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慶聽了一氣,抓住就打,蔣爺、智爺把徐三爺勸開。智爺說道:“三哥,何必生這麼大氣呢?誰是朋友,誰不是朋友,還用人說,我準知道。歐陽哥哥,遼東守備,辭官不作;丁二爺,外任官的少爺;徐三爺,上輩開鐵鋪,又道是一品官,二品官,本人有官,根底是好的;四哥,上輩是飄洋的客人,本人有官底子,更是好的了;路、魯二位,沒有多大交情,也說不著;我父信陽州的刺史,人所共知。這些人誰是朋友,誰不是朋友?橫豎不能上也是賊,下也是賊,上有賊父賊母,下有賊子賊孫,中有賊妻,一窩子淨賊,這還論朋友?這樣人同咱們呼兄論弟,怎麼配哪!”柳青一聽,黑狐狸精更損,罵的柳爺又不好急。大眾淨笑。蔣爺說:“老柳,你說罷。依我說,你應了罷。”柳爺應了,是個跟頭;不應,又走不了。實在無法,說:“病夫,你叫我出來不難,除非應我三件事。”蔣爺說:“那三件事?可應就應,你說罷。”柳爺本無打算那三件事,蔣爺苦苦的逼著他說,當時想不起說什麼好,順口說:“要我出來,我衝著眾位到底說下個時候。”柳爺說:“限你三晝夜的工夫,行不行?”蔣爺說:“多了。”柳爺說:“兩晝夜。”蔣爺說:“多了。”“那麼一天一夜。”“多了。”“一夜多了,半夜。”“多了。”柳爺說:“你說罷。”蔣爺說:“老柳,我給你一個便宜,要盜下簪子來,不算本領,給你再還上。”柳爺更不信了,說:“到底是多大工夫?”蔣爺說:“連盜帶還,一個時辰,多不多?”柳爺說:“不多。”蔣爺道:“你我說話這麼半天,有一個時辰沒有?”柳爺說:“沒有。”蔣爺把手中簪子往上一舉,說:“你看這不是盜下來了嗎?”柳爺說:“嚄!彆不害羞了!”蔣爺將簪子交與柳青,說:“咱二人在你家裡見。家中去盜去,這也不是盜簪的所在。”柳爺說:“方才我說你來著,險些沒教彆人挑了眼,我天膽也不敢說彆位。”蔣爺說:“便宜你。不是四哥,此山隻要下得去。”智爺說:“叫這位等等走。這位有條口袋,一個藥鋤,咱們借過來把墳刨開,把老五的骨罐拿出來,日後也好埋葬。不然讓彆人拿了去,擱在他們家裡,當他們的祖先供著,咱們就該背著篙竿趕船了。”柳青惡恨恨瞪了他一眼,無奈將藥鋤、口袋交與蔣爺,說:“我可就要走了。”蔣爺說:“你請罷,咱們家裡見。”柳爺一肚子的暗氣,帶了草輪巾,拿了扁擔,下蟠龍嶺去了。大眾將墳刨開,將古瓷壇請出來,裝在口袋,拿繩子捆上。三爺說:“我抱著它。老五在生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對近。我抱著他,我們兩個人親近親近。”丁二爺說:“三哥,你也不曉的起靈的規矩。”三爺說:“什麼規矩?”丁二爺說:“你得叫著他點。你不叫他,縱然把骨罐拿去,他魂靈仍在此處。”果然,三爺就叫喊起來了,說:“老五老五,跟著我走;五兄弟,跟著我走;五弟呀!你可跟著我走。”正然叫著五弟光景,就聽見後麵有人說道:“三哥,小弟玉堂來也。”徐三爺連大眾嚇了一跳,人人扭項,個個回頭,眾人以為是白玉堂顯聖,焉知曉是丁二爺取笑。智爺說:“二弟,那有這麼鬨著玩的?”丁二爺說:“我聽著三哥叫的這麼親近,老沒有人答言。”徐三爺說:“你這一聲,真嚇著了我了。”路彬、魯英說:“千萬可彆說話了,天已大亮,還不快走呢!”下蟠龍嶺,就聽見“嗆啷啷”一陣鑼響,原為是巡山大都督亞都鬼聞華,帶領著嘍兵趕下來了。皆因水寨損壞了船隻,幸而好一個人也沒死,立時飛報巡捕。一麵是神刀手黃壽、花刀楊泰、鐵刀大部督賀昆,飛報大寨主。一麵是聞華帶領著嘍兵追趕下來,手提三股叉,竟奔小山口而來。鑼聲振振,喊聲大作,出小山口就把大眾追上了。智爺一瞧,黑壓壓一片,往前追趕,口中嚷:“拿奸細呀!拿奸細!”智爺說:“我們幾個人露不的麵,你把壇子交給我,你上去把他們打發回去。”三爺說:“我是打君山跑的人,人家見了麵罵我幾句,可怎麼好?”智爺說:“你就跟他犯渾,可彆殺人。”三爺說:“這些人裡邊必有寨主,這些個嘍兵,你不叫我殺人,怎麼打發他們回去?”智爺說:“我自有道理。”回頭叫:“歐陽哥哥,把你老人家那個刀,借給三哥用用。”三爺一聽就歡喜了,有了這七室刀,自然就容易了。北俠將刀交與穿山鼠。這些嘍兵看看臨近,三爺就撞上來了,大喝了一聲:“小子們那去!”嘍兵稟報大寨,前麵有人當路。亞都鬼吩咐列開旗門,嘍兵列開一字長蛇陣。聞華提叉向前說道:“前麵什麼人?”徐爺說:“是你三老爺。”聞華說:“原來是徐三老爺。我家寨主派我追趕於你,請你回山。”徐慶說:“放你娘的屁!”把手中刀亮將出來,往前99lib?一縱。聞華就知道這人不通情理,對準了三爺頸嗓咽喉就是一叉。徐三爺把身子往旁邊一閃,用七寶刀往上一迎,“嗆啷”一聲,“嘡啷啷”,就把個叉頭砍落在地下。聞華這可好了,剩了個叉杆,拿起來就跑。徐三爺一陣撒風,就聽見“(口克)(口叉)(口克)(口叉)”一陣亂響,“丁丁當當”又是一陣亂響。緣故“(口克)(口叉)(口克)(口叉)”?是把人家兵刃削折了的聲音;“丁了當當”,是那半截折兵器墜落在地上的聲音。嘍兵四散。三爺也並不追趕,拿著刀交與北俠,自己帶起大眾,同回晨起望路上去了。三爺誇獎這七寶刀的好處。來到路、魯的家中,日色將紅。將古瓷壇放於桌案之上,大家又參拜了一回。路爺預備早飯。飯畢,蔣爺說:“昨天把我三哥救將出來,我今天晚間務必再把展護衛救將出來。也不用去多少人,就有兩個人就行了。”智爺說:“且慢。你要今天晚間再去,大大的不妥。按兵書上說,得意不可再往。”蔣爺說:“今天我不去救展大弟,那可就透出有偏有向來了。我今晚夜入君山,總然死在那裡,清心塗膽,甘心情願。”智爺說:“不行。大丈夫縱然不怕死,也不可儘愚忠愚義。四哥,你請想,那飛叉太保鐘雄文中過進士,武中過探花,文武全才。文的不必說。論武,書讀《孫武》十三篇,廣覽武侯兵書;善講攻殺戰守,稱的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鬼神莫測之機,濟世安民之策,強不能比成湯的伊尹、渭水的子牙,我耳聞著很夠看的。他昨日傷了船隻,今日又殺敗了個亞都鬼,他今夜晚間焉有不嚴禁之理?你若前去,豈不是要受險?”蔣爺說:“咱們那裡頭有個人,難道說還能不救他去麼?”智爺道:“救是救,咱們總得想個法子。”蔣爺說:“我先領領教,什麼法子?”智爺說:“我在五接鬆蟠龍嶺,就想出招兒來了。常言‘一人不過二人智’,我說出來,你得刪改刪改。”蔣爺說:“你說罷,那點不好,咱們大家議論議論。”智爺就把會同著北俠詐降君山的事,細述了一遍。畢竟不知是怎樣降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