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大酒店是第一流的酒店,這隻火柴盒跌在窗外。當然是那人臨走時太匆忙,從他袋中跌出來的,也可以說是一個極佳的線索。但是,當木蘭花想到她對她要找的人,所知的隻是身形高大這一點的時侯,她又不禁苦笑起來。“蘭花姐,我們怎麼好?”“你去睡覺。”木蘭花答得很乾脆。“你呢?”“我去找人。”木蘭花上樓去,換了衣服,帶了必須的工具,又走下樓來。“蘭花如,我和你一齊去。”“不,我去後。可能還有人要來。那你就毫不客氣地用我們自製的麻醉槍射他。令他昏迷不醒,我儘可能在天亮之前回來。”穆秀珍點了點頭,目送著木蘭花出了門,木蘭花的汽車馳去後,她才回到客廳,取出了裝有麻醉劑的“水槍”,熄了燈,坐在黑暗之中,睜大了眼睛等著。開始的時侯,她精神奕奕,過了半小時,她開始打嗬欠了。又過了半小時,她雙眼慢慢地合攏。到了午夜之時,那是人最渴睡的時候,穆秀珍再也敵過睡意,她側著頭,睡著了。在她睡著之後不久,一個人影,在她們住所的牆邊出現,慢慢地沿著牆,來到了那個破碎的玻璃窗口,那是一個十分高大的人影,但因為正是午夜,所以看不清他的臉容。那人穿的,像是工裝褲,在褲上有著許多袋子,都裝滿了夜行人必備的工具。那人在窗外停了片刻,探頭向窗內望來。他著到了穆秀珍,穆秀珍已經睡著了,他打亮了小電筒,在窗子周圍找著,像是他在這裡失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找了有十分鐘,顯然沒有發現,又站直了身子,側著頭想了一會,又迅速地離了開去,奔出了三十來碼,從草叢中,扶起了一輛電單車來,電單車的車後,綁住一個布包,布包是一塊方格的抬布包成的。那人跨上了電單車,電單車發出了響亮的“拍拍”聲,向前馳出。那一陣“拍拍”聲,倒將穆秀珍驚醒了,她猛地挺起身子來,四麵一看。“沒有人!”她自言自語,打了一個嗬欠,又睡著了。木蘭花馳著車子,向市區而去,她的目的地便是天香酒店。天香酒店的正門,是富麗堂皇的,雖在午夜,照樣燈火通明。但是有富麗堂皇的正門的地方,往往也同時有一個十分汙穢,見不得人的後門。天香酒店也不例外。木蘭花將車子泊在離酒店後門不遠處的一條橫街上,她腰到了酒店的後門張望了一下,趁人不注意,一側身,便走了進去。她進去之後,立即找到了樓梯,她向上走不了兩層,來到了裝飾富麗的走廊中。她知道,在大酒店中,每一層都有侍者的休息室的。如今是深夜,侍者可能正在打瞌睡。她沿著走廊,輕輕地走著,到了走廊的儘頭,才去推一扇門,那扇門應手而開,果然是一間侍者休息室,裡麵沒有人。木蘭花拉開房中的衣櫥,櫥中掛著幾套侍者的衣服,她取了其中的一套,迅速地穿了起來,她已經成了一個侍者。她來到了電梯前。乘著電梯,到了頂層。天香酒店一共有一百間房間,木蘭花準備一間一間地去問,去探索。這看來是一個十分愚笨的辦法,但實際上卻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木蘭花並不需要叩開所有房間的房門,她隻消去叩還有燈光或是人聲的房門就夠了。在深夜,這樣的房間是不會太多的。頂層是六樓,她發現有四間房間,門縫下還有燈光透出來。她敲門,等到有人應門時,她便問道:“是你們叫侍者麼?”然後,她又用精銳的眼光去打量房中的一切情形。當然,住客的回答是“沒有”,她就道歉,退出,據她的觀察,那些房間中。全是初到東方的歐美遊客,並沒有她要找的人。木蘭花耐著性子。一層一層地向下找去,但是直到二樓,她都沒有找到她所要找的人。她歎了一口氣,看了著手表,足足用去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而毫無收獲,這使得木蘭花沮喪。她覺得這次與之交手的對手,絕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但木蘭花隻是客感沮喪而已,她絕不灰心。她仍從後門溜了出去,將侍者的衣服在丟小巷中,駕車回去。她一麵駕著車,一麵仍在沉思著。那盒火柴,當然有可能是那人不小,下來的,但如果是他故意留下,引自己走入歧途的呢?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這個對手的難以對付處,便遠在自己想像之上了。木蘭花腦中十分混亂,本來她已發現了事情和那六個木雕人頭有關,她雖然失去了一個。但在剩餘的五隻上,還可以發現不少問題,可是如今,那五個木雕人頭也失去了。而她曾經俘虜了一個和事情有關的人,本來是一定可以在那人的口中,套出許多話來的,但是那個人卻又逃脫了。木蘭花覺得自己在一片迷霧之中,她著不到敵人,但敵人卻可以看到她,這對她來說是十分不利的一件事。她的車子駛得十分快,很快地便出了市區,也就在這時,她對麵,一輛電單車,以極高的速度駛了過來。木蘭花聽到那輛電單車所發出來的聲音,便不禁心中一動,抬起頭來。那是雙汽缸。七〇〇CC性能極佳的英國電單車,她一聽便可以聽得出那種沉重的摩托車聲。而她也記得,那個搶了她半片紙片的人,所駕駛的也正是逼一類型的電單車!她轉頭向左,一輛電單車在她的汽車之旁,飛也似地掠過。由於雙方都在高速前進,兩輛車子交錯而過的時間,可能不到十分之一秒,木蘭花未能看清楚電單車上的人是什麼模樣的,但是,在那一瞥之間,她卻看到了電單車後麵的那塊方格薈布。淺紫色的格子。那正是木蘭花最喜歡的顏色。而那塊怡布,正是木蘭花用來包五隻木雕人頭的!這正可以說得上“冤家路窄”了!木蘭花陡地踩下刹車掣。她的車子。發出了極其難聽的“吱”地一聲響,車胎和路麵摩擦,甚至發出了難聞的橡皮臭。而正因為她的車子是在高速行車中,突然停下來的,所以車身在路麵打起轉來。而那正是木蘭花所需要的,車子轉著。等到車頭向前那輛電單車的去向時。木蘭花踩下油門,她的車子,以接近一百咪的高速,向前箭也似地射了出去。她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前麵。三分鐘後,那輛電單車已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了,木蘭花使車速增加到一百二十咪。在那樣彎曲的公路上,以這樣的高速來行車,那是一件極之危險的事情。但木蘭花在這時候,卻不知道什麼寸危險,她所知道:隻是要把握這一機會,不讓那輛電單車失去了蹤跡!她的車子,在那輛電單車之旁掠過,她又作緊急刹車,車子在轉了幾轉之後。打橫在路上停了下來,那輛電單車恰好趕到,也停了下來。木蘭花打開車門,一躍而出。可是她一出車子,便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請你舉起手來。”木蘭花陡地一怔,抬起頭來。那人仍跨在電單車上,一手卻持著手槍。木蘭花直至這時,才看清那人是一個三十五六左右的瘦漢子,他的眼睛中,有看鐵一般堅定的神采,一看便知道他是一個歐洲人。木蘭花舉起了手。“小姐,我相信你一定從天香酒店回來,因為我回去找過,那火柴盒已不在了,小姐,你的駕駛技術很好,但這樣玩弄生命,卻也太不應該了。”“先生,你不以為入屋偷竊是一項犯罪行為麼?”木蘭花語氣帶著譏諷。“而且還暴力傷人,擊傷了一位美麗的小姐!”那漢子卻不在乎地補充著:“小姐,請你聽我的勸告,事情與你無關,不要多管閒事。”“那你未免在說笑了,你車後的東西,是我所有的財產八份之三換來的,如今給你取走了,這怎可以說和我無關?”木蘭花說的是實話,因為當穆秀珍以三百元的價錢,買這六隻木雕人頭的時候,她銀行的存款隻有八百元,那確是她財產的八分之三了。但是,這句話在不明真相的人聽來,卻會以為木蘭花是用了很大一筆款項將這六隻木雕人頭買下來的。那正是她有意要造成的錯覺。那瘦漢子的神色略略一變,道;“你也知道了?”木蘭花其實什麼不知道。但是她卻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了,七一〇”她隻說出了“七一〇”三個字,那漢子又怔了一怔,他的麵色突然一沉道:“小姐,你已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你不保持緘默的話,你會非常之危險的,我在逼不得已的時候。也可能傷害你。至於你所受的損失,我可以保證你一定能夠得到補償。”“我不要什麼補償,我隻要得回我的東西。”“固執的小姐,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你如何能達到目的?”那瘦漢子陡地放槍,射向木蘭花汽車的車胎,他連放了兩槍,汽車的兩隻後胎立時泄了氣,木蘭花麵色蒼白,那瘦漢子跨上了電單車,揚手道:“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還有,你那位女伴,未免太好睡了。”他跨上車子,疾馳去了。當“鳴鳴”響著的警車,趕到木蘭花身邊的時侯,木蘭花站在汽車旁不動。她站著不動,是因為她這次,竟遭到了空前未有的失敗!她將事情整個地想了一遍,覺得她的敵人是兩方麵的,那個歐洲人,和那個日本人一定不是同路人。她也希望他們不是同路人。因為如果他們是同路人的話,那麼木蘭花就失去了一切,從此事情和她無關,也就是說,她在這件事中,徹底失敗了。但如果日本人和歐洲人不是同路人的話,那麼她就仍有反敗為勝,由被動轉為主動的希望。布置錄音機的是日本人,搜屋的是日本人。日本人先取走了一隻木雕人頭。歐洲人後來,取走了五隻木雕人頭。木雕人頭一共是六隻,而木蘭花一隻也未曾得到。照說,她已經失敗了。但她卻還有機會。那便是得到一隻木人頭的日本人,會以為還有五隻在她的手上,而得到五隻木人頭的歐洲人,將會以為有一隻在她處。木蘭花深信六隻木人頭是不可分割的,她手中雖然一隻也沒有,但卻還有機會。正當她想到這裡的時候,警車到了。從警車上躍下來的警長,是認識木蘭花的。他來到木蘭花的麵前,十分恭敬地道:“穆小姐,有人報告說這裡有槍聲。”“噢,沒有。”木蘭花回答:“隻不過是我的車爆了胎而已。”“那麼,讓我送穆小姐回去吧。”木蘭花點了點頭,上了警車,隨那位警長一直送她到家中。木蘭花開門進去時候,穆秀珍仍然歪在沙發上在打瞌睡。木蘭花搖了搖頭,推醒了穆秀珍,她也不去責備她,隻是催她快去睡覺。木蘭花雖躺在床上,但是她卻未睡著,她仔細地想著一切的事情。那六隻木人頭落在穆秀珍的手中,當然是極其偶然的事情,但是當穆秀珍回家的時候,已被那獨腳人跟蹤,那卻是事實。獨腳人死了,木蘭花認為那獨腳人是死在那個日本人之手的,因為獨腳人可能是納粹的近衛隊員,而那日本人又有著近衛隊員特有的“勇者之槍”。他們可能是舊相識。而那個歐洲人,則是另一方麵的人馬。事情十分複雜,也對木蘭花十分不利,因為木蘭花除了“七一〇計劃”和“火龍”這兩個名稱之外,什麼也不知道。第二天,是穆秀珍先起身,到中午時分,穆秀珍接待了一個十分有禮的日本人,那日本人遞過了名片,上麵印著“石川虎山”四個字。石川虎山是來求見木蘭花的。穆秀珍上樓去通知木蘭花,木蘭花匆匆穿了衣服,下客廳來會客。她才走下了一級樓梯。向客廳中一著,便不禁呆住了。她的確絕未料到,來見她的石川虎山。竟就是昨晚上和她交過手的那個日本人!而那時侯。穆秀珍正毫無所覺地在石川虎山的身邊。木蘭花呆了片刻,腦中迅速地在思索著。應該如何提醒穆秀珍。叫她快些避開。石川虎山也看到了木蘭花。他站了起來,向木蘭花行了一禮。木蘭花吸了一口氣。緩緩向下走來。木蘭花到了客廳中,石川虎山仍然以不十分純正的中國話道:“冒昧來訪。請穆小姐原諒。”“請坐,石川虎山,你昨晚上的那一下倒摔。令我佩服之極。”“可是。我也奪不回我的手槍。”石川和木蘭花的對話,令得穆秀珍目瞪口呆!本來,石川虎山的麵目雖然不怎麼討人歡喜,但是他卻總是彬彬有禮,穆秀珍以為他是有什麼事來求木蘭花的訪客。可是如今聽來,兩人竟是曾經動過手的敵人!那麼,石川虎山來作什麼呢?顥然是不懷好意的了,而木蘭花則是被自己說有客來訪而叫下來的,可以說是一點準備也沒有,石川如果對她不利的話……穆秀珍越想越是緊張。幾乎立即要向石川虎山撲了過去。那時侯。木蘭花也已經著到穆秀珍那咬牙切齒的緊張神情。她連忙向穆秀珍作了一個手勢,令她不可以胡來。“石川虎山,我想你今天來,不隻是為了取回閣下的手槍吧?”木蘭花一麵擺出了一個請坐的手勢,一麵帶有試探性地問。“那柄手槍本來是我的一件紀念品……”石川遲疑著。“可是希特勒親自送給你的?”木蘭花突然的問。石川虎山的麵色陡變了,起先。他的臉上現出了一種極其凶狠。令人一望便毛發直豎的神情來。接著。他麵色灰白。身子也搖一搖,坐在沙發上。半晌不語。看了石川虎山的這種情形,木蘭花不必他回答。也可以知道自己是料中了。她也想起一些傳說來。據說,在德、日組成軸心國期間,日木天皇曾派了他自己的一個近身侍衛去保護希特勒。希特勒便將之編入他的近衛隊中,那個人,自然就是如今坐在沙發上的石川虎山了。要不然,何以一個日本人,會做過納粹最核心的近衛隊員呢?石川虎山麵上變色,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他過去的身份,已被木蘭花認了出來,他的身份一公開,那麼他一定逃避不了正義的審判!“石川先生,你的手槍,我是不會還給你了,相信你不會反對吧!”木蘭花沉重地說。“不反對,不反對。”石川拭著額上的汗。石川來這裡,不是為了取回那柄手槍,那麼他又是為什麼而來的呢?木蘭花迅速地轉著念頭,她並不出聲。隻是等石川先開口。“穆小姐,”石川終於開了口:“我向你提議進行一件交易。”“什麼交易?”穆秀珍搶著問。“我準備以一筆相當可觀的現歎,向兩位購買一些東西。”“你準備多少現歎。要向我們購買的,又是什麼東西呢?”木蘭花饒有興趣地問。“我準備以一萬元美金的代價,向兩位購買那五隻木雕人頭。”石川虎山鄭重其事地說。木蘭花聽了,聲色不動。可是穆秀珍的反應卻不同了。她幾乎直跳了起來,嚷道:“蘭花姐,你聽聽,我們不是正好用完”她本來一定想說“用完了錢”的,但是話未曾說完,她便覺得叫了出來,不好意思,紅了臉,跳到了木蘭花的身邊,在木蘭花的耳際低聲道:“賣給他,蘭花姐,我們賺大錢啦!”木蘭花握住了她的手,向她笑了笑。“石川先生,我能問一問。為什麼五隻木雕人頭會值那麼多錢呢?”“不能,這是我們交易的先決條件。”“那麼,”木蘭花笑了笑,“如果我將價格抬高到十萬美金呢?”“我的天!”穆秀珍以手拍額,叫了起來。她以為木蘭花是在開玩笑,要不然是她已經瘋了,五隻木雕人頭,就算那是埃及妖後克婁巴親手雕刻的。隻怕也值不了十萬美金的吧!可是石川虎山卻並不以為木蘭花是在開玩笑,他的麵色十分鄭重。他沉思了一會。才道:“我們如今,手頭上沒有那麼多的現金,但是我保證在三個月之內,將其餘九萬元美金付清。隻要穆小姐先將五隻木雕人頭給我們。”穆秀珍拚命地推著木蘭花,她的意思是要木蘭花立即答應下來。但是木蘭花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她十分乾脆地說:“有十萬元美金現鈔,我立時將那五隻木雕人頭給你們。如果沒有,那麼交易就不成功。”石川虎山悻然地站了起來:“穆小姐,你彆太固執了,我們”“我知道,”木蘭花不等他講完,便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們一定有好幾個人。而且全是受過嚴格訓練,極不易對付的人物。你們也已經用特殊的方法取走了一隻木雕人頭。但你們卻得不到其餘五個,除非你們籌足了十萬元美金。我想你們一定會去設法的,因為那六個木雕人頭中所包蘊的秘密,其所值一定遠遠地超過十萬美金這個數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