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罪無可赦之人的騷動歌 第七章 律法破壞者(Providence Breaker)(1 / 1)

廢棄公主 榊一郎 5629 字 1個月前

馬車以風馳電掣之勢在路上飛奔。仿佛感染到駕駛人的氣勢,四頭雌馬宛若要將地皮掀起似的疾速狂奔。若是在這種速度下翻車,那肯定難逃一死,但即使如此,手握韁繩的夏儂還是一臉焦急。真不知該說你是濫好人還是朝塔爾斯馳騁的馬車上克裡斯四平八穩地坐在乘客室車頂嘟嚷,灰色外套隨風飛揚。真是囉嗦。風聲隆隆中亦未漏聽克裡斯的低語,駕駛座上的夏儂說道:你這小子乾嘛大剌剌地坐在我們的馬車上?我畢竟也把情報告訴你們了嘛。或者你寧可一無所知地離開塔爾斯?興致盎然地俯視皺眉不語的夏儂,克裡斯又說:我很想見識見識之前那麼大言不慚的你會怎麼儆?如果你真的一走了之。說不定我早就從背後桶你一刀了呢。半開玩笑的口氣但克裡斯鐵定是認真的吧。話說回來,你有勝算嗎?我又不曉得現在情況如何,哪有辦法談什麼勝算?就算最後打不過對方,至少也要爭取時間讓鎮民逃走。那想要趕走你們的鎮民?即使救了他們,也不會有人感謝你們吧?你真囉嗦哪!我又不是為了要他們感謝才出手相救。你不是也說過?是自我滿足,自我滿足啦。為此還賠上自己的性命?不行嗎?了不起。克裡斯臉上浮起柔和的笑容。那麼,就等著見識你的本領。真是囉嗦。夏儂低啐。※※※※※有一個孩童在哭泣。竭聲呼喚父母的孩童聲音像從瘦小身軀裡擠出似的聲音,響徹無人的塔爾斯街頭。然而,義警團將痛哭號叫的父母擋在遙遠的街道彼端,聲音業已無法傳達,在空氣中徒然搖蕩。孩子的腳上纏著一條繩子。一條肉做的繩子觸手。它的另一端連結著巨大的物體。那個物體大小等若一棟民房的肉塊,緩緩蠕動。一麵蠕動,一麵像蛞蝓似的移動下半身。緩緩移向城鎮中央。肉塊各處伸出蛛網似的無數觸手,觸手再細分出小觸手,伸向城鎮各處。但是不同於一般蛛網。肉塊的觸手會自行移動,四處徘徊尋找犧牲者。那些觸手侵略覓得的生物形體。先破壞接觸生物的身體結構與組織,再改造成它喜歡的模樣。猶如幼童胡亂搓弄的黏土人偶。將觸碰的生物東扭西捏,任意玩弄之後,最後融合成自己的一部分。爸爸媽媽孩童的哭聲變了。嗚鳴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然後孩童從頭裂成兩半。像是無法承受體內的壓力,孩童身體從額頭裂至股間。宛如熟透的果實,裂開處嘩啦嘩啦地噴灑紅色液體。尋常人絕對無法正視的駭人光景。然而倘若那就是死亡,勉強還能忍受。真正的惡夢尚在後頭。哺哺爸啊啊爸啊啊哞哞母媽啊啊媽啊啊裂成兩半的臉孔兀自哭泣不已?某種東西自不停抖動的臉部破裂處湧出,眼球、手指、耳朵人類的各種器官。仿佛在嘲笑人類這種生物的外型,任意玩弄以後,再瞬間將之摧毀。最後,觸手發出滑膩的聲音,將孩童曾經是孩童的某種東西吸入肉塊。肉塊喜不自勝,猛然劇烈抖動。爸爸啊啊媽媽啊啊融進肉塊之際,裂成兩半的臉孔依然不成語聲地哀泣。※※※※※喂,克裡斯。嗨喲。坐在車頂的克裡斯第一次聽見夏儂直呼其名。笑嘻嘻地低頭朝駕駛座看去。塔爾斯鎮已迫在眼前。但包括出入口的城門,周圍城牆都被一團詭異的肉網包圍。他們不知道怪物的目的為何,不過,夏儂他們也猜到那是用來防止內部人員逃出,阻止外部人員進入的一種結界。我要施展有點大的招術強行突破,在那之間,趕車就交給你了。真是輕鬆的工作哪。夏儂跟來到駕駛座的克裡斯換手,先躍上車頂,再握住拉蔻兒的手,將她從乘客室拉上來。可以開始了嗎,拉蔻兒?嗯,附近沒有人類的反應一隻要小心控製射程,應該可以放心施展。如此說完,拉蔻兒開始念誦咒語。欠缺者啊!如今暫時賜予克裡斯記得那是展開假想控製意識的咒語,隻要施展這個咒語,夏儂便可暫時成為魔導士。接著天啊、地啊,其間所有存在啊,如今賜予汝均一之終結夏儂的咒語乘風傳出。同時.拉蔻兒附和般地開始念誦另一道咒語:我等所冀,我等所願,在此具現吧!兩人分彆高聲朗朗吟唱咒語,克裡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驚訝之情。這是真正的什麼?是什麼?帕希菲卡從窗戶探頭詢問。基於我等盟約,賜予更強之力吧!拉蔻兒曲膝跪在夏儂前麵,雙手高舉過頂。戰鬥補助魔法咒言②(Rune)啟動。無論神魔,皆滅於此!接著,軍用攻擊性魔法破天(RaSnarok)啟動。白色閃光進出。高熱和衝擊劃著雙重螺旋直衝大氣層,規模大幅超越克裡斯上回見識的破天。轟然聲響撞擊克裡斯和帕希菲卡的臉頰。地麵、城牆與肉網被吹起,閃光將它們連根刨開,接著四散而去。哇啊啊帕希菲卡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強勁的攻擊性魔法,不禁逸出訝異的叫聲。這就是真正的破天啊。克裡斯的聲音帶著喟歎。你知道的事還真多。夏儂垂下手臂說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嘛。破天原本是由兩名以上的魔導士所施行的魔法,正式的破天必須先施展咒言這種進行威力增幅、集中、穩定。以及精密對焦的補助魔法,跟一個人獨自施展的破天展示出截然不同的破壞力。實際規模依魔導士的人數與力量而有所差異,由過去紀錄來看,據說還曾將一座城連根消滅。然而又、又複原了?!帕希菲卡慘叫。在破天的強大威力下,觸手群一時驚恐似的停止動作但又開始發出惡心的啾啾聲,從傷口處繼續增殖、再生。簡直就像時光倒轉,破壞殆儘的部分開始複原。與其說那是細胞增殖的生物再生能力,倒像是某種更為異質的現象。對!就好像將泥水灌入模型沒問題,來得及。夏儂的聲音沉穩。縱使自我修複能力再迅捷,要修複麵積那麼大的傷口仍需相當時間。趁著這段時間,馬車穿越破壞孔,成功闖入小鎮。這是塔爾斯已被觸手占領。那是一如往常,漸漸感到熟悉了的街景。宛如撕開那個尋常風景的肉色龜裂,觸手在建築物與道路間蔓延。牆啊,阻擋一切!防禦性魔法塞壁隨著拉蔻兒的聲音啟動,彈開朝馬車伸來的觸手。目的地是大熊亭嗎?克裡斯間道。不,去野馬亭。那裡是義警團的聚會場所,我記得也是非常時期的避難中心,首先要去確認朋友們是否安全。好。克裡斯點頭揮鞭。※※※※※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啊!不知是誰的哭聲擾亂了野馬亭裡的沉重氣氛。沒有人回答,誰也無法回答。隻有對未知威脅的極度恐懼,重重地壓在人群上方。那個怪物刀子砍不死,火也燒不滅怪物融合了數頭家畜時,發現情況有異的義警團連忙趕來抵禦。雖然刀槍和火攻都可以傷它,但傷口迅速愈合,反倒是過於接近的義警團員慘遭怪物吞噬。觸手業已成長至覆蓋整座城鎮的規模,遠非人類力量所能抗衡。鎮民隻能逃進家裡或避難所,用家具塞住門窗而已。但那種微弱的防禦究竟還能阻擋觸手多久火焰和刀槍等攻擊都不見成效。為了打倒它,需要比它更強大的力量。如果有強力的魔法?不知是誰低語。眾人聽見那句話,腦海裡都浮現那名女子的麵容。拉蔻兒!對了,如果是那個雙胞胎的女生對,就是那個女生!我看過她使用攻擊性魔法喔。如果是法力高強的魔導士人群開始喊槭喳喳地討論,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相互確定那微乎其微的希望。然而拉蔻兒他們已經走了。沉靜但隱含怒氣的宣告凍結了眾人的吵嚷。是我們趕他們走的你們忘了嗎?人們轉頭。隻見一名少女氣憤難平地站在那兒。她是薇妮雅。對他們視若無睹,避之唯恐不及他們明明一點錯也沒有!祖母拚命拉扯孫女的手,阻止她繼續發言,但薇妮雅揮開她的手叫道:根本沒有自己去求證聽信那些無稽之談,將他們驅逐的正是我們啊!現在才想要求彆人幫忙實在是太自私了!話、話不是這樣說的吧,薇妮雅?平除甚少表露感情的薇妮雅竟會如此激動.眾人一時皆被她的氣勢震懾最後,一名義警團員挺身反駁。在大街上使用攻擊性魔法、跟殺手一樣的人打架。這些都是事實啊。附和之聲接連響起。而且,威力強大的攻擊性魔法本來就是禁止使用的吧?連你都因此被綁架了呢?咱們大夥要趕去救你時,他們還叫我們彆去喔。鐵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情吧?那個怪物八成也是他們氣咱們趕走他們不負責任的意見連番上場。薇妮雅羞愧地眼眶一熱。拉蔻兒告訴她人是很軟弱的,又說軟弱絕對不是壞事,正因為軟弱,人們才能虛心認錯。(可是,拉蔻兒)薇妮雅在內心低語。(在這裡的人們是連自己的軟弱都不願意承認的呢這樣還沒有錯嗎?這樣仍是無可奈何的結果嗎?)基本上,所有怪事都是他們到這兒來以後砰!撞擊聲摔然響起。低沉但清楚的聲響,人群同時安靜下來。接著,野馬亭的入口發出乒乒乓乓的撞擊聲.有人正試圖從高高堆起的桌子後頭撬開大門。人群畏縮地望著大門。聲響持續了一陣子然後又恢複平靜。喂擋、檔得住吧?堆了那麼多東西,豈能隨隨便便說時遲,那時快,堆積如山的桌子已被撞飛。就像在譏笑堆積者的努力,桌子輕飄飄地飛向半空,再猛力撞向牆壁。那應該不是隨隨便便的力量所致。!人們嚇得縮在角落,想像著即將一湧而入的觸手。但是,他們看見的卻是一根從門外伸進來的棒子。啊哈.打開了,打開了。一麵語氣輕快地說,一麵從撞破的門扉現身的,是克裡斯和夏儂?薇妮雅目瞪口呆地呢喃。你沒事嗎?跟克裡斯一起進入野馬亭的夏儂,一發現薇妮雅的身影,便安心地籲了一口氣。停在門外的馬車擋住人口,在附近徘徊的觸手好幾次想從馬車和門扉間的空隙闖入,都被塞壁給擋了下來。喂沐浴在眾人充滿恐懼、嫌惡、迷惑各式各樣的視線下。克裡斯向身旁的夏儂說道:大家好像不太歡迎你耶?吵死了。夏儂說著朝克裡斯頭頂揮拳,但被克裡斯躲開,一拳揮空。夏儂決定不再與克裡斯糾纏,重新轉向眾人。敵人由我們擋住,你們快逃吧。沒有反應,不,應該說是反應遲鈍。這實在也不能怪他們現、現在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還有那個少年。明明是姑且不論是誰他提出了一個可說是相當合理的質疑。夏儂環視眾人,心急如焚地說:現在沒時間解釋那些問題。關於那個怪物,我也一無所知。總之,如果大家還想保命,就快點跟我走。然而.大夥還是反應遲鈍,因為眾人都不曉得該不該信任他們。暗自發急的夏儂正欲開口好。就拜托你們了。大夥趕快收拾東西!人們的視線一齊流向發號施令的聲音。從後頭廚房走出的人,正是野馬亭的主人沙菲爾。身上佩帶著一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陳舊長劍。佩帶武器卻不顯突兀,那是長年攜帶武器者才有的特權我就猜想你絕對不是外行人。夏儂笑言。倘若隻是普通的旅館主人,的確不可能擔任義警團的顧問。沙菲爾輕拍劍鞘苦笑。大外行一個啦,二十年前就辭去傭兵一職了。沙菲爾先生!義警團的男人們口氣略顯不滿地說。可是,沙菲爾不過靜靜回看一眼。眾人便不再言語。都一把年紀了。還聚在這裡爭執這是誰的錯、是誰不好你們是小孩子嗎?那種事情等過了這一劫再談。想要繼續在這裡討論的請自便,我要跟夏儂他們一起逃了。說得如此明白,自然也無人再有異議。人們開始匆忙整裝。抱著孩子的母親,踉蹌而行的老人跟一旁攙扶的兒子,將肩膀借給受傷丈夫的妻子,手持武器相互打氣的義警團隊員。一轉頭就看見身旁的特務戰技兵少年,正眯眼盯著那番景象。你萬事拜托了。夏儂難得如此不勝感慨,克裡斯默然苦笑。就在此時。靜聽。語聲驀然響起。無數嘴巴同聲唱和時特有的地鳴,化為低沉的轟聲搖撼整座城鎮,那聲音恐怕平均地響遍了鎮上的每一寸土地。聲音如此說道:靜聽,汝等人類啊,靜聽※※※※※覆蓋城鎮的觸手網絡出現變化。各處鼓起無數大小不一的肉瘤紛紛綻開。下麵出現的仍是大小不一,但卻模一樣的男人臉孔。俊美,輪廓分明的臉孔。細致線條所構成的五官,蕩漾著隻有精致藝術品才具備的嚴峻氣質。雖然是生於肉塊的人麵瘡,其美麗卻大幅逾越世俗的美醜基準。這是走到屋外的夏儂和克裡斯駭然四顧。鎮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臉、臉、臉、臉搞什麼東西?步下馬車的帕希菲卡和拉蔻兒,也杏眼圓睜地盯著四周的臉孔。沙菲爾、薇妮雅等數位鎮民從野馬亭出來一看,也是嚇得瞠目結舌。不久仿佛向疑惑的人類展現威嚴,巨大的肉塊出現在街道對麵。肉塊中央有一個特彆大的人麵瘡。我基於律法之名下令,無數的嘴唇同時張開,嚴正直告:消滅消滅、消滅災厄的種子其名乃帕希菲卡卡蘇魯為!帕希菲卡的表情僵住。災厄的種子,毀滅世界的劇毒,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惡的人。罪無可赦的存在廢棄公主。那是命運對她的烙印。為、為什麼咦?忽然間她周圍的氣溫驟降。不,應該是她多疑了,但帕希菲卡確實有那種感覺。待她回過神時,發現克裡斯正看著她。薇妮雅正看著她。沙菲爾正看著她。還有夏儂跟拉菠兒也重新轉向她。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盯著她。見過的臉孔、熟悉的臉孔,全都機械性、無聲地將她包圍。朝她投來的視線看不見任何感情。並不是沒有表情。他們宛如根本看不見眼前這個稱為帕希菲卡的人類,仿佛突然將四周的所有人類置換成一模一樣的人偶,眾人不發一語,不動聲色,隻是一昧地凝視著少女。塔爾斯被異樣的沉默所支配。再也承受不住邪種無機物的視線。帕希菲卡大叫:為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夏夏儂哥?拉蔻兒姐?帕希菲卡不可置信地盯著姐姐朝她玉頸伸來的手。拉蔻兒身旁的夏儂拔出長刀。沙菲爾和克裡斯以武器指著她,薇妮雅也將手朝她伸出。所有人在瞬間甚至包括舍棄一切守護她的哥哥姐姐,都成為她的敵人。這是騙人的吧?彆開玩笑了,這種時候還白皙手指無情陷入帕希菲卡的玉頸,長刀泰然自若地揚起。為為什麼?帕希菲卡嘶喚。可是,姐姐的手指並未鬆開。那張臉上看不見憤怒與悲傷。拉蔻兒冷酷地想要勒死妹妹守護迄今的妹妹。拉蔻兒姐夏儂哥帕希菲卡反射性地想扳開姐姐的手,但她的臂力彆說是要扳開,連鬆開一點都不可能。她的力量原本就比姐姐小,話雖如此,拉蔻兒指尖的力量實在大得驚人。這樣下去,她可能在窒息以前脖子就會斷了。帕希菲卡的眼眶泛紅。她即將被殺了。死在夏儂哥和拉蔻兒姐的手裡。這樣也好,她對這件事本身早有覺悟,假使自己真如神諭所言,是將世界導向滅亡的存在,被殺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帕希菲卡是這麼想的。不過如果非死不可,至少也得死在一直拚命守護自己的哥哥姐姐手裡,她如此決定。因為她知道哥哥姐姐有那種覺悟。然而她不想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明白哥哥、姐姐和其他人們為何會突然聽命於那個怪物。她完全不明白,然後不明不白地被殺。唔咳!不甘心超越了恐懼,意識因呼吸困難而開始模糊,但帕希菲卡還是淌下不甘心的淚水。(混帳為什麼我會)夏儂的意識激烈掙紮。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他正在做一件無可挽回的事。然而,他明知如此,卻無力停止。他身體完全不顧他的意識,遵照怪物的命令行事。(我要殺死帕希菲卡了嗎?)一個出自比意識更加深處的聲音回答他的怒吼。(對!因為命令如此,所以要執行。)聲音不容置喙地斷言。(那不容悖逆,那是既定之事,從很久很久以前,在人類出生以前。)(你說什麼?)(那是法。也是理。你應該知道,那是超越人類的存在,人類必須依其命令行事。不能反抗,不容許反抗,因此無法反抗。)(開什麼玩笑!我我!)夏儂的意識拚命抗拒,卻被封閉在無法移動的體內。耶個反抗實在微不足道※※※※※手指緊握,長刀向下揮來。莫名其妙的死亡毫不留情地逼近帕希菲卡。我不要這種死法我絕對不要!連否定的話語都在呼吸困難中消失了。呼吸同時阻礙血液循環,她的視野登時轉為一片黑暗,最後隻看見向她揮來的白刃光芒。不要!我絕對不要。她的心裡隻剩這一個念頭。不承認。不容許。純粹的否定意誌。對現實的反抗。隻有這個念頭像是咒語般不停反反覆覆,她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絕對絕對、絕對!不、要!!沒有聲音,沒有光線。然而,某種東西逐漸裂開。將四周染成了某種未曾見過的顏色。如果那叫肮臟,帕希菲卡的確將某種東西決定性地汙染了。向下揮來的刀刃,那在即將接觸帕希菲卡額頭的前一刻,奇跡似的停止。帕希菲卡?夏儂茫然若失地低語。同時,拉蔻兒驚慌地鬆開掐著妹妹的雙手,向來泰然自若的她亦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盯著自己的指尖。其餘的人也像是大夢初醒般地猛眨眼。他們想必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恢恢複了嗎?你們恢複正常了嗎?夏儂向滿臉疑竇的帕希菲卡點點頭,轉頭望向佇立街頭的肉塊。儘管不曉得對方使用何種手法,但它們是想要讓自己殺死帕希菲卡。想讓他以自己的這雙手殺死他守護至今的妹妹。你這家夥!果然無視於怒不可遏的夏儂,無數的臉孔發出十分肯定的聲音。帕希菲卡卡蘇魯果然汝是那樣嗎?無數的人麵瘡瞪視帕希菲卡。下一瞬間,數十隻觸手猝不及防地攻擊帕希菲卡。不可能防範,對方控製住拉蔻兒的時候,塞壁既已解除。夏儂和沙菲爾立刻抄起家夥,但帕希菲卡!!薇妮雅驚叫。數量太多了,其中一隻觸手衝破夏儂他們的防禦網,伸向帕希菲卡的臉龐。那種速度不是她所能閃避的。然而觸手尚未碰到帕希菲卡,就出乎意料地在空中停止。聲音充滿困惑和焦躁。果然、果然汝是簡直就像畏懼帕希菲卡的存在本身,觸手不停顫抖。隻要觸碰對方,就能自由決定生物生死理應對任何生物都具有絕對力量的觸手,而今卻在一名少女麵前無力搖晃。停止了?不是夏儂對克裡斯搖搖頭。不是停止。雖然隻是毫無根據的直覺。不過對方應該是被某種力量製止,即便是夏儂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力量。回想起來怪物為何要大費周張地利用夏儂他們來殺帕希菲卡?自己動手不是更簡單?帕希菲卡,你嗄?嗄?當事人隻是一副不明就裡的狼狽表情,然而少女俯視塔爾斯鎮低語。了不起。紫色緞帶紮起跟身高等長的天藍色頭發,全身包裹在軍服裝束裡的少女,突然浮現在塔爾斯的上空。即便使用魔法,也無法到達這種高度。空氣過於稀薄的高空,連鳥類都無法在那兒展翅,倘若換成人類,鐵定會窒息而死的高度但少女卻是毫無異樣。她應該是某種借用人類外形的非人之物。雖然對手隻是借用了中繼點,不過想不到汝竟能以人身抵抗秩序守護者(PeaceMaker)不,是抵抗律法哪。如果少女沒有欺騙夏儂,她的名字就是亞菲。以少女外形出現的未知存在,其外貌非常美麗,但表情裡帶著某種人造物的生硬。可愛、清純,卻又異常冷淒。這才是毀滅世界的劇毒這才是我主遺留的最後希望。亞菲滿意地點頭。不過,那個中繼點的附身還是得靠汝等自行殲滅。隻要對方使用人類的身體,我就無法插手了。既然如此,無數的人麵瘡說道:那就隻有誅滅所有袒護汝之人隻要守護者消失,汝便再無未來。無數的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展。早已習慣戰鬥的夏儂、拉蔻兒和沙菲汝等人,可以迅速閃避、擊落那些觸手,但觸手迫近。因恐懼而全身僵硬的薇妮雅看著觸手尖端的小小人麵,那是她曾經見過的肅清使。沒有任何痛苦,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那裡隻有欣喜若狂的歡愉。人麵向她訴說:來,加入我們吧。來,和我們成為一體,逃離痛苦和悲傷吧。薇妮雅尖叫逃開。那種東西根本不是幸福,她不需要那種幸福,那就跟死亡沒兩樣。人因痛苦才懂得努力,因悲傷而學會溫柔。如果連那些都無法感受,若是從那些感受中逃離,人類就形同死亡。然而,不管她多麼不願意融合同化,觸手仍朝她伸來。惡心的肉繩不斷扭動接近,就在正要觸碰到她臉頰的瞬間嘿!觸手被一陣旋風斬飛。旋風在下一刹那變回一根棍子,返回克裡斯的手裡。隻要使用者的技巧夠快夠力,棍子照樣可以變化出斬擊。你薇妮雅詫異地望著克裡斯,並非因為那神乎其技的招式,而是沒想到他會保護自己。快躲進建築物裡,外行人在這裡隻會礙手礙腳。克裡斯用棍子敲碎斬飛的觸手碎片說。牆啊,阻擋一切!確認野馬亭包圍在塞壁發光的幾何學圖形內後,拉蔻兒凝望著肉塊。不管再如何斬斷、再如何焚燒都會立即再生,簡直就是怪物的化身。不過,拉蔻兒想到兩種消滅它的方法。第一種是將對方的再生能力逼到極限。縱使是再生能力,仍然有其極限,隻是她也不確定己方的攻擊力能否將對方逼到那裡。若要確實擊敗對方,或許應該采取另一種方法。換言之,就是不讓對方有時間再生,在短時間內消滅所有的身體組織。拉蔻兒也知道有一種魔法可以達到那種效果,不光是擊敗對方,更可以消滅對方的魔法完全殲滅戰專用的魔法。然而要是至少還有一名魔導士的話完全殲滅型攻擊性魔法魔天狼(Felnrir)③它與破天相同,使用非常高難度、高容量的魔導式,並非一人之力所能啟動。當然,如果跟夏儂配合,拉蔻兒有能力啟動魔天狼。不過如此一來,她就沒有多餘的意識容量可以維持塞壁了。除此之外,魔天狼原本是針對集團戰鬥的魔法,它並非攻擊某個對象目標,而是攻擊包含對象目標的一定空間。是故,啟動前一刻必須設定殲滅目標範圍假使敵人離開該區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換句話說,在拉蔻兒他們專心啟動魔法的那段期間,必須要有人製止敵人移動,同時守護野馬亭。魔導士就可以了嗎?那麼應該能拜托那些人吧?克裡斯用棍子指著正從野馬亭走出來的數名男人。他們全都穿著普通裝束我們來幫忙吧。其中一人說道。夏儂和拉蔻兒當然不曉得他們的真實身份但克裡斯似乎早就發現了。他們是潛入塔爾斯鎮的漆黑之鷹成員。雖然會被卸除職務但我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你們莫非是夏儂皺眉正欲上前,拉蔻兒即時拉住他的外套。她向一連不滿地回顧的雙胞胎弟弟搖搖頭。凡事不鑽牛角尖正是她的特點,但從夏儂的角度來看,那就叫沒有節操。那就拜托各位了。拉蔻兒說完,男人們點頭答應。※※※※※第四秩序守護者葛裡爾正透過肉塊中繼點觀察事態發展。他以肅清是的肉體為基礎,分出自己的部分能力所創造的這個中繼點,也就等於他的分身。他如同操控自己身體般地操縱肉塊,彆說是現場的聲音、光線,甚至連味道與溫度咦?塞壁變了。其他魔導土接手防禦鎮民們避難的建築物,守護者卡蘇魯姐弟似乎正準備施展其他魔法。由狀況來看,很可能是具有強大威力的攻擊性魔法。不過,葛裡爾亦深知那種魔法的缺點。隻要不斷移動就不會有問題,不管威力如何強大,無法瞄準就毫無意義。然而肉塊周圍蹦出大量線條。這是?那是鎖鏈。躍出的鎖鏈迅速將肉塊層層縛住。葛裡爾追蹤鎖鏈的源頭,隻見許多男人正在建築物的陰暗處或屋頂上拉著鎖鏈。不論是拋擲鎖鏈的手法,抑或身體動作,都絕非外行人。很可能是軍方事前送進來的諜報部人員。想用這種東西困住我?葛裡爾暗自冷笑。人類這種存在實在太過軟弱。如果老老實實地接受律法的支配,就無須浪費精神,可以輕鬆受死。雖然秩序守護者是建立在律法之下,但光就物理力量而言,葛裡爾所擁有的力量仍是人類所望塵莫及的。甚至連他投注部分力量的中繼點,都可輕易摧毀一、兩個塔爾斯鎮。鎖鏈纏住觸手。這種東西隨便就能扯斷,必要的話,甚至可以藉由變形脫身就在那一瞬間。強烈的衝擊襲向中繼點。啊?攻擊性魔法雷槌(Mjolnir),它產生的閃雷沿著鎖鏈刺向中繼點。啊啊啊!毫無保留,全力一擊的閃雷。普通生物可能早已血液沸騰,周身破裂。中繼點原本也是生物,自然不可能毫發無傷。支離破碎、燒落一地的觸手。當然,燒焦的肉體組織瞬間就能再生。肉塊並不是由細胞增殖產生,而是物質結構的重新組成。隻要中樞沒有壞死,記憶於組織體內的物質就可不斷再生。跟細胞增殖不同,再生的時間極短,也不需要補充有機體。中繼點必要時甚至能利用空氣、土壤、水分,重新組成自己的身體。缺點則是再生時必須消耗大量活動能力。對,正因如此該死的雷擊接二連三地爆發。雷槌雖是強大的攻擊性魔法,但有效時間極短,幾乎隻有一瞬間,因此恐怕是由多名魔導士輪流啟動雷槌。不妙葛裡爾心想。中繼點設定能力時,是以再生能力為最優先。一旦出現損傷,再生能力就會自動啟動,並消耗其活動能力。就結果來看,中繼點的大部分活動能力都被再生能力攫奪,變得無法移動。人類不可能是識破那一點才進行電擊的吧這樣下去,就必須麵臨卡蘇魯姐弟的魔法攻擊。雖然不確定那兩人可以發出多大程度的攻擊性魔法,但強大的攻擊性魔法裡,也有能完全摧毀整個中繼點的魔法。葛裡爾感到屈辱。因為他發現自己在焦慮。秩序守護者乃是主神瑪烏傑魯派來維持達斯特賓大陸世界應有秩序的四個絕對之柱。儘管他位居陽柱之末,但對於人類卻是絕對超越的存在。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孰強孰弱那種野蠻而曖昧的分彆,那是律法早兢決定好的事情。而今,他卻與人類陷入苦戰。即使是透過隨時可以丟棄的分身、僅擁有他部分能力的中繼點,那也是不可容許的事。絕不可發生的事。帕希菲卡卡蘇魯,你這家夥!葛裡爾縱使倍感屈辱,也隻能采取攻其弱點的手段。被束縛之猛獸啊咒語念到一半,夏儂忽然發現了。肉塊上浮起了新的臉孔,那是一張幼童的臉。救救我!孩童的臉孔如此泣訴。猶如被卷到陸上的魚兒,孩童不停無聲張合的嘴唇看似痛苦不已,孩童在無聲哀號。救救我不要殺我應該還未滿十歲。連未來這個詞彙的意義都還懵懵懂懂的年紀。可以毫不懷疑、毫無意識地天真享受明天到來,那種幸福的年紀。救救我不要殺我夏儂停止念誦咒語。救救我他也明白。他們沒有辦法救那個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那個鐵錚錚的事實責備著夏儂。奪走那孩子未來的人,不就是他們自己嗎?必須快點念誦咒語內心也有一個如此焦慮的自己。然而算了吧。那句話的同時飛來的一把短劍刺入孩童的臉孔。克裡斯?夏儂愕然看著身旁的克裡斯。你沒有辦法救他的。特務戰技兵少年保持擲出短劍的姿勢,平靜地說。誰都沒辦法救他了。孩童刹時出現驚詫的表情但旋即軟綿綿地歪曲,消失在肉塊裡。你既然已經救不了那個孩子,你現在該做的不是停手,克裡斯回頭看著夏儂說道:而是給他痛快一死。特務戰技兵少年的聲調平淡,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傷悲。我不是說過了如果想要保護誰,就必須要有殺死誰的覺悟。我不管你的信念如何,這句話你最好牢牢記住。夏儂無言。但他的手卻像泄漏內心苦惱似的大幅晃動。夏儂卡蘇魯!克裡斯高喊。你不是發誓要守護嗎?不是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妹妹嗎?既然如此,就彆再遲疑了!那個聲音說是叱責也太過悲壯。拜托你,彆再遲疑了夏儂對憂心忡忡望著他的拉蔻兒微微點頭,完成最後的咒語。解放吧,汝啊,成為破壞之杖!拉蔻兒同時施以增幅咒語,啟動威力倍增的完全殲滅型攻擊性魔法魔天狼。咻!破空聲響起。地麵憑空浮現巨大的格子紋路。就在下一瞬間,大量光線在格子紋路上豎起。從平麵到立體光線同時屈折,互相連結成一張大網。以肉塊為中心生成的光線格子網,轉眼間形成一個柵欄。栓住中繼點的鎖鏈和伸向街坊的肉塊觸手,叮的一聲綻開。!中繼點終於回神似的掙紮,但已遲了一步。殲滅範圍確定。觸手和鎖鏈的截麵,像是被熱刀切過的牛油般光滑平整。不是用力敲斷,也不是硬拉扯斷。光柵將內外分隔成兩個迥然不同的空間,裡麵的東西出不來,外麵的東西進不去,橫亙在中間的事物當然就被一分為二。行刑場的大門關閉,到殲滅犧牲者為止應該都不會再度開啟。你這家夥!肉塊用觸手敲打光柵,但光線格子完全沒有晃動。魔天狼的殲滅範圍看似柵欄,其實並非柵欄。格子紋路隻不過是顯示內部異質空間與外部正常空間的界線。格子間的縫隙亦僅是為了讓人觀察內部景象,並非真的有空隙。冷不防肉塊缺了一大塊。並不是被切割,而是陡然憑空消失。這是!消失現象不斷進行。簡直就像一頭隱形野獸正一口一口地吞噬,肉塊一塊接著一塊被咬走、消失。肉塊死命逃竄,全身不停蠕動、變形、敲打著光柵但那都隻是臨死前的掙紮,肉塊依然越變越小。這個力量是分子連鎖崩解!葛裡爾猛然醒悟。遇上這種力量,任何物質都會變回比塵埃更細的粒子。即使再重新組成、增殖,都追不上那種消失現象的速度。肉塊以加速度的方式飛快縮小。你、你、你這家夥!他不可能會輸。秩序守護者是超越人類的存在,那是早已決定好的事。二絕對比一多,跟那是相同的道理。就算是再強的人類。亦不可能打敗秩序守護者。絕對秩序的律法烙印在比人類本能更深層的部分,隻要律法存在,人類就無法忤逆秩序守護者,無法與其敵對,隻能無條件地服從。事情理當如此,他無法接受現在這種恥辱。然而破壞卻毫不留情地擴大。肉塊的表麵浮現許多人的臉孔,那是肅清使的臉孔、適才的少年的臉孔、漆黑之鷹的士兵的臉孔。由肉塊讀取、記錄為組成情報的人們臉孔。已然無法歸來的死者臉孔。你們好狠哪無數的臉孔如此控訴。救救我好痛啊夏儂緊咬下唇,聽著哀戚與怨慰的合唱。好狠哪要殺我嗎?要殺我嗎?要殺我嗎?紅色血珠從唇角溢出,但夏儂仍用足以咬斷下唇的力道抿著嘴,凝視著死者逐漸毀滅的臉孔。一瞬也不瞬地凝視。仿佛那是他的義務。你這家夥掙紮蠕動的肉塊。無數的嘴巴在封鎖的光柵裡詛咒狂嗥:你啊啊啊啊啊啊!最後光柵開始折疊。殲滅範圍無限地折疊縮小。閃光進出。下一瞬間,肉塊不留一粒塵埃地消逝不見。▲▲譯注(②:古代北歐使用的文字。▲▲譯注③:芬裡爾狼,巨大狼形怪物,北歐神話裡導致諸神毀滅的元凶,父親是邪神洛奇(Loki)。皆能感同身受;另一方麵,他亦能隨時截斷那些感覺,拋棄這個中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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