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嶺南謫居(1 / 1)

蘇東坡傳 林語堂 3202 字 1個月前

紹聖元年(1094年)四月章惇拜相,他的巨斧首先落在蘇東坡身上。蘇東坡最先被貶到廣東高山南部,通稱為“大庾嶺外”的地區。他被削去官銜,調任英州(今南雄)太守。他察覺到眼前的變化,卻不知道第二次迫害嚴重到什麼程度。先前太後逝世,他即將到定州任職,皇帝不準他上殿辭行,他就感到事態嚴重了。八年來他曾斷斷續續教過小皇帝,非常了解他。一年前他曾上書直告皇帝,如果皇上不聽大臣勸告,蘇東坡在朝中擔任侍讀,還不如“醫卜執技之注,簿書奔走之吏”。但是他並不明白以後的命運。貶到南雄當太守並不特彆辛苦。章惇是他的老朋友。年輕時共遊陝西諸山,蘇東坡曾開玩笑說章惇會殺人;但他們還是朋友,他對自己貶官毫不意外。罪名是一再重複的老調子,不外乎“誹謗先帝”。證據是元祐年間他所擬的王安石親黨的解職令。“誹謗先帝”如今變成對付元祐大臣的常用措辭。蘇東坡是奉太後的口令寫聖詔,這一點對方並不考慮。他的免職令如下:現在蘇東坡由華北動身,要走一千五百哩到嶺南,他一生東飄西落,在神明安排的旅程中,這隻是另一步路,天生注定,如今才展露在他在前罷了。他年屆五十七,已看過太多榮辱起伏,不會輕易被新變局嚇倒。命運要他晚年脫離政治,做一個普通人,他一向渴望如此。他一步一步前進,寥無懼意,心境十分安詳。過去他曾以真理和誠心勇敢地麵對每一個問題與情境;他甘願一切聽上蒼安排。蘇東坡最先被貶到嶺南高山外,有一種異樣的卓越感,就帶著家人出發。他弟弟已經在汝州任職,離京師很近,他先去向弟弟爭取財政的支援。蘇東坡不善理財。太後攝政九年間他官運不錯,但是他一直調來調去,老是把薪餉花光。另一方麵他弟弟不斷升遷,最後當上“宰相”。蘇東坡去看他,子由給他七千緡供家人在宜興定居。他從子由居處回來,發現他的官階又降了一次,南雄的派令倒沒有更改。他上書請願,希望皇帝準他坐船走,算是對老教師的一項恩惠。他怕走一千五百哩陸地,自己會病死在路邊。請願獲準,他把全家——包括三個兒媳婦——送在宜興湖泊區的蘇宅。大家淚眼汪汪,但是蘇東坡決定隻帶朝雲和兩個小兒子同行。他們在南京對岸的儀真休息,已經是六月了。迫害元祐學者的舉動達到高潮,現在有三十多位大官遭到流放。蘇東坡第三次貶官。他不再當太守,而改派到廣州東麵七十哩的惠州擔任建昌軍司馬。情況完全變了,他決定把次子遣回宜興田莊,隻帶二十二歲的蘇過、朝雲和兩名老女傭同行。門生張耒當時在靖江擔任太守,派了兩名老兵一路侍候他。這是愉快的旅行,經過美麗的鄉村、丘陵、穀地、清溪、崇山峻嶺,他一路大飽眼福。路上發生了一件刺激的妙事。他乘官船進發。他在九江以南的鄱陽湖休息,意外聽到第四次貶官的詔命。運輸使者聽到這個命令,就派一隊士兵收船。士兵來時正是午夜。蘇東坡約定第二天中午交船,軍官答應了。距離南昌的湖港還有十二哩。如果他幸運抵達南昌,就安全無虞了,但是風向如果不順,他們一家會連人帶貨被趕下船去。他到龍王廟祈禱,龍王專管船夫的安全。他對神明解釋自己的處境,如果明天中午到不了目的地,他隻好露天過夜。話剛說完,強風就滿小帆,官船全速前進,黎明就抵達目的地。日後蘇東坡回來,曾經向龍王謝恩。九月他穿過大庾嶺,古代中國人到廣東一定要走這條路。這條山隘邊築有三、四百碼的石級路,兩邊綠樹成蔭,供旅客休息。很多旅客在石頭上刻詩寄情。蘇東坡站在山峰上,雲天近在頭頂,仿佛置身夢境中,頓時忘記肉身的存在。他由高處俯視人類的卑鄙行徑,清朗的山風把他心裡的俗念一掃而空。穿過大庾嶺,他乘機參觀現在的南雄和南華寺,那是禪宗佛教的聖地。他在南雄和廣東之間某地碰到一位老道士吳複古,在他流放期間與他關係很密切。吳複古是一個怪人。這些年來他曾在不同的地方和蘇東坡不期而遇。蘇東坡最先在濟南認識他,後來在京師重逢。這個人在乾什麼?他沒有職業嗎?他靠什麼過活?他是不是存心和蘇東坡交往,有求於東坡,尤其蘇東坡在朝廷得勢期間?但是吳複古從來沒有求過蘇東坡,也沒有求過他認識的其他大臣。他突然消失,如今竟在這兒遇到他。吳複古是真正的道士。道家最關心身心的自由,無憂無慮的心境,隻要身體強壯,欲望簡單,很多人都過著令人羨慕的自由日子,自由的代價是甘願舍棄名利,能忍受簡單的食物、衣著、住所,步行千裡。必要時就露宿野地。吳複古一無所求。他時出時沒,蘇東坡想到自己若不是投身政治,也許會過那種生活。紹聖元年(1094年)——歐洲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前兩年——十月二日,東坡抵達惠州。很多事情又陌生又親切。這是亞熱帶地區,他看到桔子、甘蔗、荔枝、香蕉園和檳榔樹。生活在這個地方還挺不錯哩。兩條河由北麵流過來,在城東會合。頭兩周太守招待他住在官舍裡。他站在兩河交會口的“合江樓”上,看見大江流過城市,對岸歸善縣的山城立在陡坡上。大小石頭林立岸邊,悠閒的百姓正在釣魚。正北是羅浮和象頭山,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去探險。這是中國南方,與他想象中不同,到處充滿深綠的菜蔬和亞熱帶的水果。“嶺南萬戶皆春色”,大家意外看到這位詩人,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被貶到該區。東坡想起蘇武流放漠北,並不知道晚年還能回中國,又想起管寧流放遼東,決定終生在那兒居住。惠州風光優美,人們對他很不錯。後來他遷居到對岸的嘉祐僧舍,他說不久連狗和雞都認識他了。他為對岸鬆風亭所寫的短記最能表達他的人生觀。他搬到嘉祐寺之後,常常逗留在山頂的小亭裡。有一天他正要回家,看到他家高高出現在樹頂,路程頗遠,雙腿頓感疲倦萬分。他轉念一想:“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由是心若掛鉤之魚忽得解脫。若人悟此,當恁麼時也不妨熟歇。”他又恢複了自然的本性。他在廣州曾買了一些檀香,現在他常關門靜坐,享受奇特的異香,反省自己以往的錯誤。有時午後小睡一回,涼爽的江風吹進窗口,房頂的烏鴉打斷他的幽夢,他突然覺得自己卸下一切責任。他看到大江的光影射入他房中。真美,他暗自說,美得像清空的明月。他不懂為什麼有人喜歡雲中的翳月。他覺得晴空是光明磊落的象征。他寫信給朋友說,他來了半年,已經適應該地的氣候,心中無憂無慮,因為他向命運妥協,毫無疑惑地接受了。黃州老友陳慥寫信說要來看他。由漢口到惠州有一千哩路,蘇東坡回函如下:他外在的生活並不寂寞。不出所料,鄰近地區的官員都把握良機來結交這位名詩人。惠州東、西、北麵五區的太守不斷送酒送菜給他。惠州太守詹範和博羅縣令林抃成為他最親密的好友。其它好友如杭州和尚參寥,常州的錢世雄經常派信差帶禮物、藥品和信件給他。蘇州有一位姓卓的佛教信徒特地步行七百哩,由湖泊區帶來蘇家子女和親朋的音訊。蘇東坡的兩個兒子住在宜興,沒收到父親的消息,心裡很掛念,卓契聽到了就說:“咦,簡單嘛!惠州又不是天上,你一直走,總會到嘛。”卓契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抵達惠州的時候麵孔曬黑,雙足也起繭了。蘇東坡就這樣和北方的家人保持聯絡。怪道士吳複古陪他住了一個月,後來兩年內一直在惠州和子由的居地高安之間來來去去。另一位蘇東坡故鄉的道士陸惟忠跋涉兩千哩來看他。蘇東坡發現了一種新酒“桂酒”,他說是天神的甘露。他開玩笑寫信給陸惟忠說,單單桂酒便值回千裡跋涉的辛勞代價,陸惟忠就來了。有時候太守詹範會派廚師帶酒菜到蘇東坡家吃一頓。有時候蘇東坡邀朋友在城西的大湖喝兩盅,大湖位在山腳下,旁邊有一個大亭台和兩座寺廟。偶爾他也去釣魚,坐在河邊的大圓石上。有一天他抓到一條鱔魚,帶酒帶魚到太守家吃飯。蘇東坡常到白水山遊玩,有時候和兒子去,有時候陪太守或新來本地的客人。他寫給弟弟的信有些還頗愉快哩。有一封信談到他臨機發明的烤羊脊:蘇東坡一到本區,發現這裡酒類不專賣,每一家都自釀好酒。他喝第一口蜜柑酒,就覺得自己仿佛在遙遠的邊區找到了真正的友伴。他給朋友的信中一再讚美本地的酒香不凡,微甜而不膩,使人精力充沛,紅光滿麵。他曾寫詩大誇這種酒,說人喝多了覺得飄飄欲仙,可以飛天涉水。他學了釀酒的秘方,刻石為記,藏在羅浮鐵橋下,隻有尋仙的人能找到。蘇東坡至少寫了五、六篇酒賦。最有趣的是《東皋子傳後記》。東鄰太守送他一些酒,他正在讀漢朝酒仙東皋子的傳記。在謝函中蘇東坡加上附注,說明他喝酒的習慣,漫不經心寫下兩大“至樂”,不高明的作家至少會添到四、五個以上:蘇東坡寫過一篇酒頌。就是不解杯中樂趣的人,讀到他描寫半癡半醉的幸福狀態也會為之入迷:蘇東坡不但是美酒鑒賞家和試驗家,他還自己造酒。他在定州任職數月,曾試做蜜柑酒和鬆酒,甜中帶點苦味。在《鬆醪賦》中他曾提到鬆脂的蒸法,製酒的過程倒不清楚。到了惠州,他特釀桂酒,而且第一次嘗到南方的特產“酒子”。米酒還沒有完全發酵就取出來,酒精含量不多;結果有點像微酸的淡色啤酒。他曾在一首詩的前敘中說,他一麵濾酒一麵喝,終於酩酊大醉。他給朋友的信裡介紹“真一酒”的方子。這種聖酒用白麵粉、飯團和純淨的春水做成,顏色如玉。上好的麵粉加上酵母菌,揉成麵麴,掛起來風乾兩個月。然後煮一鬥米,撈出用水衝淨。慢慢晾乾。把三兩麵麴磨成細粉,和熟米拌勻。放入壇中壓緊,中間留一個圓錐形的小坑。再留一些麵麴粉,等中間洞口流出酒液,就灑在麵上。酒液夠多了,再挖開罐中熟米,加些新煮的米飯,比例是一鬥舊米加上三升新米,再加兩碗開水。大約三天到五天後,就釀成六升的好酒來,但是時間要看天氣而定。夏天酵母應該減半兩。我們說蘇東坡釀酒隻是玩票,不是真正的專家,也不算冤枉。造酒隻是他的嗜好,他死後經常有人向蘇過和蘇邁乞討他們父親釀酒的方子,尤其是蘇東坡信中、詩中常提的蜜柑酒。兒子們大笑,蘇過說:“家父喜歡實驗,他隻試過一兩次。蜜柑酒味道就像土酥酒。”蘇東坡也許不太有耐心,不肯一心一意試到底。據說大夥兒喝了他在黃州所釀的“蜜酒”,常常鬨腹瀉。紹聖二年(1095年)四月十九日,他堂妹去世了。不幸史料中沒有留下她的名字;東坡一直叫她“堂妹”或者(蘇家)“小二娘”。過了三個月他才由她丈夫的信中得到消息。幾年前他曾寫信給一位親戚,說他旅途中無法到常州去看堂妹,感到很遺憾,可見他對堂妹的愛心始終不渝。去年她和丈夫似乎北遷到蘇東坡任職的定州去了。她丈夫柳仲遠是一個正直的窮學者,科舉沒有考中,很喜歡收藏名畫和書法。蘇東坡在京師,他曾登門拜訪,蘇東坡寫了幾幅字畫給他。後來蘇東坡寫信給程之才,提到堂妹的死訊,曾告訴姐夫(也是表哥)他“情懷割裂”,又寫給堂妹的兒子說他“此心如割”。這種表示哀慟的形容辭在中文裡十分普遍,不過仍表現出深刻的悲哀。他獻給她的祭文顯然是聽到死訊後寫的,表現出極深的個人情感。文中說他祖父孫兒輩隻剩下四個,也就是東坡、子由、子安(他伯父的兒子,留在家鄉替兄弟們照顧祖墳)和他堂妹。她“慈孝溫文,事故姑母,敬夫如賓”。然後就談到切身的感覺。他希望她的兩個兒子長大能光耀門楣。“一秀不實,何辜於神,調當百年,觀此騰振。雲何俯仰,一頻再呻。救藥靡及,奄為空雲。萬裡海涯,百日計聞。拊棺何在,夢淚濡茵。長號北風,寓此一樽。”一年後她丈夫去世,他們的棺材雙雙運到靖江附近的老家。蘇東坡剛到惠州不久,便接到一個令人擔憂的消息。自從他姐姐去世,他父親和姐夫一家絕交,他們兄弟四十二年沒有和姐夫程之才說過一句話,寫過一封信,不過他們和程家其他的兒子倒有書信來往。章惇得知這個怨隙,就派程之才到南方擔任提刑,處理重大的訴訟和上訴的案子。程之才紹聖二年(1095年)一月抵達廣州,那時蘇東坡剛來三、四個月。蘇東坡不知道程之才是不是有心忘卻前嫌,將來局麵如何。他透過一位朋友送了一封正式的拜函給他,得知程之才三月要到惠州。為了不出錯,他派蘇過帶一封歡迎信去接他,說自己“杜門自屏,省躬念咎”。這時候程之才已年屆六十。結果程之才本人也很想彌補過去的爭端,和這位出名的親戚重修舊好。程之才曾要求他為祖先寫一篇短傳,那人就是蘇東坡的外曾祖父。也許血濃於水,也許整個眉州都以大詩人為榮,程之才也分享了這種心境。從此他們的關係日漸真誠,彼此互寄不少書信和詩篇,後來蘇東坡還求助於他。程之才在惠州住了十天,就四出察案,不過那年大抵在廣州附近。現在程之才的友誼變成蘇東坡替該區百姓謀福利的手段。他雖然無權連署公文,卻充分利用他對程之才的影響。他早已告彆高級政壇,卻不能不管鄰居和城中百姓的福利。如果有什麼不對勁,蘇東坡又有力量糾正,他就不能坐視不管。紹聖三年(1096年)大年初一博羅發生大火,使他激動異常。全城都燒毀了。要放糧救濟火戶,建立暫時的居所,阻止搶劫。衙門全毀,需要重建。蘇東坡怕積習又出現。政府為重建而乘機剝削人民,地方政府強征物力和民力。他叫程之才通令地方政府,維持市場的貨源,不準強征民貨。他說,否則“害民又甚於火矣”。他站在惠州街頭,看到令人唏噓的場麵。他看到農夫載運一車車米穀到城中交稅。因為收成好,米價下跌,官廳不肯收。這是蘇東坡最關心的問題。他上前詢問,知道糧價太低,政府要現款,農夫隻好賠價賣穀來換錢,但是他們繳的稅金卻根據糧價高的時候來計算。結果他們欠一鬥糧稅,卻要賣兩鬥才交得出來。他寫了一封長信給程之才,就像當年寫給太後的長篇上書一樣,指明這是百分之百剝削農民。他要求程之才和稅吏談判,建議政府照低糧價來收稅。幾個月之後,他聽說三個稅吏決心聯合向上請願,心裡很高興。現在他開始關心本城的改善工作。他性愛建築,曾與程之才和太守、縣令商量,建了兩座橋,一條橫越大江,一條橫越惠州的湖泊。建橋的時候,子由的太太捐出一大堆朝廷當年送她的金幣。從事這項工作期間,他還做了一件百姓感激的事情,就是建一個大塚,重新安葬無主的孤骨。骨骸安置好之後,他為這些不知名的死者寫了一篇祭文。他相信這些屍體不是百姓就是軍人。他遺憾有些骨骸不完整,他隻好通通放入大塚內,但是希望英靈能像一家人和平共處。他還在城西湖泊附近建了一個放生池。這是佛家的設施,以輪回觀念為基礎,認定很多魚前生也是人類。魚兒一入放生池,就終生安全了。這個湖泊變成有名的“蘇東坡放生池”,直到十幾世紀,該區的文人和百姓逢年過節還常買幾條魚放入池中。他一向注意小東西。有一件新玩意兒在他貶居黃州期間就令他深深著迷,那是農夫的設施,名叫“秧馬”,專在稻田插秧的時候用。種稻一向叫人腰背疼,農夫必須在水田裡來來去去,整天彎腰工作。秧馬就像小浮筒,農夫可以坐著種稻,雙足當短槳劃來劃去,馬頭就像裝稻苗的器具。又省時又省力。他想介紹到南方。他十分熱衷,曾在不少信件中提過。他給一位太守送行,曾叫他推廣秧馬,還勸他說,為官的秘訣就是“使民不畏吏”。蘇東坡失去權位,又是當權者的眼中釘,早已沒有年輕時“責君至善”或改變帝國命運的野心。他隻是惠州的平民,他的問題就是鄰居翟秀才和林太太的問題,林太太是讓他賒酒的釀房老婦。他的朋友包括道士吳複古、陸惟忠和羅浮的和尚。文人和官吏間也有不少知交。他不能做公仆,卻可以做一個關心公務的百姓。省城廣州離那兒不遠,太守王古是他的朋友。他知道廣州常發生瘟疫,就寫信叫王古設一個基金來建公立醫院,學他在杭州的辦法。廣州人也像杭州人一樣,飲水不潔,是該城疫病的主因之一。一位他認識的道人對於引山泉入廣州訂了完善的計劃。城中有一口好井,隻供官吏用。但是99lib.七哩外就有一汪好泉水,水位比城市高多了。蘇東坡向王古推薦鄧道士的計劃,設立乾管把泉水引入廣州。這些乾管可以用大竹節來做,廣東東部產竹甚豐。先在山泉建一個大石槽,用五條竹管由山上運水到城內的另一口大石槽中。蘇東坡詳細說明管線的作法,他在故鄉早已十分熟悉。先用麻線綁接竹節,然後上一層厚漆來防漏。每一節鑽一個小洞,用竹釘塞牢,如果有任何部位阻塞,可以隨時分段檢查。他估計一萬根大竹就夠了。但是這些竹節必須定期檢查和更換,和現代的鐵路枕木差不多。當局應該任命官吏經常督看水管,申請東區每年供應換新的巨竹。他怕給朋友惹麻煩,特地叫王古彆讓人知道是他的主張,因為他已經失勢。但是王古日後卻為了“妄賜饑民”而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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