶著點寵,“乖點,嗯?”鹿聽晚靜了幾秒,圓亮的眼睛仿佛在和那杯薑茶對視,來了一個激情的互相搏鬥。她是真不喜歡辣的東西。可人家特地為她下的廚,不喝又很沒有禮貌。鹿聽晚重新捧著那杯薑茶,就這麼委屈巴巴的看著他,小貓眼眨得勤快,眸裡仿佛還能看見水光。討價還價似的,“能……能少喝點嗎?”小姑娘溫聲軟語的說話也就算了,偏偏還用那雙水霧蒙蒙的眸子看著他,仿佛一眼要看進心裡去。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但凡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軟。嘖。包括他。言璟慵懶地往後靠,眸裡的笑意暈開,“跟我撒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