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夏日方至。晚春的氣息還沒有完全斂去，前幾天陰雨蒙蒙的，這兩天才終於停了下來，清晨豔麗的陽光從雲層的夾縫間射下來，天空下的這座海濱城市也顯得格外清澈起來，海鳥在天空中滑翔，偶爾會飛入城市的深處，在一棟棟樓房間輕盈掠過。綠樹、草坪、老舊的居民樓陽台上由退休後的老人們照料的花花草草，正處於一日之計的時光中，城市各個市場都是人頭攢動，小區內外，各種賣早點的店鋪、餐點也聚集了準備上班、上學的人們，寬闊的大街邊或是居家的小巷裡，成群結隊的背了書包的孩子，推著自行車的高中生，一邊提著公文包出門一邊低頭係領帶的大人們，生機盎然的晨光。坐在道路邊早餐店的方桌前，藍梓看著這人來人往的景象。在他的對麵，芥末穿了一件黑紋白底的高領羊毛衫，胸前掛著一條十字架形狀的銀飾，搭配黑色的女式牛仔褲。齊肩的長發，白色的發卡，正低頭背英語單詞的身影顯得文靜而優雅，很乾淨的美感。一邊背著單詞，一邊抬起頭來，看看對麵的藍梓，目光交錯的時候，她便文靜地笑笑。“喂，美女，我發現你一直在偷看我，目光很淫|蕩啊，莫非對我有什麼不良的企圖？”等待的早餐還沒有上來，藍梓無聊地開個玩笑，芥末有點遲鈍地眨了眨眼睛，微抿了嘴唇露出一個清純的笑容，旋即斂去了，認真地問道：“有很淫|蕩嗎？”“呃……”藍梓摸了摸下巴，“有吧。”“好吧，那我今天晚上要做個守身如玉的良家婦女，你不許碰我哦。”“良家婦女是吧，哼哼哼哼……”藍梓笑了起來，搓了搓手，“我最喜歡糟蹋良家婦女了，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反抗得用力一點哦，哈哈哈哈哈哈……”兩人做的位置比較偏，藍梓壓低了聲音，淫|蕩地笑。芥末也是笑著望著他，陡然將一隻手伸到他麵前，手指張開，身影又可愛又乾脆：“好啊，那我今天晚上要五次！”“呃，那個……五次的話，也不是沒有……”另一隻手又伸了過來。“十次！”藍梓愣在了那裡，隨後額頭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砰砰砰砰砰像皮球一樣的彈，芥末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抽出一張紙巾替他擦拭額頭。“耍寶……也不管桌子上乾不乾淨……”“咳，在這個地方商量這個，我們的確有點淫|蕩吧。”藍梓偷看四周。“芥末再淫|蕩也是在阿梓哥哥的麵前，芥末很喜歡阿梓哥哥哦。”她露出作為妹妹的乖巧表情，輕聲而又認真地說著，藍梓的臉色微微地紅了。“呃……不用總是說啦……”“偏要！我！愛！你！”今天上午藍梓在文化這邊沒有課，按照慣例，跟著芥末一塊去理工那邊上她們大二的課。事實上他方才看著道路上人流來去的景象，多少有些回憶起了幾年前還在流浪時的情景，那時候他背著個大背包到處走，居無定所的。有異能，會飛，看起來逍遙自在，實際上心無所依，許多時候看見城市裡的人們來來去去，心裡羨慕得不行，也曾經躲在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過，幾年的時間過去，城市的光景未變，街市還是這樣的街市，人流還是這樣的人流，心中的感受卻是全然不同了。當初如果沒有在香港重逢芥末……他想著這些，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傷感，不過，在芥末那過分直白的表白下，這份傷感便立即被衝淡了，也不知道芥末是無意呢，還是因為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刻意所為。吃完早餐，一路打打鬨鬨地過去理工大，芥末其實有兩種性格，一種是現在這種漂亮、優雅、文靜相結合得很有氣質的大美女，在外人麵前也多是這樣的形象，一如藍梓在蒲江看見她持著扇子跳的那場驚豔的現代舞，這個時候，她也能表現出那種冷豔的嫵媚感來。另一種則是曾經的那個還是孤兒身份的小妹妹，乖巧、聽話，也會有些小任性，有時候也會表現得委屈。這種感覺基本都是在藍梓身邊才表露出來。當然，並不是人格分裂，兩種感覺也常常溶在一起，事實上表露出小妹妹形象的時候無非是對藍梓撒嬌而已，在藍梓麵前的時候她也喜歡打打鬨鬨，漸漸的也就如同小時候的感覺一樣了。一路趕到理工大時，距離第一節課已經沒有多少的時間了，兩人往上課的大教室那邊走，快要到的時候，一個女生朝這邊跑過來“果子狸！果子狸！”地叫住了芥末，大概是芥末參加的一個手工藝社團的成員，嘰嘰喳喳地跟她說了些什麼，芥末便走過來將挎包遞給了藍梓：“那邊有點事，先去看看，阿梓哥哥你先去幫我占位子吧，我待會偷偷過來，不用多久。”藍梓點點頭，這邊的課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聽，完全是駕輕就熟。一路去到那大教室裡，在中後方占了個位置，這堂課學生的流動性一向比較大，教室裡人大概坐滿了八成左右，不一會兒。教授從門口進來，起立再坐下之後，藍梓從芥末的包裡拿出教科書翻開準備在上麵畫小人——反正也聽不懂。隨即，聽得那教授在前方開了口。“咳，今天點下名……”藍梓頓時有點傻了，以往來的時候教授都不管事的，今天怎麼撞得這麼好，眼看一個個的點起名來，學生舉手說到，他往旁邊的位置靠了一下，對那邊的一個女生說道：“同學。可不可以幫幫忙，替郭紫莉回答一下？”那女生目光如箭地瞪了過來，隨後抱著課本刷的往旁邊移了兩個座位。藍梓愣在了那兒，心道莫非我今天很嚇人？還在納悶，前方的教授已經念了：“郭紫莉。”他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拖延，當機立斷捏住了喉嚨，一舉手：“到。”那老師點點頭去念下一個名字，藍梓才剛放下心，隻聽得前麵的教授疑惑道：“咦？郭紫莉同學怎麼變成個男的了？你，就是你，起來一下。”想死……藍梓臉色變了好幾變，有些尷尬地站起來：“咳，呃……抱歉，郭紫莉同學剛才進來的時候被個同學叫住了，好像出了一點什麼事，她說馬上會過來。”“哦。”那教授低下頭往點名冊上劃了一筆，“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啊。”“呃……謝寶樹……”“謝寶樹……這上麵沒有你的名字，你不是修這門課的吧，你是郭紫莉的男朋友？”前方有個男生笑著舉了舉手，落井下石：“教授，他根本不是我們學校的。”“呃，這個是有理由的。”藍梓怎麼說也是在各種大場麵中熬出來的進化者戰士了，不會被這種小場麵嚇倒，一臉鎮定，“我一直聽說席教授上的這門課非常生動，有內涵，所以想過來見識一下……”瞎掰是瞎掰，不管怎麼樣，先把馬匹拍了再說，話才說到一半，那教授望著他。“鄙姓齊。”“呃，是是是，我知道，就是說席教授……啊？”半分鐘後，藍梓被灰溜溜地趕出來了，心中一陣不爽，那個醜女人太不厚道了。居然不幫忙，還有那個教授肯定是個色狼，居然記得芥末，流動性這麼大的課堂上他居然能記住芥末……美女也不太好，這果然是芥末惹的禍……沒課上了，隻好跑出去在教學樓前無聊地看看藍天白雲，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不一會兒，芥末回來了，看他站在那兒：“怎麼了？”藍梓說了被趕出來的過程，芥末呼呼呼的笑，隨後捂著肚子蹲在地下笑，聲音也變成了哈哈哈哈，笑得藍梓差點惱羞成怒，不過片刻之後，他倒也是噗的笑了出來。芥末接過自己的挎包跑去那邊教室，藍梓便決定坐在這邊草坪上的大樹下等她，過了沒一陣，芥末一邊笑，一邊灰溜溜地回來了。“連你也被趕出來了啊？”“嗬嗬……亂應點名就算了，誰讓你把人家的姓都叫錯的，這下子我要寫檢查了，都是你害的。”“呃，還趕了你出來……”“不是啊。”芥末笑個不停，“他在那邊說：‘果子狸果子狸你要給我交一份檢查上來，下次不許帶外校的人……’，我就趕快點頭鞠躬：‘老師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我馬上出去罰站。’嗬嗬嗬嗬，然後我就跑出來了……哈哈哈哈……”“當心他下次還叫你罰站。”藍梓也笑了起來，“不過你人緣真差，人家都不肯幫你喊到。”“我說了你不許生氣哦。”“哦？”“那個女生的男朋友給我寫過情書，就去年聖誕過後吧，那個時候人家剛被阿梓哥哥你玷汙了不久……”“玷汙……”藍梓近乎呻|吟地重複一遍，“那你怎麼回答的啊……”“情書嘛，看了就扔掉啦，難道跟人說很不巧，你眼前這個叫芥末的女人剛被人破第一次麼……”藍梓靠著大樹坐著，芥末先是靠著她的肩膀坐下，隨後乾脆是躺在了草地上，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目光純淨而俏皮地望著他。上午的天空棉雲朵朵，日光從樹隙間傾瀉下來，周圍的道路上還有些人走動，兩人這個樣子，頗有些旁若無人的味道，藍梓便覺得臉色有些發燙。“你……”“阿梓哥哥，喜歡你哦。”“總是這樣……你不害臊啊……”“就不害臊。”