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外科醫生的身上,有著麻醉藥的氣味,這本來也不是一件什麼奇特的事情,但是,麻醉藥的氣味如此之強烈,這卻是說明了一件事,那便是:這個醫生,才從手術室出來。這使得木蘭花的心中,更加疑惑,這位看來是從德國專程來到本市的外科醫生,在許業康的家裡,是對什麼人施手術的呢?當然不是許業康本人,因為木蘭花剛才還看到,許業康和那醫生。一起走了過來。而且,問題還不在於接受手術的是什麼人,問題更在於,這個人為什麼不到醫院去。而要在家裡接受手術?木蘭花自然知道,很多有錢人,都有怪癖,有的將理發師召到家裡來理發;有的家中附設有小型電影院:永遠隻在自己家裡看電影,但是,在自己家裡施手術。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十分怪誕的事,因為家裡再有錢,設備也不可能比得上醫院,那也就是說,在家中施行手術,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許業康為什麼要那樣做呢?木蘭花偷進許業康的住宅來,發現了這位外科醫生的秘密,這對她來說,是事先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是以這時,她雖然迅速地想到了許多疑點,事實上,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覺得這件事十分可疑而已。那位醫生進了浴室之後,就傳來了水聲,木蘭花迅速地轉著念。她下一步應該采取什麼行動,她決定不再理會這個醫生的事,因為那不是她此行的目的。木蘭花站了起來,輕輕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一小縫,向外望去,走廊中很靜,木蘭花拉開了門,向外走去,她緊靠著走廊的一邊。向前走著,不一會,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製服的男仆,自樓梯下走了上來,木蘭花立時背靠著牆而立,那仆人並沒有發現她,逕自來到一扇門前,敲了敲門,便推開門走了進去。沒有多久,那仆人又退了出來,木蘭花等他下了樓,輕輕走到那扇門前,貼耳在門上,她立時聽到許業康的聲音,道:“你們覺得麼樣?”隨即,有一個聽來模糊不清的聲音道:“很好,相信是沒有問題的!”木蘭花聽到這裡,立即離開,在牆角處站定,她看到許業康打開門,走了出來,在關上門之後,略停了一停,臉上現出了十分得意的神情來,向前走去,木蘭花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在想,自己的行動,在法律上來說,是犯法的。要是讓許業康發現了,就會惹上很大的麻煩,那麼,是不是應該趁早退出去呢?若是現在就離開的話,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卻又沒有什麼收獲!木蘭花決定繼續涉險,她又貼著走廊向前走著,再到那扇門前,傾聽了一回,門內卻沒有什麼聲響傳出來,她走向前,順著剛才許業康走下去的樓梯向下走,才走下了幾級,就聽到了開門聲,同時聽到了有人講話的聲音。樓梯口上的光線相當黑,木蘭花又穿著黑衣服,她知道自己算牆站著,隻要不亂動的話,是不容易被人發覺的,是以她大膽地站定,向下看去。隻見許業康又伴著一個人走了出來,那人的形身形並不高,可是氣派十足,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連出了名的大富翁許業康。站在他的身邊,也有點兢兢業業的樣子,木蘭花自上麵望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人有一頭花白的頭發,和看來十分堅強線條的臉型,木蘭花也立時吃了一驚!這個人,木蘭花是認識的!不但木蘭花認識這個人,而且,木蘭花也相信,國際警力的商業調查組的人員,一定也一看,就可以認得出這個人來的了!這個人,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欺詐犯、騙子、工商界的敗類,可是,他所玩弄的合法欺詐把戲,卻使得任何國家的警方人員束手無策,明知道他進行欺詐,卻又不能繩之以法。這聽來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這個被人稱為“魔術師”的美國人史密斯,卻真做到了這一點。要詳細地將這位魔術師史密斯的欺詐行為記述出來,那是不可能的,木蘭花所知道,他最近的一次“魔術”傑作,是他買下了澳洲中央沙漠附近的一塊荒地,組織了一家“史密斯采油公司”,廣發股票,然後,播放謠言,說這間公司,已經發現了石油,而使得股票大漲。就在股票瘋狂上漲之中,他又增發更多的股票。投入股票市場——這一切,全是通過完全合法的手段進行的,等到他足足賺到了上千萬美金,他就宣布公司的勘察失敗,價值十元美金的股票,在三天之內。跌到一角,損失的是股票的特有人。而股票持有人,似乎也不能埋怨什麼人,隻能埋怨自己的眼光不夠,因為從頭至尾,完全沒有人強迫他們去買這個公司的股票,全是他們自己願意的。而史密斯先生,就這樣又發了一次大財——完全合法,他的手段是如此高妙,以致吃了虧的人,完全沒有辦法,警方也沒有辦法,因為在股票市場上,一種股票的瘋狂上漲,警方是無權乾涉的。這種情形,在許多經濟發達的城市中,都可以見得到,或許也有人在玩弄同樣的魔術,但是和史密斯先生的玩弄比較起來,卻真是小巫之見大巫了!木蘭花深深地吸著氣,史密斯先生在許業康的家中出現,原因很容易明白,毫無疑問,是許業康和史密斯,一定在商場上有所合作。而更不用懷疑的是,他們兩人合作的生意,一定又是一次震驚全市的“魔術”,那將會令本市的經濟。蒙受巨大的損失!木蘭花甚至立時可以想得到,許業康要是和史密斯合作,最大的阻力,應該是實力雄厚,發展迅速的雲氏集團。木蘭花己可以肯定,那就是許業康對付雲家兄弟的主要原因。木蘭花看到許業康和史密斯兩人,在光線黯淡的大廳中,並肩踱來踱去,在低聲交談著,可是木蘭花完全無法聽得清他們在講些什麼。看到了史密斯之後,木蘭花認為此行的收獲,已經夠多了。她悄悄後退,退到了走廊一端的窗口,爬了出去,和安妮會合,又循原路,攀下了懸崖,駕車直往家中駛去。一路上,她對安妮約略講了一下在許業康住宅中所見到的情形。安妮道:“蘭花姐,我不明白。”木蘭花雙眉緊蹙,道:“自然你不明白,商場上的詭詐奸險,彆說你不明白,連我也不一定明白,可是我至少已找出了許業康要對付雲氏兄弟的原因,他要鏟除雲氏集團,才能由得他來翻雲覆雨!”安妮仍然搖看頭,道:“他先是誣陷雲氏兄弟害死他的兒子,誣陷不成,才又開始殺人?”木蘭花刮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皺看眉,將車子駛得飛快。安妮又苦笑肴,說道:“無論如何。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蠢人,犧牲自己三個兒子的性命,對彆人去作毫無把握的誣陷!”木蘭花微笑了一下,道:“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麼,他所犧牲的,也隻過是兩個兒子的性命!”安妮筠訝地睜大了眼睛,道:“許家的三兄弟。不是全死了麼?”木蘭花點頭道:“是,他們全死了,但是許老三患了絕症,就算那次不死,也沒有幾天命了,他是不能算在內的!”安妮笑了起來,說道:“蘭花姐,就算隻是兩個兒子,世上也不會有那樣的蠢人!”木蘭花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對,這其中,還有一些事,是我想不明白的——”安妮打斷了木蘭花的話頭,道:“我們曾詳細研究過許家三兄弟的資料,除了老三患有絕症之外,老大和老二的身體都十分好,而且他們酷好運動,不但是飛行家,還是其它許多項運動的紀錄保持者,他們甚至於曾經得過印度瑜珈術的最高榮譽——”安妮才講到這裡,木蘭花的身子,忽然震動了一下,由於她本來是在高速駕看車的。這突如其來的震動,使得車子幾乎撞向路邊!安妮立時驚叫了起來,立時恢複了常態,車子也正常地行駛看。她對安妮那驚惶的一問,並沒有立時回答,在過了幾秒鐘之後,她之道:“沒什麼。”木蘭花的回答雖然是“沒什麼”,但是安妮卻知道,木蘭花一定是在剛才那一刹間,想到了極其重要的事。安妮也知道,木蘭花既然這樣回答了自己,那麼,自己再問也是沒有用的了。木蘭花沒有再說什麼,安妮也在思索著。她在想:木蘭花想到了什麼,才大為震動的?可是世界上還有比猜彆人的心意更難的事麼?安妮當然無法猜得出來。他們回到了廳中,高翔開門迎了出來,充滿了埋怨的神色,道:“你們到那裡去了?”木蘭花微微一笑,道:“到許業康家裡去了!”高翔一呆,道:“這老狐狸,他怎麼肯見你?”木蘭花微笑說道:“我們是偷進去的!”高翔指著木蘭花無可奈何地搖當頭。木蘭花道:“安妮,打電話給四風!”安妮還沒有走向電話,高翔已然道:“不必了,我才和他聯絡過,他正在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木蘭花揚眉說道:“現在這個時候開會?”高翔點頭道:“是的,據他說這個會議很重要,參加的還有不少本市工商界的钜子——”高翔說到這襄,聳了聳肩,一字一頓,說道:“高翔,我要去參加他們的這個會議,因為,我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召開這個緊急會議。”高翔用疑惑的眼光望看木蘭花,木蘭花道:“詳細情形,我回來告訴你,你也有事情要做,有一位外科醫生,叫柯支·密勒,是從德國來的,你去查一查這個外科醫生的底細!”高翔的雙眉皺得更甚,可是木蘭花已經向樓上走去,安妮向高翔轉述了木蘭花在許業康家中見到的事,安妮還沒有講完,木蘭花已換好衣服下樓來了。女黑俠木蘭花,突然在雲氏大廈廣闊豪華的會議廳中出現,引起了近三十個參加會議的工商業钜子的一陣竊竊私語。然而。當木蘭花在穆秀珍和雲四風之間坐了下來之後,會議室中的氣氛,又恢複了木蘭花未到之前,一樣地凝重,木蘭花一坐下。就對雲四風低聲道:“史密斯來了,他和許業康在一起。這是我親眼見到的!”雲四風陡地一震,立時站了起來。雲四風站了起來之後,會議廳中的氣氛,好像更嚴重了,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雲四風略停了一停,聲音沉著地道:“各位,近幾年來,雲氏集團,和各位所主持下的企業,或多或少。有點合作關係,我認為。我們的合作關係,是在互利的基礎上進行的。”雲四風講到這裡,又停了一下。隻見一個衣著十分華麗的中年人大聲道:“不錯,雲先生,但是當我們有更大的利益可圖時,我們自然要追求更高的利益!”雲四風微笑道:“不錯,這是每一個生意人的目標,但是,閣下可曾想到,所謂‘更大的利益’,實際上是怎麼一回事?”那中年人像是又想插言。但是雲四風立時作了一個手勢,請他暫時不要講話,雲四風自己也立時接著道:“許氏集團答應各位的好處,我知道,是以許氏集團的股票,來交換各位企業的股票,這樣,事實上,就等於讓許氏集團來並吞各位的事業!”一個年紀較大的企業家,笑了起來,道:“雲先生,你這樣說法,未免太不公平了,在交換股票之後,彆忘記,我們同時也成了許氏集團的股東!”雲四風道:“自然,各位成了許氏集團的股東,然而,據我們獲得的資料來看,許氏集團的經營方法落後,業務萎縮,各位自己的事業,卻很有前途,現在,許氏集團利用種種虛張聲勢的消息,使他們的股票,在市場上達到了不合理的高位,他們就用這種高位為基礎,來交換各位的股票,各位可曾想到,你們所謂有利可圖,事實上隻不過是數字遊戲?當你們想將許氏集團的股票脫手之際,它就會暴跌,變得一錢不值!”雲四風的話,講得十分鎮定,而且,他用最淺的語句,講出了詭詐的商場之中,大魚吃小魚的道理。可是會議廳中的那些企業家,卻顯然迷惑於眼前的利益,並不想聽雲四風的勸告。雲四風的話才一住口,就有人說道:“我們不是小孩子了,由我們自己決定好了!”這個人一麵叫著,一麵站了起來,走向門口,立時有七八個人,也一起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雲四風等他們走出門口了,才道:“各位。請等一等,我有一個消息告訴各位!”這時,已有更多的人準備站起來離去,一聽得雲四風那樣說,才又停了下來,一起望看雲四風,聽他有什麼消息要宣布。雲四風緩緩地望了眾人一眼,才道:“我知道,許氏集團的首腦。許業康家中,有一位客人,這位客人的大名,相信各位都聽說過——”雲四風講到道裡,又停了幾秒鐘,然後才說道:“這位客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史密斯先生,魔術師!”雲四風這一句話一出口,會議庭中的所有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響起了“嗬”地一聲。這時在會議廳中的,全是本市著名的工商企業家。他們自然對世界商場的動態,有相當的研究,自然沒有不知道魔術師史密斯的名字和手法之理。在“啊”地一聲之後,會議廳中。又靜了下來,在這時候,有幾個人,甚至立時掏出手帕來,抹著大顆大顆自額上滲出來的汗!這些企業家,在未曾知道許氏集團對他們的收購和交換股票,有史密斯參與在內之前,他們隻當是有利可圖,但現在一經雲四風點破,他們也立時想到,那正是史密斯慣玩的魔術之一!史密斯的這種“魔術”,在法律上來說,又是完全合法的,因為股票的交換,是雙方同意的,許氏集團的股票如果暴跌,許氏集團也不必負什麼責任,但被交換的企業。控製權卻已落在許氏集團之手了!雲四風坐了下來,在坐下來之後,他又說了一句,道:“好了。各位自己去考慮吧。”會議廳中,仍然很靜,雲四風咳嗽了一聲,道:“現在,已經和許業康簽了合同的,我看已無可挽回了,唯一的辦法,便是快將到手的股票拋售,固然不免損失,總還好一點,還未曾簽合同的,自己可以考慮。老實說,我們雲氏集團,能和各位合作,業務進行自然可順利一些,但完全沒有各位的合作,我們一樣可以獨自生存,相信各位也知道的!”會議廳中各人,交頭接耳,一時之間,充滿了嗡嗡的人聲。雲四風向木蘭花笑了一笑,道:“蘭花姐,你的消息,挽救了不少企業家!”穆秀珍“哼”地一聲,道:““其實,我們也不必做什麼好人。這些人自己願意,就讓他們去上當好了!”雲四風笑道:“秀珍,這可不是負氣的事,這些企業家吃了虧,對本市的經濟。會造成巨大的損害,經濟上的連鎖反應,是十分可怕的!”穆秀珍嘴唇一翹,道:“看你,好像快成了經濟學專家了!”雲四風挺了挺胸,道:“老實說,我這個經濟學專家的身分。是得到世界性公認的!”會議廳中很多人,湧向前來,向雲四風打聽進一步的消息,雲四風道:“我無可奉告,但如果許業康再找各位談判,各位不妨向他提及史密斯的名字,看看他有什麼特殊的反應。”有很多人,匆匆離去,分明是趕著去作布置了,另有幾個,麵色灰敗地坐在原位上,一動也不動。一望便知,這些人,是已和許業康簽了合同的。雲四風也沒有辦法去安慰他們。因為他們自己貪圖眼前的利益,甘願將自己企業的控製股權,去交換許氏集團的股票,那有什麼話可說?在紛擾了約莫二十分鐘之後,會議廳中所有的人,全離去了,隻剩下了雲二風、四風、五風三兄弟、木蘭花和穆秀珍,以及雲氏集團中的幾個高級職員。雲四風向那幾個高級職員道:“好了,事情已告一段落,你們可以休息了!”那幾個高級職員。在雲四風的吩咐下,也相繼整理文件,離開了會議廳。木蘭花直到此際,才歎了一聲,道:“許業康的目光,也算是銳利的,他知道要玩弄這樣的把戲,最大的阻力,就是你們這幾兄弟!”雲五風忙道:“蘭花姐,你已經證明,一風大哥是他派人殺害的?”木蘭花搖了搖頭,道:“沒有證據,高翔作了廣泛的調查,調查的觸角,遍及全世界,調查的對象是各地的暗殺手,根據調查所得,許業康並沒有收買任何殺手來進行謀殺!”穆秀珍插口道:“他總不致於親自下手!”木蘭花道:“當然不會親自下手,十個許業康,也殺不了一風大哥。可是許業康這老狐狸,他要是想殺什麼人,照說,也不會雇用殺手,因為這個把柄,落在他人的手中,他一輩子就得接受敲詐!”穆秀珍道:“或者,他用他十分親信的人?”雲四風“哼”地一聲,道:“這老狐狸,根本沒有他所相信的人,除非是他的三個兒子,但,他的三個兒子,也早就死了!”木蘭花抬頭,望著會議廳的天花板頂上的裝飾圖案,一言不發。穆秀珍道:“蘭花姐,我們破壞了他的計劃,他一定會將我們恨之入骨!”木蘭花點了點頭,道:“是,所以,你們要加倍小心。我想,凶手可能隨時出現!”雲氏三兄弟互望了一眼,木蘭花伸了一個懶腰,道:“時候不早了,你們放心,我已經有了一個概念,我想,我是可以將凶手找出來的!”穆秀珍連忙說道:“蘭花姐,說來聽聽!”木蘭花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時候,如果我說出來,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支持我的說法,那隻是很荒誕的一種想法而已!”穆秀珍還想間,木蘭花已站了起來,各人跟著一起站起,向外走去。木蘭花回到了家中,安妮還沒睡,高翔到警局去了,沒有回來。木蘭花經過安妮睡房的門口,安妮就打開門,探出頭來,叫道:“蘭花姐!”木蘭花道:“天快亮了,有什麼事,睡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