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主乾道,就接到張茂短信,言簡意賅:“加班,晚上回來。”蔣十安即刻明白,今天果真仍是倒黴。他卻還要做好人,忍著怒氣靠邊回複:“沒事,我晚上在KTV辦趴,你下班了就來嘛。地址發你。”張茂隻回複個:“OK”就沒了動靜。蔣十安氣得把手機甩到了副駕駛座位上,叉腰思索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簡直不想辦了,可是同學已經在班群陸陸續續發消息說自己到了餐廳,他不得不去。往回開的路上,蔣十安開導自己張茂才剛實習,加班說明老板看重他,張茂很注重彆人對他專業能力的認可,所以張茂現在應該並不難受,正在快樂加班。前頭又堵車了,蔣十安掐仇人脖子似的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旁邊不斷蹦出新消息,可就是沒有張茂信息的手機,終於受不了地爆出一聲:“操你媽!要不要這麼倒黴啊!真是操了!”第55章一點妄想(下)直到傍晚,張茂都沒有回複過一次蔣十安的短信微信,他打過去,張茂已經關機了。公司裡不會沒有充電線,張茂是真的忙吧。也許他就是不想接你的電話呢,一個聲音從大腦中響起來,蔣十安猛地灌進一杯酒壓製下去。“蔣十安,我們送你的禮物。”蔣十安在餐桌前坐著,他臉色看上去不錯,因為酒精的浸潤甚至還帶著紅光。同學陸陸續續都來了,在長桌前坐下,大部分都挺局促的樣子。蔣十安從來打心底瞧不起那些家境普通的人,總覺得他們和自己交朋友是存著什麼占便宜的心思,就像那些出去聚餐時候,他說要結賬,跟他搶著結但實際上從來不把錢包從懷裡摸出來的學長們。他遺忘了張茂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甚至活的比在座的同學都要捉襟見肘,高中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上輩子的事情,他有時候連校服領帶是什麼顏色都要忘記。蔣十安接過幾個學長送的禮物,晃了晃盒子空蕩蕩,也不知道是什麼打發人的鬼東西。他其實不計較這些東西,他隻是瞧不起一切人而已。平常張茂在,張茂總能把他拉到現實世界中,現實世界中的人是吃手抓餅,買幾百塊錢衣服就會開心的。這些在他上大學之前都頗為陌生,張茂是他看世界的門窗,是打開他偏見的那把小小鑰匙。然而今天這把鑰匙不在,他的門窗便全數閉鎖,偏見的魔盒也全數湧出。說白了,他和這些人交朋友,尤其是張茂的那幾個室友,不過是出於他對張茂的體諒。今天張茂不在,他的惡毒和不可一世便從胸腔裡噴發,毒液似的噴在盤子桌子上發出嘶嘶響聲。不過他的臉上還維持著那種社交時候的假笑,他因為沒吃什麼東西就飲酒,臉頰上飛起兩片紅暈,看上去平添一絲可愛。誰能知道他心裡其實在想著什麼惡毒的事情呢。他一杯杯喝著酒,有人來了就收下他們的禮物再假笑著招呼他們坐下。張茂寢室的人除了張茂和翟利都來了,他們湊錢送了他一台小遊戲機。蔣十安終於露出一點真實的表情,問:“我弟弟也出錢了?他可是個摳門的。”“對啊!”汪新元大嗓門地回答,“他出了錢了,本來我不想讓他平攤,讓他自己個給你買。完了他還是跟我們平攤的,你說摳不摳吧。哈哈哈。”他說完之後覺得這件事好像是個什麼好玩的玩笑似的笑個不停,還是白文行看出來蔣十安臉色不虞,拽著他走開他才消停。蔣十安從聽到那個東西是張茂湊錢買的有一絲開心,因為他之前順嘴和張茂說過這個遊戲機不錯,但忙得很忘記買。他還以為是張茂主動提出來給他買的,誰知道他隻是為了省錢。蔣十安心裡不痛快極了,但他仍竭力安慰著自己,張茂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麼,高中時候為了二十塊錢寧願挨揍的家夥。空腹喝酒極容易醉,人才堪堪來齊,蔣十安竟然已經把開的其中一瓶金色香檳灌下肚子一半。往日這點酒根本不算什麼,可今天因為他沒吃飯,心情又極差,當下就暈暈乎乎的了。他晃了晃腦袋,又給張茂發了一條微信。他的眼睛有點花,按在屏幕上很緩慢,半天才打了一條微信:“你還加班呢?”他低頭盯著那條信息,第一次恨微信沒有已讀功能,那樣的話張茂讀過不回便無所遁形。過了許久,侍者彎下腰在他身邊輕輕地問:“蔣先生可以開餐了嗎?”“嗯?”蔣十安捏著太陽穴抬頭,對上侍者胸前的餐巾,他用手掌按了一下額頭,說,“開吧。”聽到他說開餐,坐在他旁邊的季嘉豐四下環顧,奇怪地問:“你弟弟沒來?”“嗯,他加班,”蔣十安竭力露出個平淡的表情,就像他真的在說的是自己的表弟一樣,“他等會第二攤就來了。”他也不知道是說給季嘉豐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菜一道道上來,蔣十安訂的是法式。菜單他下午細細選過,因為他父親是這裡的vvip,所以臨時從其他酒店調了食材過來,拚出他所認知的張茂最喜歡的一套菜。氣泡酒兩種,葡萄酒三種,蘋果醬鵝肝,草莓雪花蟹爪肉沙拉,帶子湯;主菜是張茂最喜歡的神戶和牛生煎牛扒,隻有三指寬食指長,入口即化,張茂喜歡三分熟他特意叮囑三分熟;湯是特地從隔壁粵菜餐廳買來的大鮑翅,配海椒是張茂的最愛;甜點是分子水蜜桃拉糖和淡味馬卡龍。他今天隻做了這點事情,隻為著給張茂吃一頓每一道都是他喜歡的生日大餐。儘管是他自己的生日。他以為每個細節都能讓張茂高興了,也許張茂吃完飯能對他有好臉色。以前的時候他就是這樣,隻要吃到好東西,就會對他和顏悅色些許。他準備了一切,宛如招兵買馬再操練數十載,意氣奮發上了戰場,卻發現敵軍早已鳴金收兵,解甲歸田。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意義,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不順眼。蔣十安坐在主位上看著他的同學,學長學姐吃著那些根本不知道主賓是誰的菜,他想挨個把他們抓過來,狠狠地揍他們的肚子讓他們全吐出來。不許吃!不許吃!蔣十安混亂地在心裡咆哮。我準備這些東西不是給你們吃的!甚至都不是給他自己吃的。一道菜上來,下麵坐著的同學都忙著拍照誇獎,蔣十安隻隨便拿一把叉子捅進盤子裡,把擺盤精良的東西攪和成泥,塞進嘴裡。他從來注重禮節,張茂在外頭吃西餐亂用叉子勺子,他都要罵罵咧咧地教育他。他自己今天卻用一把吃前菜的叉子吃完了整頓飯。他隻是一杯一杯喝著香檳,沒人發現他的異常,他一直酒量奇佳,從未在同學聚餐時醉過。他也的確沒醉,他隻是胃痛,吸飽了酒精又被塞進去一堆亂七八糟食糜的胃部蜷縮著抗議,他痛的臉上因為醉酒而生出的紅暈全數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