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狀》看到最後,字幕表裡有一個令我驚奇的發現,擔任本片編劇的有八人,而打頭的一個竟是須蘭。後來看到陳可辛在采訪裡說,須蘭給了他很多靈感,包括“投名狀”的概念都是須蘭提供的。有了這個發現,再回想起《投名狀》。幾乎可以確定,其中蓮生被殺前,那段又緊張、又恍惚、又血腥的獨白,一定並且隻能出自須蘭筆下:“我要把這個窗簾弄好,你見過這麼好看的紗簾嗎?我都十幾年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紗簾了,我昨天在鋪裡還看了一個紅色的,我想要綠色的,也想要紅的。我問二虎怎麼辦呢,二虎說,今年綠的,明年紅的……”須蘭是誰?百度百科上的解釋如下:“性彆,女;出生年月,1969年;上海嘉定人。大專畢業。1990年參加工作,任上海汽車齒輪廠宣傳部乾事。1992年開始發表作品。1998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長篇《武則天》,中短篇集《須蘭選》、《櫻桃紅》、《思凡》、《宋朝故事》,中篇《閒情》、《紀念樂師良宵》,短篇《石頭記》、《少年英雄史》等。”非常簡單,卻也並不簡單,她二十三歲就已成名,作品數量、質量都很驚人。1993年,張藝謀想要拍攝《武則天》,向蘇童、格非、須蘭、趙玫等人布置下同題作文,導致市麵上同時出現五部名為《武則天》的。其中須蘭和趙玫的《武則天》合集封麵上,印著“張藝謀為鞏俐度身定作拍巨片,兩位女性隱逸作家孤注一擲纖手探秘”這樣的字句。99lib?“隱逸”兩個字用在須蘭身上,是準確的。在文藝煙塵滾滾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她的作品卻在漸漸減少,行蹤日趨飄忽。1999年11月,她在四川郫縣參與電影《詩意的年代》的拍攝。2001年6月與上海作協簽訂《簽約作家協議》,此後就絕滅了音訊。在小範圍傳播的小道消息裡,她去了香港,成為某位財經女作家的槍手,偶然在一些編劇作品上署名,例如《我要活下去》。而《投名狀》之前她的最近一次露麵,是前兩年出版的隨筆集《黃金牡丹》,由發表在《萬象》上的文章結集而成,不過六萬字,專事考察古代器物。這些經曆是不是讓人想起另一個人?上海,二十三歲成名,突然消失,香港,成為編劇,隱逸生活,詳勘古籍古物,這些關鍵詞是不是讓人想起張愛玲?事實上,須蘭的所有文字,都酷似張愛玲,而她和張愛玲的其他女弟子不同之處,在於她漸漸連自己的生活都在向張愛玲靠攏,讓自己的半生成了一部“仿事體書評”(國內書評家創造的書評術語,藤原琉璃君原創,黎戈意會為“就是用平行於所評書籍的行為,來外圍闡釋此書”)。過度關注一個人,是不是會讓自己的一生亦步亦趨,形成一條平行的軌道?就像陳曉旭對林黛玉的關注,開始是假的,漸漸成了真的,後來成了要命的。而我們那些所謂的命運,是否也不過是心理暗示,是對曆史上那些人生涯的戲仿?柏拉圖會怎樣去做?飯島愛又會怎樣去做?保羅·奧斯特會怎樣去做?海克特(保羅·奧斯特《幻影書》中人物)又會怎樣去做?對於生活,我們一向是有樣學樣,摸著石頭過河,所謂命運,或許不過是我們學習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