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死神 倪匡 3084 字 1個月前

因為雲五風負責車子的設計,他必須保持車子的儘善儘美,才能使木蘭花得到冠軍。他從那段公路開到廠中之後,又將車子的設計圖樣,攤了開來,仔細研究著,還有什麼可供改良的地方。一直到了黃昏時分,他才直跳了起來,他想到了有一處地方,還可以作小小的改良,那將會使得車子的運轉,更加順暢。他連忙離開了廠房,駕著車,向公路的開放段駛去,等到他駛到了之後,天色已經很黑了,但是公路的開放段上,即是燈光輝煌,熱鬨得和白天一樣。在路邊,是一長列臨時搭建起來的車房,賽車手的車子,全部寄存在這一列車房中。和日間不同的是,車房前多了很多警員。在木蘭花的那輛車子的車房之前,更有著四個警員之多。雲五風推開了車房的門,著亮了瞪,他又細心地擺弄著機件。等到他工作了足足一小時之後,他才滿意地直起了身子來。就在這時,他看到車房的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緊身工作服身形極其豐滿誘人的女郎。那女郎看來,也像是剛在修理汽車,因為她的身上,手上,有很多的油汙。雲五風本來是十分害羞的人,一看到那女郎,他倒先紅了臉。那女郎即向他笑著,道:“嗯,你的車子好漂亮啊!”雲五風紅著臉,笑了笑,那女郎又道:“請你借一個鐵鉗子給我,可以麼?我的鉗子太舊了,用起來覺得不順手。”雲五風道:“可以的。”他從工具箱中,拿出一把鉗子來,那女郎向前走來,可是門口的四個警員,立時將她攔住,那女郎聳了聳肩,未再向前走來。雲五風走過去,將那柄鉗子,交給了她,她向雲五風嫣然一笑,道:“謝謝你。”那女郎接過了鉗子之後,立時便向外邊走了開去。雲五風走進了車子,將車子駛出車房去,在公路的開放段中,來回駛了好幾次,直到他表示滿意了,他才駛回了車房。他才停下車子,那女郎又出現了,她的手中拿著那柄鉗子,還給了雲五風,又微笑著向雲五風道了謝,雲五風順手將鉗子向工具箱拋去。工具箱離門口大約有十多呎,就在車子的旁邊,這時候,雲五風已停好了車子,準備離去的了,他人就站在門口。他一拋出了那柄鉗子,就準備轉過身去。而突如其來的爆炸,也在那一刹間發生了。對雲五風來說,那強烈的爆炸,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刹那之間,他隻覺得“轟”地一聲巨響,身後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推了過來,令他的身子陡地向後,撞了出去,他根本沒有機會去弄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就重重撞在鐵摺門口。他那一撞的力道十分大,令得鐵摺門倒了下來,他人也向外仆跌了出去,他感到一陣劇痛,接著,他什麼也不知道了。高翔是在爆炸發生後七分鐘,趕到現場的。他甚至比救傷車還早到了一分鐘,當他跳出車子,擠過了人叢,看到了爆炸現場時,他雙手緊握著拳,麵色白得駭人。幾十個警員,已圍成了一圈,將圍著看熱鬨的人,全都攔在十二呎以外,那車房屋頂,已被炸穿,車房中已沒有完整的東西了。那輛被木蘭花稱為是最好的車子,已變成了一堆廢鐵。雲五風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受傷的還有兩個警員,和另外一個恰好從門口經過的技工。但是他們三人的傷勢,卻並不重。高翔直來到雲五風的身邊,他才俯身看了一看,救傷車也趕到了,救護人員跳下車來,高翔尖聲叫道:“動作快些!”救護人員將擔架抬到了雲五風的身邊,雲五風的左背看來已然折斷了,他的背後,還在淌著血,救護人員施展急救,然後將他放上了擔架,抬上車,以極高的速度,送到醫院去。高翔一直緊握著雙手,他的手心中在冒著汗,他的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憤怒,救傷車一走,他就吼叫道:“誰負直守衛這裡?”還有兩個未曾受傷的警員,一起在高翔的麵前立正,行禮,高翔厲聲道:“你們是怎麼守衛的?我不曾吩咐過要特彆小心麼?”那兩個警員道:“高主任,我們儘責守衛,絕沒有人走進車房過,除了是雲先生自己。”兩個和高翔一起來的警官,已從發生爆炸的車房中走了出來,道:“主任,是烈性炸藥引起的爆炸,好像是一枚小型的炸彈引起的,幸而車房中沒有儲放太多的汽油,不然就不堪設想了。”高翔吸了一口氣,道:“炸彈是不會自己飛進來的,可有什麼人接近過這間車房,拋進了什麼東西?”“絕對沒有!”那兩個警員回答,“隻有一個女郎,向雲先生借過一柄鉗子,當她歸還了這柄鉗子之後,爆炸就發生了。”高翔忙道:“你們快回苔局去,將那女郎的樣子,告訴繪畫專家,將她的樣子畫出來,通知全警員,通緝這個女人!”那兩個警員立時答應著,登上一輛警車離去。高翔道:“繼續封鎖現場,我到醫院去,一有了那女人的畫像,立時拿來給我。”好幾個警官一起答應著:“是!”高翔轉身上了車,當他雙手扶住了駕駛盤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手心中,有那麼多汗,他知道,一場尖銳的鬥爭已經開始了!敵人的手段是如此狠毒,一上來就炸毀了木蘭花的車子,而且,也令得雲五風受了重傷,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真是誰也想不到!高翔的臉上,現出十分間覺得神情來,敵人的手段再很辣,再卑鄙,他也一定要與之周旋到底二他在踏下油門之前,探出頭來。兩個警官,立時奔到了他的身前。高翔沉聲吩咐道:“去查一查,歐洲聯合汽車公司總裁佟寧,住在哪一間酒店,將他扣留,等我回來,向他問話。”“是!”那兩個警官忙答應著。“彆忘了先辦好合法的手續!”高翔又補充了一句,踏下油門,車子向著立醫院,迅速地駛去了,一路上,閃過了好幾個紅燈。因為他擔心著雲五風的傷勢,雲五風看來,傷得十分重。等到高翔到了醫院,衝上了二樓的急救部門時,他看到,在緊急手術室的門上,亮著紅燈,那表示手術室中,正在進行緊急的搶救,生和死,正在手術室中展開激鬥。在手術室門外,木蘭花、安妮、雲四風、穆秀珍全都到了。高翔在一接到了爆炸報告之後,便立時通知了他們。高翔在通知他們的時候,就告訴他們,不可到爆炸現場去,而直接趕到醫院來。高翔看到各人的臉色,都十分陰暗。穆秀珍和安妮兩人,臉上更有淚痕。雲四風在焦躁地踱來踱去,高翔沉聲問道:“怎樣?”木蘭花搖了搖頭,道:“還不知道,有六位醫生正在進行搶救,一位醫生在初步檢查之後說,爆炸的衝撞力,是自他身後飛來的,有可能,他的背椎骨斷折了。”高翔聽到了這裡,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身子也不由自主,震了一震,如果背椎骨斷折了的話,那麼,就算在傷勢複原之後,雲五風也會成了廢人!高翔立時向急救室的門走去,看樣子,他衝動得要衝進手術室去看個究竟。在那樣的情形下,還能夠保持冷靜的,大約隻有木蘭花一個人了。木蘭花一看到高翔向前走去,立時喝道:“高翔,彆去妨礙醫生的工作。”高翔道:“可是,我要知道他怎麼了!”“你進去的話,並不能使情形改善,隻不過使情形更糟糕!”木蘭花說,“我們在外麵等,一有結果,醫生就會出來的。”高翔停在門口,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打了開來,兩個護士匆匆向外走來,高翔忙道:“傷者怎麼樣了?”那兩個護士一麵走,一麵道:“他失血極多,需要大量輸血,真正的情形怎樣,還不知道,請不要阻攔我們的工作。”那兩個護士走進了一間房間,又迅速地推了一車血漿,走進了手術室。高翔感到自己的臉上肉在跳動著,他緩緩轉過身,來到了雲四風的身前。他想說幾句話,來安慰雲四風,但是他自己心中的悲憤、焦急,絕不在雲四風之下,他實在沒有法子來安慰雲四風。雲四風啞著聲問道:“高翔,是誰乾的?”高翔道:“在車房前,我派了四個警員守衛,有兩個也在爆炸中受了傷,另外兩個說,有一個女人,向五風借過一柄鉗子,而當她歸還鉗子之後,爆炸就立即發生,引起爆炸的小型炸彈,多半是藏在那鉗子之中,而五風未曾覺察。”木蘭花道:“那麼,我們應該可以得到那女人的樣子!”“是的,我已吩咐他們,根據描述,一畫出來之後,立時送到這裡來的,同時,我也下令,扣留了佟寧,這個雜種!”高翔憤然罵著。木蘭花沉著聲道:“高翔,扣留佟寧是一個錯誤。”高翔道:“自然是他主使的。”木蘭花道:“我不以為如此,佟寧絕不會蠢到下午來威脅過我們,晚上就去炸了車子,炸車子的,另有其人,不是佟寧!”高翔氣籲籲地道:“我還是要扣留他,他至少是最具嫌疑的人!”木蘭花道:“不錯。但是我們還要和他合作。”高翔幾乎跳了起來,問道:“什麼?”木蘭花道:“我還要繼績參加賽車,高翔,警方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有人要不擇手段,成為本市的榮譽市民,我要佟寧供應我最好的賽車!”高翔不出聲,在受了那樣的打擊,心中充滿了憤慨的情形下,要高翔的腦筋迅速轉過來,轉到和佟寧合作,他是轉不過來的。這時,又有兩個笛警,奔上了樓梯,向高翔走了過來,他們的手中,拿著一隻夾子,當他們來到高翔的身前之際,就打開了夾子。夾子中有一張很大的紙,紙上畫著一個很美麗,很野性的女郎,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一看,便一起吸了一口氣後,他們隻消看一眼,就認出了那女郎是什麼人,那女郎是著名的危險人物碧眼兒琵琶!高翔的臉部肌肉,又不由自主,跳動起來,他恨恨地道:“有這樣著名的犯罪人物,混在賽車手中,我居然不知道,我們的工作做得太差了!”木蘭花道:“她決不是以賽車手的姿態出現的,而且可以說,她和賽車,一定一點關係也沒有,她隻不過在那裡等候機會而已。”高翔抬起頭來,道:“琵琶為誰工作?”木蘭花冷冷地道:“她為誰工作?!誰出得起錢,她就為誰工作。”高翔闔上夾子,道:“通緝令已下達了麼?”那兩個警官道:“下達了,所有的交通處,都怖置了人,搜查各大酒店的工作,也已經開始,但根據紀錄,這個女人是極其狡檜的!”高翔道:“再狡獪也要叫她落網!”木蘭花來回踱著:“琵琶在行事之際,居然不化裝,可知她的任務是破壞那車子,我想她裝在那鉗子中的,應該是一枚定時炸彈,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卻使這枚炸彈突然爆炸,隻怕琵琶自己,也受到意外哩!”木蘭花的判斷能力,的確是超人的,她的推斷,自然也十分正確,雖然她並不知道,雲五風當時,是在門口將鉗子拋進工具箱去,大力的撞擊,使得本來要在三小時之後才爆炸的炸彈,立時發生了爆炸。高翔揮著手,道:“她是在為誰工作,隻要找到她,我可以明白了。”木蘭花道:“不必心急,在我得到了佟寧的最佳車輛之後,那人一定還會再派人來破壞的,到時,他就會自投羅網了。”木蘭花的話才講完,手術室的門,就打了開來,一個帶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也一走出來,就拉下了口罩,他的臉上,滿是汗珠。所有人的眼光,立時齊集在醫生的身上!醫生舉手,抹著臉上的汗,穆秀珍幾乎是在叫嚷一樣,道:“醫生,你快開口啊,傷者的情形,怎麼樣了?”醫生道:“幸運得很,他的脊椎未折斷,但也受了震傷,隻不過可以用手術糾正,現在還未查明的是他臉部的受傷程度。”“沒有生命危險?”雲四風問。醫生的回答很謹慎,他略停了一停,才道:“那很難說,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時期,我隻能說,他的脊椎,並沒有折斷。”沒有人再說話,突然靜了下來,從每個人臉上,可以看出他們心情的沉重,穆秀珍雙手緊緊地握著拳,神經質地在揮動著,高翔不住地走來走去,木蘭花緊抿著嘴,雙眉緊蹙在一起,而安妮則轉過頭去,淚水自她的眼中湧了出來。醫生並沒有給他們肯定的答覆,而他們也可聽得出,醫生的話,隻儘量往好的方麵說的,實際上,雲五風的傷勢極其嚴重!那位醫生又抹了抹汗,道:“我看,各位等在這裡也是沒有用的,還是回去等候醫院的通知,我們會儘一切的力量救活傷者的。”醫生雖然提出了那樣的勸告,但是他們幾個人,即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從。醫生歎了一聲,搖著頭,道:“我失陪了,手術室中還需要我。”他推開手術室的門,又走了進去。高翔站定了身子,道:“警方在醫院中有一間辦公室,我們到那裡去,一麵等候五風的消息,一麵商量一下對策,好不好?”高翔是望著木蘭花在說著的,木蘭花像是未曾聽到高翔的話一樣。直到高翔又說了一遍,她才苦笑了一下,道:“好的。”安妮立即道:“找在這裡等他!”木蘭花、高翔、雲四風和穆秀珍四人,都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們明白安妮對雲五風的感情,雲五風是個相當害羞的人,但是他對安妮卻特彆好,他替安妮製造萬能輪椅,又替安妮製造飛行拐杖,現在,安妮的雙腿複原了,他反倒到了死亡的邊緣!在這種情形下,安妮心中的難過,是可想而知的了。高翔用力地道:“自然是佟寧那家夥,剛才,警局中人說,他在拘留所中,咆哮如雷,讓我先去給他吃一點苦頭再說!”高翔低著頭,默默地向前走著,安妮則在手術室門口的一張椅上,坐了下來,低著頭,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她的膝蓋上。木蘭花向她走去,將手按在她的肩頭上。但是木蘭花即也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安慰安妮的,是以她站了一回,向雲四風和穆秀珍兩人,揮了揮手,也走了開去。他們四個人,一起來到了苦力的那間辦公室中,高翔已以無線電話,在和警局通話,他放下了電話,道:“還是沒有那女賊的蹤跡。”木蘭花緩緩地道:“她躲起來了,一時之間,自然難以找得到她,然而重要的卻不是找到她,而是找到主使她的人!”高翔的神情,極其衝動,木蘭花卻恰好和他相反,這時已變得冷靜得出奇,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憂戚的神情,她隻是在思索。她搖搖頭,道:“不是佟寧,但是我也要去見他,我和他有事情要商量。秀珍,你和四風在這裡,我去見一見佟寧。”穆秀珍緊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高翔似乎還想和木蘭花爭論什麼,但是當他接觸到了木蘭花那種鎮定沉穩的眼光時,他想到木蘭花的判斷,每一次都是那麼正確,是以他又將要說的話,縮回口去。高翔和木蘭花一起離開了醫院,一路上,他們並不說什麼,他們才走進警局,便被好多記者包圍,發出了許多問題。但高翔一個問題也不回答,連忙走了進去,他來到他的辦公室前,便看到三個中年人,正在和一個警官爭論著。那警官一看到高翔,像是如釋重負一樣,道:“好了,高主任來了,三位有甚麼意見,隻管向高主任提出。”那三個中年人一起站起身來,高翔早已認出這三個人全是本著名的刑事律師,高翔也知道也們是為了佟寧的被拘而來的。那三個律師中的一個,一見到高翔,便道:“高主任,我們是代表我們的當事人,歐洲聯合汽車公司的總裁佟寧先生的。”高翔冷冷地道:“歡迎。”一個律師問道:“我們的當事人何以被警方拘留?”“他涉嫌和賽車場爆炸有關。”高翔的答覆很簡單。“那是笑話,有證據麼?”“沒有,”高翔的語音很冷,“所以,現在不是正式的控訴,隻是拘留查詢,這是合法的,警方有二十四小時的拘留權。”另一個律師用手拍著桌子,道:“但是,為甚麼不準我們的當事人與我們見麵?那是不合法的,外麵有很多記者,你是不是要想我們去宣布警方的這種不合法的行為?”高翔冷笑著,道:“沒有不準許你們和他見麵,那隻不過是因為我還未來到警局之前的一項臨時措施,你們現在可以去見他。”律師呆了一呆,他本來以為他的話已找到了高翔的弱點,但是現在卻立時遭到了高翔的反擊,他本來是滿臉怒容的,這時即又立時變得笑容滿麵,道:“那麼,高主任,讓我們來商量一下保釋的問題,怎極樣?”“沒有商量的餘地!”高翔斷然拒絕。那三個律師互望了一眼,他們是著名的刑事律師,而高翔在不少嚴重的刑事案件中,擔任過警方的主控官,和他們在法庭上“交手”,也不止一次了,他們自然知道高翔既然說沒有商量的餘地,那就再多說也沒有用的了,是以他們隻是道:“那我們去見貝當事人。”高翔冷冷地道:“請跟我來。”他們五個人,一起向前走去,才走過了一條走廊,就聽到了佟寧的咆哮聲,佟寧雖然已是歐洲十大豪富之一,可是他的出身卻很不好,他曾做過很長時期的小流氓,這時……他正用著肮臟的語言,在罵著警員,高翔冷笑著,道:“聽到沒有?”一個律師道:“他是全然無辜的,任何人遭到了像他那樣不平的待遇,都會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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