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第六座杜莎夫人蠟像館落腳上海後,“劉德華”、“奧黛麗·赫本”、“劉翔”、“李小龍”、“謝霆鋒”歡聚一堂,報章也隔三差五刊出新入住的明星蠟像,但沒多久,就有英國作家凱特·布裡奇推出新書《蠟像神話:杜莎夫人的生活和傳奇》,講述杜莎夫人生平。原來,她發家於法國大革命時期,令她“走向輝煌”的“生意”,是為斷頭台下的冤魂塑像,好讓革命者們拿去四處展覽。這“生意”時效性太強,因此,她常需親自去斷頭台和公墓前撿人頭,以便在人頭腐爛變質前製好蠟像雛形。蠟像這東西,比彆的人偶更令人覺得詭異不安。它逼真,卻沒血沒肉;它栩栩如生,卻沒被灌注靈魂。整件東西在似與不似中,在生與非生間。難怪1953年的經典恐怖電影《恐怖蠟像館》會拿“蠟像”作為恐怖素材,恐怖氣氛一流。而在欠缺攝影技術的時代,用它為死囚造像,震懾效果也屬一流。但是,即便對它的詭異早有感受,一旦知道華服麗影、專為名流塑像的蠟像館,居然有這樣一段前塵往事,一顆老心也實在頗感震蕩。就想起庫布裡克的《閃靈》,規模宏大、氣勢迫人的度假酒店,居然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的墓地上,以至於每到大雪封山、遊客絕跡,酒店就成了鬼怪的天下。這裡麵當然有對美國政治曆史的隱喻,但回頭想想,所有燦爛輝煌、斯、劉嘉玲貌似善良、純潔、完美地走到我們麵前之前,陰謀、掙紮、慘烈都曾經曆,嫉恨、毒辣一樣都不缺,都彆問,也都彆想,隻管享受她們的花樣年華。而且,能走至今天,能成功洗底擯棄過往,也必須有些手藝、有些能耐。就像杜莎夫人,曾為法國王室成員塑像,大革命來了,本來難逃一劫,可革命者們需要她,她活下來了,雖一度入獄,可還是活下來了。直到革命者也被送上斷頭台,她還是活下來了。因為,還是有人需要她。山河變色,血海滔滔,她憑著這麼一門詭異的手藝,活到了九十歲。所以,鞋匠不會死,將軍卻死了,風雲人物的權威,抵不過一隻小小的釘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