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遮擋,靈敏至極地在幾隻狂奔的野獸間左閃右避地衝過,躥進了最近一處的沙岩之後。那岩壁上一隻半人高的蜈蚣剛支起身子,已被他手起刀落切成了數斷,接著他雙指探入蜈蚣首中,捏出發著微光的元丹,毫不猶豫地吞吃入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仿佛已練習過千百回般熟練。連蕭熠都不由收起了輕視的目光,第一次覺得此人的功力雖與他相差甚遠,卻詭計多端,機變敏捷,並非全無可取之處。宮飲泓趴在岩壁後,屏息靜氣地待被獸餌香引來的洶湧獸潮散去,方鬆了口氣,自岩壁後拐了出去,邊走邊對蕭熠道:“這裡叫做無相沙漠,無相則無邊無際,千變萬化。據傳此處邪獸無數,有進無出,江湖上很多人都慘死在此,什麼飛天大盜,血手將軍,魔刀夫婦……可以說是處處英雄塚。神君想必沒見過這種地方,習慣就好。”蕭熠隻閉眼做充耳不聞狀……這麼聒噪,難道是用嘴在走路麼?“不過這裡可比外麵安全得多。到底是這樣的死地,不是誰都願意踏足的,所以他們傻乎乎地堵在外麵,不敢追進來。”蕭熠心中一沉,不錯,雖說逃入死地很危險,卻也很少有人願意冒死追進來,死中求生,此人真是奸詐又膽大。葉清臣若帶兵至此......他神色一凝,心中忽響起一個譏諷的聲音朝夕城的人真會追來麼?若要追來,會讓他跑出這麼遠麼?忽如其來的想法令他渾身發冷,卻越發覺得理所應當他人都死了,殺了凶手又如何?靈照神君已死的消息一旦傳回朝夕城,城中必會大亂,到那時,蕭家、父親……父親的臉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一瞬間,一切即將發生的事陡然變得清晰無比靈照神君不能這麼窩囊地死,所以他沒有死。他的屍身會被毀去,隻留下一支脛骨,刻成羽化飛升後留下的骨函。而神化萬相,世間會出現另一個蕭熠,即便與他有著不同的麵貌,卻能將他的一切說得一清二楚,仿佛與他擁有同一個靈魂。莫說他此刻逃不回去,超過十日,就算當真讓他複活,靈照神君隻怕已另有其人。頓悟此節,他陡覺冰雪兜頭而下,魂魄都冷得發顫,忽覺自己實在是可憐又可笑:既然如此,他的死活又有什麼要緊?“神君大人?”宮飲泓緊鎖眉頭,難掩驚惶地看著蕭熠驟然渙散的身形,猛地一步踏至他身前,手足無措地伸手去拉那道虛影,“喂,蕭熠!醒醒!”蕭熠心中仿佛有根繃緊的弦驟然斷裂,渾身一輕,霎時間就要化風化雲般,眼中已是一片白光,四周一切都陷入恍惚之中。宮飲泓臉色煞白,眼睜睜看著他的魂魄驟然化作一縷輕煙,被吸入了發光的絳靈珠中,忙將玉珠高舉在陽光下,隻見透徹白玉裡依稀似有人影搖動,他才舒了口氣,笑著晃了晃珠鏈,對困在其中的魂魄道:“神君辛苦了,先歇息一會兒吧。”第5章兩軍交戰朝陽很快變成了烈日,金色的沙漠開始變得滾燙,散發著灼人的氣息。宮飲泓眯眼辨認了會兒黃沙被風吹出的波紋,循著某個方向走去。一日之內,他殺蕭熠,跳崖,潛入寒潭底安置軀殼,乘船逃命,泅水遁逃,與追兵周旋,沒有片刻安寧,此時隻不過恢複了一成氣力,四肢酸軟疼痛,仿佛無數隻蟲蟻啃咬,疲乏已極,隨時可以倒頭大睡三天三夜,但他很清楚,自己決不能停下。即便他打發了一波怕死的追兵,魏玄樞卻決不會任由他帶著殺死蕭熠的成就回到萬法門。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無數亡命之徒前仆後繼地追上來,要自己埋骨大漠。但一想到魏玄樞費儘心思炸山,卻反給他創造了機會,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樣子,他就心情愉悅起來,自顧自哼起了一支小曲,謹慎而敏捷地在沙丘與岩壁間穿梭。蕭熠的魂魄在日光下太過虛弱,進入絳靈珠後,周身被靈珠中澎湃的靈氣溫養,神魂驟然一凜怎麼能就這樣去死?十日又如何?無人在意又如何?即便獨自一人,他也要殺回去,重奪神君之位!平心靜氣,他開始在腦海中飛快地搜尋起過往所看過的浩繁經卷,試圖找出一個解開束縛的方法。過了午時,烈日漸漸西斜,一道腥風撲麵,夾裹著沙粒打在臉上,宮飲泓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忽然笑了笑,停下腳步,俯身自靴中拔出了一把匕首。四下裡靜寂無聲,忽然連風都停了,萬裡黃沙無邊無際,世間一切仿若靜止,日光毫無遮擋,照徹每一寸土地。宮飲泓敏銳的目光在沙丘上來回逡巡,左腿彎曲,右腳前掌著地,弓起背脊,攥緊了匕首。沙脊之上,陰陽兩側悄然無息,每一粒沙都穩若磐石。忽然之間,陰麵某處沙紋微微一動,一條線快如流星地飛閃過去,仿佛有魚自沙底遊過。宮飲泓猛地回頭,身後驟然間狂沙飛揚,飛沙走石間,一條三人粗的巨大黑尾騰空而起,宛如一株古藤,劈頭向他砸來!宮飲泓吹了個口哨,一躍而起,飛速倒退,匕首寒光在掌心一旋,驀地向身後插去,驟然間寒光暴漲三尺,幻化出一柄青麟古刀,仿佛背後長眼,一刀戳向不知何時已自沙中探出頭來的巨蛇幽綠的眼睛。巨蟒飛速支起身子,巨尾一擺,與古刀撞在一起,宮飲泓一腳踏在布滿鱗甲的蛇皮之上,趕在它卷住自己前騰空躍起,在空中一個翻滾,落在了沙丘上,小如螻蟻,抬首與五層樓高的巨蟒對峙。巨蟒吐了吐蛇信,宮飲泓舔了舔虎牙,嗜血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興奮的眼中都寫著一句話嘩,好豐盛的晚餐!電光火石間,巨蟒驀地俯首猛衝而來,宮飲泓雀躍地轉起掌心匕首,瞅準蟒頭低至身前,當下化作巨刃,照頭劈去,人亦飛躍而起,巨蟒一個翻身,靈巧地躲過一刀,蛇首驟然飛速升高,蟒口仰天大張,獠牙閃著寒光,追逐著空中下落的人影。宮飲泓雙手一翻,將匕鞘與刀柄反接在一起,咬破指尖,雙指在正中一點,血光暴漲,手中匕首驟然化作一把雙頭巨刃,刀身薄如蟬翼,寒芒如雪。就在刹那之間,他已連人帶刀墜入蟒口之中,巨刃在蟒蛇咧開的口角卡了一瞬,劇痛間蟒蛇嚎叫著整個彈起,宮飲泓一咬牙,忍著裹住自己的蛇信和黏膩的蛇涎,死死拽著雙頭刃往下猛墜,霎時虎口破裂,滿手血痕。隻見寒光一閃,極細的一線銀光飛速循著巨蟒痛苦中瘋狂擺動的身軀自蛇首拉到了蛇尾。待蟒身癱軟,鱗甲翻動,宮飲泓渾身浴血地從被生生剖開兩半的蛇身中鑽了出來,啐了口血,“嘶嘶”地抬手看了眼血肉模糊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